作這幅畫像的時候,秦問遙畢竟只有十歲多一點,那畫技并不算純熟,無法判定畫中人究竟是何模樣。
可在她鼻骨兩側卻各有一顆痣,這點秦問遙畫得清楚,也是沈傾鸞記憶之中江氏的模樣。
與大小江家同為一族的江家,被囚禁密室、亦像遭遇火刑的畫中女子,以及和皇帝一樣姓氏的秦問遙……
如此種種似乎都指向沈傾鸞心中的猜測,那就是小江氏并沒有死于那場火刑,而是帶著孩子逃離本家,卻又被囚禁了起來。
此等想法一出,沈傾鸞就陷入了一陣混亂與糾結,她甚至開始懷疑宮中那位確實就是小江氏,可瞧著她的言行舉止,卻又與記憶之中的皇子正妃那般相似。
“大人為何有此問?”秦問遙疑惑開口,正打斷了她那紛雜的思路。
沈傾鸞也長嘆一聲,不再糾結于那些僅能猜想卻無法證實的問題。
“我在皇都曾有一位故人與她相像,這才好奇問起。”
秦問遙聞言卻急切問道:“大人認得我娘?”
“倒也不能說是相識,只是覺得有幾分熟悉,可你娘若從未離開過南城,就一定不是我所認識的那位。”
聽到此處,秦問遙微微蹙起眉心,似在回想,可過了一會兒她卻還是為難地搖了搖頭,“來吟歡閣之前的記憶實在模糊,我也記不清她是否一直住在南城。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并非南城口音,其他有關于她身份的,就再想不起來了。”
沈傾鸞無法,只能讓她將畫卷重新收好,而后領著她出去。
“大人要將我帶到何處?”秦問遙依言跟在她后頭,雖知曉她不會對自己不利,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錢家老四被我打了一頓,心中定然咽不下那口氣,可他找不著我,最有可能的就是拿你出氣。”
秦問遙想想也正是如此,與她誠懇地道了謝,此后二人就沒了言語。
一直到了官府,沈傾鸞帶著人從正門直接進去,甚至都沒官差敢攔著。
畢竟昨日沈傾鸞才帶著人來鬧上一場,連南城知府都拿她沒有半點法子,他們又怎么敢攔?
于是一路到了公堂,沈傾鸞便瞧見了那一坐一立的兩人。
在案前坐著的自然是江宴生,此時的他不光占著那張寬敞舒適的椅子,更是將腳都搭在了桌沿上。
而南城知府則是恭順地立在他旁邊,瞧著面色十分難看。
“只翻這一年的卷宗,無頭案件就有百起,其中二十人死于相同的手法,官服卻草草了事……照這樣的情勢繼續下去,豈不是再過幾年南城就沒人了?”
江宴生將手上的卷宗隨手往前一扔,瞧著還真有幾分威懾。
南城知府是個膽小的,在旁抖若篩糠,好不容易才捋直了舌頭回道:“下官也曾派人去查過,只是這兇手實在狡猾,下官也無能為力……”
江宴生最是不喜有人推脫責任,當即冷冷地瞥他一眼,“這么說來,王大人也明白是自己治理不周了?”
見他橫豎都是要給自己定罪了,王知府趕忙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開始喊冤。
“下官又何嘗不想讓南城這方水土寧靜祥和?可實在是惡人猖獗,下官日日操勞也只能略加控制,實在是沒了旁的辦法。若是因此圣上就要定下官不治之罪,下官也無可奈何。”
一番話好似藏著萬般委屈求全,令江宴生聽著只覺諷刺。
不算那些沒被記載的,這卷宗上就有一年百起草草了結的案子,只說辦事不利都算是便宜他了。
然而還沒等江宴生怒斥出聲,沈傾鸞卻輕咳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甚至隨口打了個圓場。
“咱們不也是一件案子查了兩年才有眉目?這年頭逃犯確實不好抓,咱們也不能就此給王大人定罪,讓朝廷命官寒了心。”
王知府聽到此處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擦了擦自己額前的冷汗,卻又不敢附和沈傾鸞的話,只能繼續跪著。
江宴生自然不能認同她的說法,抬眸正要反駁,卻見沈傾鸞給他使了個眼色。
“冬日地寒,王大人年紀也不小了,還是趕緊起來吧,免得過一會兒腿要不好受。”
沈傾鸞語氣柔和,好似真是為自己著想一般,可王知府卻沒立刻站起來,而是用忐忑的目光往江宴生那兒看了一眼。
沈傾鸞怎會看不出他的意思?心中冷笑,面上卻還是掛著笑意,“王大人不必擔心,宴生是我的副手,我做的決定他絕無二話。”
王知府報復江宴生的目的也達到了,便不再為難自己,趕緊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而江宴生瞧他故作起身艱難的模樣,簡直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可他到底是記得沈傾鸞有所打算,咬牙忍了。
卷宗的事情暫且揭過,沈傾鸞將秦問遙領了進來,對王知府說道:“我今日過來是有事想請王大人幫個忙,不知可否方便?”
王知府怎敢不依?連連點頭應聲。
“是這樣,昨日我不是將吟歡閣那些不合規矩的契書都拿到官服作廢了嗎?可今日卻又見著了有人想強迫于這位姑娘,所以想將人留在官府幾日,王大人覺得如何?”
聽得此言,王知府就朝秦問遙這邊望了過來,見她容姿皆為上乘,立馬就生了幾分色心歹意。可眼前還有人盯著,他又不敢多看,趕緊又將目光收了回去。
“官府本就是替百姓排憂解難之處,這位姑娘若有麻煩需下官相助,下官自然義不容辭。”
“那就有勞王大人了。”
沈傾鸞說罷,便讓王知府帶人過去安排住處,后者領命離開,公堂里頭就只剩下沈傾鸞與江宴生二人。
“你怎就這么輕易地讓他將人帶走了?”江宴生語氣之中明顯帶著幾分急切,一邊說還一邊朝二人離開的方向望去。
沈傾鸞起初并未明白他的意思,只當他奇怪自己為何要帶人安置在官府,于是解釋道:“強迫她的那人在南城也算有錢有勢,恐怕不好擺脫,但我又不能時時刻刻護她周全,如此一來,官府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然江宴生聽了她的話卻愈加焦急,“你當這王知府是什么善茬兒?也是個色中餓鬼!你將人送到他手上,豈不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