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

195 夜詰問

人居住的院子,位置并不算太偏僻,尚算是不錯的。

清和郡主出嫁的時候,本著對任平生的一片心,并未接受公主封號——在大梁,雖沒有明確規定下來,但前朝延續,駙馬爺默認只給個虛應爵位,并不在朝中擔任要職。不接受公主封號的同時,清和郡主同樣也推拒了宮中賞賜的郡主府,只接受了一些小巧的別院。

于是,待任平生履立軍功終于獲封西北大將軍,工部建造大將軍府時候,太后那里特意交代了,讓將大將軍府盡可能的建的好一些,以補償給清和郡主。

也就是說,這大將軍府中,根本就找不到差的院子。

就算人所住的歸花院,制式中規中矩一些,并沒有整治諸如雅致之類的特點來,卻也是真材實料,不錯的很。

要說景致,如今院子里能欣賞的,就是院中那爬滿整個一人半高假山上那開的如火如荼的薔薇了。花已是盛開,有清風拂過之時,路上就落了一層美麗的粉白色。

清晨太陽將要升起的時候,人便會在這薔薇假山邊上靜坐,直到日上三竿,陽光濃烈起來,才用餐休息。

這一日,她的靜坐并未完成,便被打擾了。

來的是任少容。

她比人小上半年,卻半點不似人般消瘦平板,纖儂合度,是正正好好的健康的俏麗。若非人的個頭比她高上半分,神色間也沒有她的嬌俏稚嫩,怕沒有幾人會覺得人大上一些。

夏日天早。

任少容過來的時候,太陽才升到屋頂。樹葉花瓣上的露珠在斜斜的陽光映照下閃著五彩的光。陽光落在她的面頰上,她的面頰便有了許多光澤。

“容兒妹妹來了。”人站起身。

任少容隨意地行了禮,笑容清新嬌俏。目光中滿是好奇,歪著頭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好一陣,問道:“襲姐姐當真能令百花盛開。是天上的仙女兒下凡嗎?”

人訝然:“怎么這么說?”一邊將人讓到廊下,圍著之前的圓桌坐下。趙嬸子上了茶點。

任少容便嬌俏著將外面的傳言說了說:“我昨日出門見到幾家小姐。都問我是不是真的呢!襲姐姐,是不是真的?”

人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臉,問任少容道:“你見過有長的我這么平凡的仙女兒嗎?”

任少容又盯著人瞧了瞧,剛下意識一點頭,意識到不對兒,忽然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襲姐姐說的真好笑……”不過,故事里的花仙子容貌都是傾國傾城的。人的面容連自己都不如,的確不像是仙女下凡吧。

任少容見人不介意地笑了,心中也沒在意自己剛剛的小小失語,想了想,又道:“不過襲姐姐也是有真本事的……暗香來不開業了,好多人家的小姐都在抱怨找不到可心的花兒呢。”

“看慣了你的花,再去賞別的花,總覺得不夠精神頭兒不足似的,難受的很呢。”任少容高興地道:“她們總盼著暗香來能早點兒再開業呢。”

說到此處,她難免想起暗香來是被自己母親放火才被燒掉了一半的事實。不過之前已經表達過歉意了。此時不好再說一遍,便轉了話題,問人道:“襲姐姐。你和軒公子是怎么認識的呢?”

面上也露出了羞澀的紅。

人便將自己與宋景軒的相識經過說了說:“……軒公子當時應該是奉靖王命令出去找新奇之物,見到長在盆中的蜜桔,便覺有趣,就花了大價錢買了回來。我們便也認識了……”

任少容今日大約是來向人打聽宋景軒的,問了不少關于宋景軒的問題。當然了,她待人的態度也不錯的,并沒有太強的功利性,也同人說了許多貴族小姐之間的話題。

直到正午,她在人這里用了午飯后。才離開了。

“滿京城找,也找不到像我們家這樣人少的府上了。”哪個貴人府邸。不是幾世同堂,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塊兒。多少院子也不夠住的?只因清和郡主身份尊貴,而偏偏任平生又非任家嫡長,這才能自立門戶,住的寬敞吧。

任少容臨走之前還感慨道:“從前我待在府中總覺無趣的很,如今總算是多了襲姐姐一個說話的人兒了。”

人還能說什么?只有笑。

待她走后,人摸了摸自己瘦成了片兒的臉,心中有些怪異地想到:難道自己就生的如此沒有競爭力,絲毫不能讓任少容因宋景軒而對自己產生危機感?

若自己真沒有競爭力,為何之前靖王妃還醋意大發來著?

就算是任少容年少不曾往那上面想,清和郡主難道也不會多心嗎?之前在涉及她大女兒靖王妃的時候,清和郡主可是異常地多心來著……她為何不曾警告自己的小女兒?

人想了一陣沒想明白這件事情,反而將自己想的有些疲倦了。她放棄思索,打了個哈欠,去補午覺去了——傍晚落日之時,她還有功課要做。

日出日落,這兩個時間段,她的身體與草木植株的交流會容易那么一點點。

是夜。

涼風習習,十分舒適。

人披上衣裳走出門,看向站在廊柱暗影中的宋景軒,笑笑道:“軒公子來了。”這人,來的倒也勤快。

“吳濟說,你那內力十不存一,幾乎損傷殆盡……”宋景軒低頭看人,問道:“你是怎么發現我的?”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是我是我!都是我!”花芽差點兒要從人頭頂發間蹦出來向宋景軒表功,只在人的腦海中不斷叫嚷道。

人不理她,笑笑沒有回答宋景軒的話。

宋景軒也并未追問。

她依舊能有如此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心底自然是欣慰的,也放心了一些。

“王爺讓我來同你致歉。他不能向世人說明你對他的功勞獎勵于你,也并沒有為你的受傷而懲罰兇手,為你做主……他向你道歉。”宋景軒道。不知為何,他沒有將靖王要求人暫且不要向清和郡主復仇的事情說了出來。

“道歉有什么用?”人淡淡地道:“不如來點兒實惠的……南順候的舊案,你們準備什么時候揭發出來?我相信那位周同知已經招供出許多了不起的消息,而你們也掌握了許多證據了吧?”

“老皇上沒幾年的活頭,英王已經出局……如今競爭對手就只剩下了寧王一人。”人冷靜說道:“只要寧王出局,其他皇子等不及長大露本事,那儲位就只能落到靖王座下。老皇上不是昏君,定然會保證權力的順利傳承……”

“我不知,你們還在等一個什么樣的時機?”人道:“需知這白日天長,機會不等人的道理。一旦發作晚了,皇上心儀長子,到時候就算再有什么牌,老皇上為了江山穩固傳承順利,也只會當做不知的。”

“就像他舍棄了英王,便毫不客氣地將黑鍋扣到他頭上是一樣道理。”

儲君不好當。

但那也要看什么樣的儲君。(13800100/Read/HuangShen/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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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老皇上自己都自己沒幾年活頭了,難道還會怕身為親兒子的儲君等不及三兩年,疑心其與自己奪權嗎?若真如此,那得是多么糊涂的昏君!

而眼下,萬元帝顯然不是個糊涂皇帝。

一旦儲位之爭塵埃落定,萬元帝定然只會全力栽培勝出的繼承人,保證大梁江山順利傳承,不出一點亂子!到那時候,一切妨礙將來儲君掌權的障礙,萬元帝十有八九會在自己駕崩之前,將這一切給料理干凈了!

所以,人真的不明白,為何靖王遲遲不發動。

人說了這么一大段,宋景軒都是沉默地聽著,不曾插話,也就沒有回答。

“難道,你們是要看著那韓清元和薛世凈真拜堂成親了,才肯發動?”人此時語氣之中已經有了失望的冷意:“然后,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還看著如韓清元那般小人物的痛苦掙扎取樂?”

“宋景軒,我不希望是這個結果。”人微微抬頭,直直地盯著宋景軒。

夏月皎潔,她的一雙眼睛在月光映襯下顯得格外冷而亮。

宋景軒終于開了口:“放心。不會到那個時候。”

“待西北軍班師歸巢之后,王爺的人便會雷霆發動。”宋景軒道:“西北軍大部已經在路上,月余應是能回來了。”

人微微點頭。

月余,韓清元和薛世凈的婚事估計還沒到最后一步。但這個時空,一旦下聘,那婚事就算是成了的。

如今距離八月不過只有兩個多月。

而大軍回程,說是一定要在中秋佳節之前獻俘……但萬一路上遇到點什么事兒呢?

而且,人轉念就明白了,靖王選擇大軍凱旋之后,一來是要借任平生的實力,并落實他靖王在軍中和民間因商行成功運作得來的名聲;二來估計也是不想再有任何變故——

任平生在軍中有威望,耿帥耿老爺子是來國老將,難道對大軍就沒有影響力了?所以,為防萬一,需等耿老爺子回到京中交出兵符卸了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