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芳年

第五十七章 貴女

田太后并沒有讓他猜疑太久,她看完急報,面色為之一變,幾乎是鐵青著臉讓王文義把奏報送了過來。

作為樞密院中職位最高者,褚禛第一個拿到了奏報,他急匆匆一眼掃過,臉色也跟著變得鐵青,沉默著將奏報遞還給了王文義。

南蠻居然真的敢攻打邕州城,還圍城兩日!

奏報發出已是許多天前,不知桂州可有發兵支援,邕州城內如今又是何情形。

奇怪的是,蘇令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怎么可能這么長時間一點應對都沒有,竟輪到桂州城自己的斥候察覺到了不對,前去查探,這才發覺邕州被圍。

也就是緣此,急報才是來自于桂州而非邕州。

褚禛并不為邊陲的安危感到擔憂,經過前幾代的積累,大魏的國力早不是前朝的景況,雖然有些費力,卻絲毫不怕交趾。他擔憂的是石頒會借此機會,插手邊境事宜。

他的擔憂不是多余,在場諸人看過急報,田太后還未發言,石頒便出班道:“殿下,邕州知州蘇令玩忽職守,在職失察,臣請樞密院嚴懲。”

節度使沈宣站出來道:“此事已發,邕州音訊全無,實難判定原因為何,追責已是無用,當務之急,臣請選派驍勇之將,召集禁軍南下,另著桂州知州安撫百姓,勿使黎民驚慌。”

石頒立刻反駁道:“京城與邕州相距何止千里,此刻發兵,少說也要一兩月才能兵至邕州,難道就任由桂廣萬千黎民陷入賊子之手嗎?!”

他對著田太后道:“桂州知州劉彝老成持重,此次也是由他先行發現軍情,其人在桂州駐守多年,軍情地理皆知,使生不如使熟,臣請殿下命劉彝暫領桂廣兵權,調兵救援,便宜從事!”

他這番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晃晃地為自己舉薦的劉彝搶奪兵政之權。

“此舉萬萬不可!”沈宣馬上反對道,“劉彝常年身處腹地,從未經過戰事,雖有兵權,與趙括之輩何異,若是延誤戰機,判斷失誤,桂廣出了閃失,難道他能負得起這個責嗎?!”他語帶挑釁,“還是石參政覺得自己能替他擔起這個責?!”

石頒冷笑著回應道:“蘇令算得上老于兵事,一樣也沒能判斷軍情,反使邕州被圍,百姓涂炭,蘇令是樞密院親定的差遣,此番也不見褚院事替他擔待了這個責任。”

一下子就給樞密院跟褚禛扣了一頂碩大的失職帽子。

被當庭點了名,褚禛只好站了出來,卻是輕輕巧巧地將這頂帽子撥開了,他回應道:“此番只得了桂州一地之報,還不知實際情況……”

話未說完,石頒便打斷道:“奏報便在眼前,白紙黑字,邕州已然被圍。”

褚禛看了他一眼,道:“京城地遠,可從滇地調兵,最多半旬,急行軍即可抵達邕州,劉彝經驗寡少,為黎民計,還請另差善戰之人前往。”

石頒冷笑:“半旬之久,哼,軍情如火,別說半旬,便是半日便要生出大事!”

“那石參政待要如何?”沈宣冷聲道。

城池被圍,大軍壓境,黎民失所,大魏朝一小撮最有權力的文武官員就在這種背景下,或為擺脫責任,或為爭奪兵權,當著田太后的面在殿上吵得不可開交。

“行了!”田太后帶著怒意阻止了他們的爭論。

尋常時她幾乎是帶著縱容悠然地任由群臣這般異論相攪,可一旦遇上大事,文武重臣還這般不知輕重,就實在令人惱怒了。

石頒與褚禛能坐上這個位子,自然不是僅僅靠著爭權奪勢而來的,除了機遇,更大部分是源于自己卓異的才干。他們又何嘗不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盡快查實邕州兵情,選派良將銳卒,平復戰亂,趕除蠻夷。

只是交趾小國,國力也不盛,一直以來都俯首帖耳,此番入侵雖暫時不明白源于何故,可明晃晃就是來送戰功的,此時不搶著好位置,難道還指望戰事平息之后能搶到什么好功勞嗎?

軍情緊急,田太后不像下頭站著的臣子經歷過許多戰事,她心中忐忑,再也懶得理會什么異論相攪,文武權衡,也不能再看著權臣們拿這個來爭權奪勢,而壓逼石頒為了兵權而幫助自己收歸周嚴兵權的打算,自然也泡了湯。

總算顧著幾分社稷安危,田太后令道:“著劉彝暫兼桂廣軍政,遣派銳卒救援邕州,下詔,折其護奪情起復,即刻前往桂州,全權接手桂廣軍權。”

田太后沒有管石頒的李狄,也沒有考慮樞密院的推薦,而是直接啟用了駐守桂廣多年的老將折其護。

折其護才亡了老母,日前正在老家丁憂,若非如此,交趾又哪里敢來犯。

聽著要再用折其護,石頒與褚禛都沒了話說,各自偃旗息鼓。

田太后下完令,感覺自己的心中的焦慮驚慌稍微平息了一些,便讓臣下們商量出個詳細的方略來。

石頒拿了樞密院任人不當的錯,又接著折其護當前離桂邕太遠的理由,硬生生把李狄塞了過去,讓他領一路閩兵前去查探,也算到時候能沾著點功勞。樞密院又塞了幾個人,負責糧草后勤,預著到時候好分功勞,就這樣你塞我塞,總算打點出了一套戰事班底。

大魏開始如同一架龐大的機器,開始慢悠悠的做著再起狼煙的準備,京都城內卻依舊一片安寧,歌舞升平,繁盛熱鬧。

在這樣的背景下,楊妙芳詩會的日子終于到了。

詩會的前一天,周秦再次接到了何蘇玉的信箋,信中用十分八卦的語氣同她透露,此次的詩會明面上是邀請京城同齡女子參與的賞花玩樂之會,其實將有許多才俊參加,算得上是楊府的選婿之會,本來主角只是楊妙芳姐妹,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次宴會居然引來了一位貴女。

她在信中請周秦猜這位貴女是誰,又笑話楊妙芳偷雞不成蝕把米,引來了那一位,恐怕詩會之中,焦點便不再姓楊了。

看完信,周秦莞爾一笑,這些天來七上八下的心情也有所紓解。她懶得去猜何蘇玉的信中的貴女是誰,又不想應付來日對方碎碎不停的念叨,索性隨便寫了幾個人名回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