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卿相

第167章 洪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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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志:慶feng三年七月,惠州大雨十五日,永安縣山洪暴發,莊稼盡毀,農舍崩塌,淹畢五百余人。慶光八年八月,惠州大雨兼大霧三十日,漂沒八縣,民多餓死,相賣為奴。慶光元年八月惠州暴雨……

按照惠州志記載,惠州每年七月進入汛期,其中七到九月為高發期。陳建國以來,大洪水爆發過三次,基本七八年一次。

屋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蘇希錦掰手一算,按這架勢,今年正是第七年。

歇了一個下午的雨又下了起來,時至酉時,林氏派人請蘇希錦回家吃飯。

“今日回不去,”蘇希錦對那丫頭說,“汛期至,讓夫人多備食物,床上用品,以防洪水爆發。”

丫頭見她愁眉不展,面色沉重,不敢耽擱。轉身往家里跑。

蘇希錦又吩咐花貍:“我們去知州衙門。”

今日大雨,范知州早就下了衙,蘇希錦在衙門等了半個時辰他才冒雨前來。

“哎喲,我說蘇大人喂,這么晚了你找本官做甚?”軟香溫玉在懷,生生被她破壞了。

“下官有要事稟告,”蘇希錦篤定而凝重,“洪水將至,還請大人下令騰出安全區域,讓各縣百姓準備應急物資,收好貴重物品,以防萬一。”

范大人嚇了一跳,趕緊抬頭望天,口中喃喃:“這天也沒黑盡啊……怎的做起夢來了。”

“大人。”蘇希錦催促。

“哎哎,聽著呢,”范知州身子抖瑟,“哪里來的洪水?”

蘇希錦:“天降雨,東江水位上移,恐引發洪災。”

范大人聽她這么說,沒忍住笑了起來,又怕她羞惱,憋笑解釋,“蘇大人久居北方,有所不知。一到夏天,惠州就會下幾場雨,水位上升也是有的。只這都不礙事,過了十月就正常了。”

蘇希錦擰眉,“下官以為此非正常汛期,東江水流湍急,泥沙俱下,而早晨的短暫降水并不至于此。”

范知州擺了擺頭,到底是年輕,見識少膽子小,連汛期都沒見過。

心里吐槽,還得給她找臺階下,“本官剛來時也如蘇大人一般驚恐,不過蘇大人放心,每年七月東江都會這樣。”

雞同鴨講,蘇希錦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深覺無力。

“一般的汛期乃冰雪融化,導致的水位上漲,其應當是緩慢的。”她組織語言,見對方笑看著自己,寬容忍耐,遂換了個說法,“便是汛期至,也當提前進入防汛期。以防災難來時,減少人員、財產損失。”

這倒有點道理,只用不著她說的那般麻煩,“本官明日就下令,讓各縣注意。”

神色敷衍,顯然并未放在心上。

“大人,”蘇希錦蹙眉,州府重要文書,需通判與知州共同簽署才有效,否則她何至于來勸他。

“好了好了,”眼見著女娃子著急了,他又改口,“此事關系重大,恐還需要與各曹相商。”

情理之中,蘇希錦同意,只是當幾大曹的參軍到時,個個如范知州一般,將她笑話了一頓。

“蘇大人不知,嶺南夏季多雨,這才哪里哪。”戶曹參軍陸大人如是說。

“是啊,去歲一連下了七日,江水都漲到岸上了,不也沒事?”司理參軍鄒大人也道。

“六月汛期是來得有點早,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這倒提醒了蘇希錦,她拿出惠州志,將之擺在桌上,“諸位大人且看,慶光三年、慶光八年,慶光元年均發生過洪災。按照時間計算,幾乎是每七年有一次洪水。”

眾人算了算,確實如此,只“月份對不上,如今才六月中下。”

而汛期一般在七月中。

他們暗諷:別一下雨就大驚小怪的,北方來的人果然沒見識。

“下官以為蘇大人之言不無道理,”新上任的錄事參軍韋大人建議,“可以先提醒百姓做好防洪準備,到時候便是洪水不來,也沒有損失。”

“韋大人此言差矣,”鄒大人反對,“貿然令百姓戒備,會使得人心惶惶,影響治安。”

一群人針對防洪與否爭論起來,范大人可有可無,反正他只是個空架子,整個惠州也不是他說了算。

領導班子爭論不休,照這架勢,何時才是個頭?

“啪!”蘇希錦一巴掌拍在桌上,“準備準備又沒損失。本官馬上寫文書,范大人簽字,今晚便命人送出城,交到各知縣手里。”

年紀不大,官威倒挺大,幾位參軍互視一眼,擠眉弄眼,頗有些想看笑話。

范知州兩邊都不想得罪,只說了一句,出事他不擔責。

雷鳴聲再起,一道閃電滑過,蘇希錦挺胸抬頭,“若無洪水,下官全權負責。”

之后兩日,全州人基本都得到防洪預警。

大家都沒當回事,一是時間才六月,遠遠沒到汛期高發期。二是他們所處惠州城,縱使有洪水來襲,也淹不到他們。

醉春風,玉華公子雙腿疊放,斜靠在圍欄上,風流魅惑。

“公子在想什么?”樓里的清倌問。

他笑了笑,“在想蘇大人。”

那清倌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晦澀笑容。

他家公子與蘇大人情誼匪淺,一個常來醉春風尋找公子,一個專程前去觀大人升堂。

樓里人常猜測兩人是兩情相悅,還是寂寞難耐,逢場作戲。

他猜的是逢場作戲,畢竟蘇大人已經定親,對方是京里響當當的尊貴人物。因此他并不看好這對。

“你說到底有沒有洪水?”那邊玉華公子不知他心中所想,興致盎然執著于防洪措施。

清倌回復,“沒有,這么多年都不曾見過洪水,便是七年前那場洪水,惠州也無事。”

“那我猜有。”玉華公子站起身,拂了拂裙擺,笑瞇瞇走了。

“公子去哪里?”那清倌跟在身后,“兵曹參軍在廂房等著公子。”

玉華公子懶洋洋道:“收拾房間,準備大賺一筆。”

收拾房子,大賺一筆?

清倌搖頭嘆息,公子哪里缺錢?分明是嘴硬。想響應蘇大人號召,支持蘇大人工作,又不好說。

哎,看這情形,公子是陷進去了。

雨一直下,整個惠州城都陷入一種莫名的安靜。不是害怕,是猜測。

大家都在等著看,洪水到底來不來。

降雨第一天,東江水上漲一寸,眾人等著看笑話。

降雨第二天,東江水上漲兩尺,眾人仍堅定信心。

降雨第三天,東江水猛漲一丈,眾人開始信心動搖。

第四天,雨突然停了。

“下官早就說過,夏季多雨,東江漲水不稀奇,等過一段時間就下去了。”戶曹參軍洋洋得意。

一旁的范大人趕緊撇清干系,“本官曾多次阻止,無奈拗不過蘇大人。”

“如今雨也停了,咱們該撤回州令了吧?”陸大人則道。

話畢,幾人看向埋頭苦干的蘇希錦。后者在紙上寫寫畫畫,聽得周遭安靜得出奇,才茫然抬起頭。

“你們看著我做甚?”

陸大人笑問,“如今雨也停了,是不是不用再緊急防控了?”

“需要,”蘇希錦一口咬定,“需要時刻關注水位,而今天雖放晴,難保明日不降雨。縱使這次不發洪水,也可當作一次演習,養成習慣,日后縱使洪水來襲也不怕。”

又問,“州縣百姓可有準備物資,隨時準備撤離?”

切,幾人心里吐槽,你就找借口挽回顏面罷。

就說了沒洪水不聽勸,這下好了,官府的臉都讓她丟盡了。

“這是本官讓人準備的東西,目前帳篷較少只有幾十頂,還有一些雨衣,另外城外還有一些破廟,本官讓人打掃了出來。到時百姓直接在帳篷內墊枯草就行。”

蘇希錦終于寫完各種預備物資,認真交代,“州縣那邊落實清楚了嗎?萬萬不可大意。”

幾人:“……”

“算了,本官親自派人盯著。”到底是操心的命,放心不下他們,要親力親為。

那日天放晴了一日,晚間百姓埋怨官府不靠譜,耽誤他們干農活;官府埋怨蘇希錦自作主張,瞎折騰。

所有人就帶著這樣的埋怨入眠,誰知夜間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勢恐怖仿佛要將一年的雨量都下完。

“大人,發洪水了!”午夜,蘇府的門被緊急敲響,有官兵冒雨前來傳達信息,“東江決堤,江水蔓延,近處的莊稼都被淹了。”

蘇希錦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可通知了諸位大人?先撤離周邊百姓,往安置區走。囑咐百姓不要貪念財物,保住性命要緊。”

“已有人通知,”官兵穿著斗篷,只雨勢太大,根本無濟于事,渾身都濕透了,“大人,現在怎么辦?”

蘇希錦讓他先進來喝口水,換身衣物,讓人將準備好的帳篷,被子等放入衙門。

早晨才見面的諸位,到了半夜又聚在了一起,人人面色灰敗。

“還好咱們準備了,”范知州慶幸地搓了搓手掌。

這可都是功績啊。

年底調任不愁。

蘇希錦瞥了他一眼,“我那邊準備的物資不夠,你們的呢?”

幾人:“……”

他們?他們沒有。

韋大人:他們曹倒是準備了,但他是臥底,注定不能開口。

“罷了,”蘇希錦嘆息,就這樣還想著搶功績,“先等著,如今天黑什么也看不見。待到明日天亮,再組織人抗洪救災。”

“下官這就去準備。”這時候他們倒知道搶先了。

“不必,”蘇希錦擺了擺手,“我已經和兵曹參軍商量好了,他們那邊組建搜救小組,我們這邊組建治安小組,負責管理城內外治安和救助受傷人員。防止到時人多引發動亂。”

她說這話時面色平靜鎮定,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明明小小的一個姑娘,卻有掌控天下的霸氣。

令人為之一傾。

原來她早就準備好了,眾人心底一松。

鄒大人眼眸里精光陣陣,這丫頭什么時候跟兵曹聯系上的?

他們怎么不知道?

瞧她這能耐,分明是個老當官的。

他早與蔣二爺說這丫頭遲早是個禍患。若不能將她收為己用,必除之后快。否則烏衣教危矣。

只可惜那蔣二爺不知著了什么魔,非要娶她做妾。

那兵曹參軍何許人也?便是蔣家也不買賬。如今她與兵曹搭上關系,再想除她就難了。

六月二十三,惠州洪水泛濫,一夜間淹畢十數座村莊,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暴雨繼續,洪水一瀉千里毫無平息之勢。天明,惠州通判蘇希錦率官兵出行,一邊設立百姓安置區救治災民。一邊聯手兵曹搜查被洪水困住的百姓。

“果然來洪水了,蘇大人當真神機妙算。”

“可不是,昨日那跡象,我還以為天晴了。”

“哼,我一早就相信蘇大人,早就說了會發洪水。”

“以前聽說發洪水,老早就準備跑路,現在有蘇大人在,我一點都不慌。”

“我也是,我也是。”

城中百姓紛紛訴說心頭感受,另一邊的醉春風推出住宿套餐,賓客盈門,玉華公子躺著數錢。

對此,樓里人表示不滿。

“那些臭男人,能有幾個錢?”

“便是有些錢財在身,我們也看不上。”

“公子,外面下著暴雨,說不得蘇大人此刻正在雨里等你撐傘,你快些前去獻殷勤。”

“是呀是呀,快去。”

玉華公子收扇:“有道理。”

而蘇希錦則處在前線,調配人員,指揮搜查。她渾身濕透,衣服裹在身上,曲線凹凸有致。

然無人對她產生半點遐想,甚至是半毫不敬。

“大人,搜救人員不足。”有官兵來報。

雨勢急烈,雨聲嘈雜,伴隨著雷鳴電閃,讓人聽得并不真切。

“從治安組抽掉人手,不要慌亂,這才是開始。”蘇希錦怕他聽不見,提高聲音,“令后勤部做好飯菜,為各小組人補充體力。”

“城外那破廟里有竹筏,讓搜救人員帶上。”

“受傷的百姓統一安置。”

“除了搜救,告訴兵曹參軍葛大人,優先轉移百姓。”

一條條命令有條不紊下達,安定人心,那士兵小心記在心里,不敢漏掉一字半句。

“大人,外面雨大,咱們先進屋里避雨。”逐日撐傘,為蘇希錦撐起一片晴朗的天。

只不過雨勢太大,油紙傘承受不住,很快就破滅。他又脫下斗篷,為她撐上,自己卻露在了外面。

“還是物資短缺,人手不夠,”蘇希錦憂心,“先進去再說。”

盡管惠州提前幾天預警,準備仍不充分,只不過相對其他縣城,惠州城地勢高,受災較輕。

然臨近江水的低洼縣城、鄉鎮卻糟了秧。

中陽縣許多百姓沒聽官府公告,洪水來襲時,貪慕財務,來不及撤離,許多百姓被圍困其中。: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