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丹青

第五十一章 眼瘸

姚掌柜正想張口訓斥,卻被阮希言伸手攔了下來:

“設計圖紙上是怎么畫的?你是怎么設計的?一個優秀的工匠,應該以主人家的需要為主,而不是肆意纂改吧?”

從長衣對襟之中取出那張圖紙,甩給了阮希言,那工匠冷笑道:

“你自己瞧瞧這圖紙,我哪里肆意纂改?不過是這圖紙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我改了改而已。這主人家都沒說什么,你個毛丫頭蹦跶些什么?”

接住圖紙,阮希言似笑非笑:“不好意思,這圖紙就是我設計的,你覺得我到底能不能說什么?”

那工匠一噎,立刻轉了話頭:“我說呢,這么不靠譜的設計原來是你這個毛丫頭設計的!老子做工匠二十來年,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胡扯的圖紙!”

“胡扯?”瞥了一眼經過這工匠改造過的入口處,阮希言問道:“那你這個改的又是怎么回事?”

那工匠高傲地抬了抬頭,頗為自豪的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設計要求入口是銅鏡相繞,不就是為了供顧客正衣冠,所以我做成了一條寬長的道路用來正衣冠。你個毛丫頭,不懂。”

阮希言頓時有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

她是不懂!鏡子所在的位置她留了一丈半!這可是五米遠!

五米長的地方搞一排鏡子就是為了供顧客正衣冠,這顧客要是有多自戀?看自己的臉看了五米遠?

要真這樣設計,她是房產太多閑著蛋疼還是這工匠腦袋被驢踢了?

“拆了,”輕吐兩個字,阮希言聲音雖然不算嚴厲,但是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按照圖紙原封不動做出來。”

那工匠將手上的活計一丟,諷刺道:“你個毛丫頭算哪根蔥?一個不知所云的圖紙,誰知道做出來的是什么東西?”

關于入口處的鏡像設計,阮希言曾經詳細和姚掌柜商談過,姚掌柜也清楚,只是礙于阮希言要求保密,才沒辦法和工匠說的清楚。

如今聽見工匠這樣說,他不由覺得有些火大,也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

大小姐將品墨軒的修葺全權交給了他,但是他卻搞成了這個鬼樣子……

“做出來是什么你不必管,只需要做便好。”不想解釋太多,阮希言淡淡說道。

“不好意思,老子不拆!另請高明吧!”這工匠在豫州是有名的,誰人請他來做工都是要客客氣氣的詢問的,如今遇見阮希言這樣的主人家,窩了一肚子氣。

“是嗎?”阮希言似笑非笑,這樣的人,壓根激不起她的情緒,而她自也有一套整治的辦法:

“浪費銅鏡,木料,耽誤修葺時間,還要再找人拆,加重成本,不必給多,給我五百兩銀子,咱們就兩清了。要是不服,咱們官府見也行。”

五百兩!要知道,五兩銀子就已經夠貧賤的三口之家粗茶淡飯生活一年!她怎么不改行去做強盜!必然富的流油!

工匠雖然可以給主人家提建議,但是最主要的還是以主人家的需求為主,一旦見了官府傳了出去,無論結果如何,這個工匠想再接活計都要難上很多。

動了動嘴唇,那工匠生生擠出來“我拆!”兩個字,悶頭開始拆下那些銅鏡。

瞧見這工匠將東西丟砸的梆梆響,阮希言又涼涼地加了一句:“因故意用力而損壞的東西,都會從工錢里扣。”

工匠:“……”算你狠!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無奈放輕了手上的動作,這工匠傲氣歸傲氣,但是在豫州的名氣也不是白得的,很快就手腳熟練的將所有的銅鏡拆了下來,一臉不耐地瞧著阮希言。

“姚叔,你拿著圖紙監督著,鏡子的擺放位置和鏡面朝向,一絲一毫也不能錯。”將圖紙遞到姚掌柜手中,阮希言站到一邊,開始琢磨著一些細節。

“毛丫頭,要真做出來了個不成樣的東西,你可別哭著讓我重拆。到了那時候,工錢給我加倍!”那工匠也瞧出來阮希言是主事的,激將了一句。

微微一笑,阮希言頷首:“可以。但是你不經允許私自改工,若是這圖紙真的做出我需要的東西,又當如何?”

想著不能被一個毛丫頭看癟,更何況他確認沒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鏡子設計,必然是這毛丫頭胡鬧,牙一咬,那工匠狠心道:

“要是真的能按圖紙做出一個還不錯的設計,我的工錢只拿一半!”

“好,姚掌柜,拿紙筆來,咱們立個契約。”

天地良心,她可不是故意剝削勞動力的無良資本家,這工匠做工可是要付不少工錢的,如今送上門來讓她節省銀子,她也不能和銀子過不去不是?

立了契約,阮希言和那工匠各執一份,姚掌柜便開始勤勤懇懇監督這工匠做工,不敢有一絲疏忽。

按照阮希言的設計,幾面鏡子之中夾雜著一整塊木頭,木頭的位置也是相對交錯的,面對面的鏡子行成一個可供兩人行走的走廊。

這個兩個人寬的鏡子走廊在這個一丈半長寬的土地上七扭八拐,愣生生是把一丈半就可以進入鋪中的長度拉長到了六丈遠。

工匠手上的動作很快也很細致,但是心中卻分外不屑。

真是不知道外面那個腦袋進水的毛丫頭在想什么,白白浪費了那么多銅鏡,銅鏡繞來繞去的,要不是有設計圖,他怕是出去都要費一番功夫。

愿他們家的顧客都因為進不來鋪子里而去了別家!這工匠氣呼呼的想。

姚掌柜可不知道這工匠心里在想些什么東西,他一點點的把關,生怕出了差錯。

等到把設計圖上要求的銅鏡全部安裝上,已經逼近黃昏。

草草收拾了收拾東西,這工匠和姚掌柜按照圖紙朝前走,只走了一半,這工匠就站住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不是在做夢吧?

工匠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呦,好疼!是真的!

向前幾步,細致看了又看,工匠倒吸一口涼氣。

怪他眼瘸!有眼不識金鑲玉!該打該打!

肉疼之后,這工匠頓時心塞了。

他的一半工錢啊!就這樣飛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