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三十三章 期待明天會更好

由盛星地產私募成立的盛星慈善基金,晚宴入場時隨機奏放肖邦的鋼琴曲,動聽繞梁的聲樂透過五彩的燈光,全音符,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將高腳杯里香醇的紅酒映得斑駁陸離。

來參加這個慈善晚會的人,與地產相關的商界建筑界占據了較大部分。紳士們都梳著滑溜洋翹的頂尖發型,奢華體面的正裝搭著黑亮油光的名貴皮鞋;而名媛千金們的禮服更是到了金縷衣的地步,皮毛裘錦,珠光寶氣,個個靚麗搶眼。他們打著同樣的旗號,美名其曰號召慈善獻愛心,沒有人想過,擁壤喧嘩的攀比背后,這是多大的諷刺。他們的派頭,窮人們一年的工資都望塵莫及,而鰥寡孤獨,流離失所的人更不消說。

這堆人群里頭,向浠焰沒有用名貴的派頭刻意裝扮彰顯自己,也沒有濃妝艷抹來引人注目。她只稍化了一個淡妝,微抿一抹唇彩,搭配著再平常不過的深色小禮服。僅只是這樣,如果人們發現她后,都會覺得她才是最出眾的女人。

向浠焰放眼望去臺面那邊,幾個有臉面的人物都圍在那里,她一眼便看見了冼修遠。對于冼修遠,向浠焰微微抿嘴,做了個笑不露齒。想當年小時候他還抱過自己,只不過后來冼家與向家不再走動了而已。他的發頂暴露了歲月蒼白的痕跡,向浠焰覺得,那是他艱辛奮斗一生,時光在腦上留下輝煌成績的獎章。又見冼修遠邊上站著一位韻致猶存的婦女,那是他的現任妻子白勝雪。在這樣爭奇斗艷的晚會上,與旁邊同齡婦女對比,她半老徐娘占據了外貌趕不上年齡的優勢。

“原來當年毅然陪在冼伯父身邊的女人是長這個樣子,果然,熬得了貧苦,受得了富貴。”向浠焰心想如此。她還記得,那是高考的時節,長南發生了一件關注度比高考更高的事情,就是盛星地產面臨經濟危機,冼修遠被妻拋棄,這算平常事吧。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后來盛星地產的殘局還沒有拾頓好,冼修遠居然舉行了婚禮。大家都對新娘白勝雪豎起“萬般佩服”的大拇指,沒想到后來,整個長南的女人要對她羨慕嫉妒恨。

“小姐,需要一杯紅酒嗎?”

服務生從向浠焰身邊路過,她隨便端了杯紅酒,泯了一小口,繼續注目前方。哪想被旁邊的客人碰摔了一下,紅酒微微傾斜灑落出來。還好浠焰反應快,手中的酒杯不曾滑落,雖然衣服上撒了一點酒漬在上頭,巧在她的禮服本身就是酒紅色,用紙巾稍微擦拭也不顯眼。

“對…不起,小姐,我幫…幫你擦一下。”

撞到向浠焰的人是吳愿好,愿好一臉愧意,連忙拿起邊上的紙巾就要動手幫人家擦拭。

向浠焰抬頭打量吳愿好,見她闖禍后的樣子慌張失措,道歉的語句也是語無倫次,一副生怕得罪人惹禍上身的怯樣;五公分的高跟鞋也被她穿得崴腳,衣著服飾潔舊平淡,與場面格格不入,儼然是沒有見過什么大派頭的女子。

向浠焰又細瞧她容顏,骨瘦的臉頰上雖然濃施粉黛,顯得嬌艷紅潤,但總覺是刻意在掩飾些什么,一雙微光弱怯的眼睛隱含著不易被人發現的堅韌,而緇黑厚實的波浪卷發與她的弱體明顯不符。

“沒關系,我自己來吧!”向浠焰笑意拿開她手里的紙巾。

吳愿好聽她話中不怒才擱下忐忑,原本以為惹了貴人不好脫身,聽她如此語言,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今晚吳愿好的出現是被冼新辰邀請而來,畢竟拾遺所現在歸在盛星慈善名下,她作為拾遺所的頂梁柱,出現在這里是無人議論的。

“愿好…”

姜曉棉從洗手間出來不見吳愿好的蹤影,尋著呼喊過來。

吳愿好拉過姜曉棉道:“曉棉,我不小心撞了這位小姐,酒撒了她的禮服,你幫我找件衣服給她換了吧。”

向浠焰順著愿好的話轉眼望向姜曉棉,見她容貌不俗,白色的魚尾裙上別著紅木棉胸針。“在這個場合,能帶嘉賓去換衣服的人,身份應該不一般。”向浠焰心想之余又瞧她眼熟,一下子說不上來究竟在哪見過,仔細一想又壓根沒見過此人,或許是相似的面孔帶來錯覺了吧。

“謝謝,不用了,不怎么明顯的。”打量得認真,向浠焰差點忘記了回答。

姜曉棉禮貌示意道:“那我們走了。”

向浠焰點點頭隨便她們離去,把目光再移回冼修遠那邊時,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俊揚面貌的年輕男子同他們談笑風生。

“是他?”

向浠焰的記憶被一股滔天巨浪洗濯得清清楚楚。那天下飛機后經過海樓路,在盛星地產樓前,她看到的那個男子就是他。正想猜測他身份的時候,大家紛紛就坐入席,晚會拉開了序幕。

“各位來賓,歡迎大家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由盛星地產私募冠名成立的盛星慈善基金會晚宴,現在我們有請盛星地產的創始人冼修遠先生致言。”

掌聲沸騰。

“各位來賓晚上好!眾所周知,盛星地產是我一勞一力的艱難,一步一個腳印的堅持,才余燼復燃。正因大起大落過,我才更加珍惜,吃飯時不小心落的米粒,冬天時身上御寒的每塊布料,對于窮人來說,那就是鳳毛麟角。‘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當盛星地產決定在二西城郊修建孤兒所時,盡我最大的努力為社會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是我成立盛星慈善基金會的初衷。雖然我能做的對于整個國家而言算不上錦繡添花,但是對于那群孩子,卻是雪中送炭!在此感謝各位的支持!”

冼修遠的發言經過話筒擴音,不起眼的小角落都被震懾得寂靜無聲。

向浠焰的座位比較靠后,冼修遠發言以后,接下來上臺發言的都是有頭臉有氣派的人士,他們依附著盛星地產,衣著高大尚,生活奢靡,表里不一地句句慈善話為自己標榜。“假,這些人都太假了!”向浠焰心中止不住這樣認為。

“下面是盛星地產董事長的兒子冼新辰先生,現為盛星地產的總經理,我們有請他上臺來說幾句。”

“終于,這個名字,這個人該出現了!”向浠焰望著這個冼新辰與自己幻想中的冼新辰究竟有何差距。讓她吃驚的是,冼新辰不是新的面孔,正是她曾經兩次關注到的那名男子。

兩次,一次是在剛才,還有一次,便是那日海樓路。

“呵,原來,他就是冼新辰!人也見過,名也見過,緣分竟繞了個小圈圈。”向浠焰將瞳孔放大,欣然接受冼新辰的模樣,倒也與自己幻想過的所差無已。又看到冼新辰旁邊,還有一位女子,也是方才剛照過面的吳愿好。

“大家好,今天晚上,我要向大家介紹站在我身旁的姑娘,她叫吳愿好。大家一定對她很陌生,因為她一直都默默無聞。二西城郊的拾遺所,我親眼見過那些吃不飽飯,營養不全的瘦弱孩子,以及他們破舊的學習教室跟睡屋居所。是愿好這樣一位柔弱的小女子在那里為孩子們撐起了一片天地。我也目睹過她用生命對那些孩子的熱忱愛護,感動到忍不住淚潸…”

冼新辰說完后將麥讓給了吳愿好,愿好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合,激動,又帶些怯意,燈光下的臉頰,竟滾熱發燙起來,心也砰砰跳動。

“別怕,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冼新辰在她耳邊輕悄悄說了一句,吳愿好將目光投向第一排的姜曉棉,姜曉棉用眼神鼓勵,朝她點頭。

“大家好,我…我叫吳愿好,我要感謝大家,感謝盛星地產,因為有了他們,那些孩子才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吳姐姐…吳姐姐…”

吳愿好才說完,熟悉的聲音從入場口處傳來,她直眼望去,是那群孩子。他們呼喚著奔跑過來,過道的那條地毯,鋪著寬長紅紅的憧憬,亂丫丫的小腳步聲踏踏作響。好像這條路很長,踩著的那條憧憬也很長。燈光投射過去稍稍刺眼,吳愿好看不清他們的笑臉,只見那爍著珠貝般潔白的牙齒比燈光還閃亮,或齊或缺。

在座眾人被這一幕驚到,不知來由,紛紛錯愕立起,又伸長脖子望去。看見那些孩子都穿著陳舊或帶補丁的衣服,并非為這個晚會而稍加裝束,又見孩子們親昵地與吳愿好相擁,惹得愿好滾下熱淚。

“你們怎么來了?”

原來吳愿好并不知情,冼新辰曾告訴她此番是來宴會上幫忙事宜,其實也不過是幌子。

大英揚起笑臉,那張笑臉驕傲到不可一世,“我們想你,大哥哥就帶我們過來了,大哥哥還幫我們修了新家。”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獨轉個不停…

充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聽見臺上有音樂漸起,其中一個孩子道:“我會唱,我會唱!曉棉姐姐教我們唱過!”一言未了,那群孩子們便同著音樂唱和,歌聲有那么一點跑調不齊整,但咧嘴笑的弧度卻是一模一樣。屏幕上映放的TTP,那是他們在拾遺所生活的點滴。

音符與童真繚繞交織,把時光拉得很長很長,結成一張幸福的網。于是那些感動,曙光,生機都被這張網牢牢撲住。此刻的向浠焰覺著吳愿好像天使,而那群孩子像小精靈。任意缺了誰,就如天堂不再夢幻,希望也不曾美好。她心中忽起遺憾,自己不是那群孩子的愿好。

臺下眾人也跟著淚光閃爍,唯有一個人例外,霍肴峰藏匿于人群之中兇厲的目光。他真要好好感謝盛星地產,感謝冼新辰,為這個孤兒院,就把他兒子送進了牢獄。

這個仇,就此結下。

接下來的活動,無非就是些弘揚慈善主題的歌舞演講,向浠焰隨處想找冼新辰時,聽說他早已離去,也只好帶著小失落回家。才一進門,就聽見向冬漾抱怨:“姐,今天你去參加盛星開辦的什么…晚宴,怎么都不帶我去!”

向浠焰放下挎包,換了鞋,聽他連是什么宴會都說不清,便道:“還說呢,你自己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再說,你一向都是不關心這些的,你如果早關注的話你就會早知道,你早知道的話也不會一大早不見人影。”

向浠焰說完又見冬漾撇著嘴角不悅,笑著摸摸他的頭,“小乖乖,這個點了,你這是在等我回來嗎?”

“姐,你的手換過鞋呢,就來摸我的頭!”向冬漾說完還不滿地佛了一下頭發。

向浠焰見他如此動作,不覺稀奇起來,“原來你還知道‘干凈’兩字,我的手就算換過鞋子也比你的房間干凈!”

向冬漾也就隨便說說不當真計較,連忙寒暄他姐姐吃飯了沒有,又從廚房里端著剛煮好的面條出來。

向浠焰瞧他捧著碗來的樣子,咋看著那么別扭呢?果然是富公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連他端碗面條的模樣都覺得畫風異常。

“姐,快來嘗嘗我為你準備的親情宵夜!”

“喲,真不知道是口福還是遭罪!”向浠焰說著挑起筷子嘗了一口,“還不錯,比六年前的面正常多了!”

“姐,你今天在晚會上有沒有看到一些人吶!”

“噗嗤”一聲,向浠焰差點被他這句噎到,“那么大的宴會,哪里沒有人啊!你當我去了陰曹地府還是下了地獄!”

向冬漾黠笑后重新組織語言:“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認識他們公司特別的人,比如說董事長啊,總經理啊!”

“那你是想問他們董事長還是總經理?”

原來向冬漾是意圖打聽姜曉棉在他姐姐心里的印象,比劃手勢說道:“再往下一點,聊人家家譜也無妨。”

“往下一點那就是員工啦!家譜?難不成你要打聽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向浠焰聽他的問題怪異得很,且剛才他又抱怨沒有去宴會,便揪出了他心里的那點小九九,“你是不是要問我一個女孩?”

“對對對!”

向浠焰放下筷子,假意揪他耳朵興師問罪:“怎么,是不是你喜歡的姑娘會出現在那里,所以眼巴巴來問我?”

向冬漾呀呀直喊:“姐,我發誓,我是來跟你坦白的!”

“什么坦白?”

“我就是看看你對她有沒有第一印象嘛!”

向浠焰松手后又繼續吃面:“喔,原來如此!那你坦唄,我聽著!”

向冬漾欲言又止:“如果我就這樣告訴你,你一定會跟老爸老媽告密的!”

“哼,又不是早戀了,你還怕我告密啊。”

“姐,那我們做個交換!”

“什么交換?”向浠焰看他那雙賊溜溜的眼睛,簡直比她碗里的面條還要油滑。

“姐,那我說出我心上人的名字,你也要說出今晚在宴會上給你印象很深或者是你一見鐘情的男孩子。”

映像很深的男孩子?向浠焰聽到這話時,眼神冒一道光,那光帶著顏色,于是冼新辰的模樣被染得藍暈,那藍像天又像海,渲染開來,最后那男孩子的模樣飄散成流嵐。向浠焰愣了很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向冬漾看到姐姐吃面條的動作停頓,目光變得呆滯,拍桌笑她:“喏,被我說中了吧,還不跟我交代那個人是誰!”

向浠焰說不出一句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別亂說,我…我只是大概猜到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了!”向浠焰搪塞他,“你還不快老實交代,要不然我就把你看的書跟畫報告老媽去。”

向冬漾暴跳起來,“姐,說好一起坦白的,你就這么坑我吶!”

向浠焰笑他:“明明是你自己捧碗面過來找坑跳的!”

“那我也不說了,如果你真報告老媽,我也反咬你一口!”向冬漾耍賴著出上樓進了房間。

向浠焰瞧著他孩子氣的模樣,心里暗覺好笑,“我遺傳了爸媽的成熟穩重,真不知道冬漾這孩子氣是打哪遺傳來的,這孩子長不大咯…”

請記住本書域名:www.biquge.lu。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biquge.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