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農門

第112章 爆雷深埋

方先生笑道去拍胡思明肩膀:“男子漢大丈夫,打了便打了,哭什么。”

“我是覺得對不住小五……”胡思明一張嘴,聲音又哽咽起來。

“就一兩日而已,不覺得怎樣,還順便在呂狗面前買了好,以后怕是更對我多照顧些呢。”小五苦笑道。

鳳蝶聽她提到呂狗便有些羞惱:“那樣的渣滓,姑娘不必委屈買他的好!”

小五自然不是真為買他的什么好,只是為了鏡哥兒別找胡思明的麻煩,“買好”之說只是順便,不讓胡思明太過自責而已。

回到方家時鳳蝶立刻去廚房熱了藥給小五端過來,說是方先生親自配的護嗓子的湯藥,小五邊喝邊聽胡思明講述中午打鏡哥兒的事兒——他此刻情緒穩定了許多,自然要將經過說給方先生和小五聽,告訴他們自己沒錯。

“他送果子給我就已經很氣人了,非說玉壺春聽客楊老板對小五多好,氣得我當然要打他!誰知他竟不還手,還連抵擋都不曾,只將那張娘兒們臉往我身前探……若不是幾個同學拉著,他那欠兒欠兒的樣子真想讓人把鼻子打出個坑!”

鏡哥兒固有不對,但胡思明自小受寵,脾氣也忒大了些。但這不是說他的時候,得等他氣消了再說,是以小五只是打著哈欠點頭。

她轉天再去探望鏡哥兒,見他臉上的瘀腫減輕了許多,也覺十分高興:“這大夫果然妙手,以后找他配些擦臉的膏脂應該也不再話下。”

鏡哥兒跟她閑聊了幾句,也說起昨日挨打之事,自然是偏向著自己說的,大致內容卻是差不多,說完還嘆息著苦笑:“你我都是苦命的,沒資格有胡少爺那樣的驕橫——我倒真羨慕他呢,盼著自己別端著這腔調,也做個任打任殺的惡霸,該多么暢快!”

“他只是胸無城府,其實本性純良,算不得惡霸。”小五笑著替胡思明說話。

鏡哥兒臉上的笑容一滯:“聽說當日在呂老板院里,他是親口對你表白過的,說為了你什么都不會在意……說起來我也羨慕你,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小五不清楚鏡哥兒招惹胡思明的用意,但總歸是為了自己。她才不信自己絕代風華,連歡樂場上混跡這么多年的偶像明星都能對自己一見鐘情,更何況還有錦繡的前車之鑒。

想來只是覺得自己有用,想牢牢把控在手里罷了……

既然如此也用他一用,兩下相宜。

小五故意無奈苦笑:“鏡師兄待我不薄,有些話……我沒人可以傾訴……”

鏡哥兒是何等聰明的人物,立刻坐正了些溫柔承諾:“咱倆做的是同一行,算得上同病相憐,你有什么不便說的跟我傾訴便是,我保證不會讓第三人知道。”

小五讓自己回想呂老板侵犯自己和鳳蝶那夜,眼睛不由得有些微微發紅:“你也知道當日我在呂老板院里出來滿頭鮮血……那是我拼命抵抗的緣故……后來他興許是不甘心,竟趁著酒醉去我院里……”

這事兒三爺府誰都知道,但又誰都當不知道,如今小五自己說出來,鏡哥兒想到自己年幼時的遭遇,也不由有些難過。

“他在我院里折騰了一宿,連鳳蝶都為護著我而受傷……但我終歸人小力微,敵他不過……”想起那夜的黑暗時刻,小五難過的淚流滿面。

她原只是為了跟鏡哥兒演戲,卻難得提起自己都不愿提及的事兒,當真忍不住羞痛的哭了起來。

這是她深埋心中的傷痛,也是鳳蝶的,因此即便兩人那般交心,也盡量避著不談。如今跟鏡哥兒提起,如同揭開紗布看傷疤,以為早就結疤,原來仍流著血,化了膿。

鏡哥兒心有戚戚,又有心和小五親近,想起身走到小五身邊安撫,小五卻也站了起來,退得稍遠了一些:“不是我天生下賤,實在無力抵抗、逼不得已,怕是三年五載、十年八年都是不敢與男子走近些的。”

“我懂,好妹妹……”鏡哥兒聲調溫柔,蜜語療傷,人也緩緩退回到座位上,滿臉憂傷的坐下。

小五這才坐回去繼續道:“鏡師兄,若是你,你不恨嗎?總之我是恨的。我盼著這三爺府早日易主,盼著他流落街頭,被千人踩萬人罵,盼著他生不如死!”

鏡哥兒嚇了一跳,忙起身看向窗外。好在這是他的私宅,平素又不住,只于歸在這兒伺候——于歸是他多年的心腹,后背都可以放心交與的,自不必擔心。

“你提出把書賣給我,就是為了這個?”

此刻的鏡哥兒只將背影留給小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小五賭他想上位,也賭他以男兒之身被呂狗賣給權貴,心中也有怨恨:“是。我當日便說過,三爺心懷淡泊,又年歲已長,咱府里下一位‘三爺’非你莫屬!取代呂老板豈不是輕而易舉?”

鏡哥兒苦笑道:“好妹妹,你終歸年歲小,想得太簡單——三爺也取代不了他啊!他在務城多年,專做伶人戲子的生意,財大氣粗,勢力盤根錯節……豈是一個小小伶人能取代的?”

“鏡師兄剛過弱冠之年,不知呂老板這樣的年紀時,在做什么?”

小五此言一出,鏡哥兒的脊背微微一僵,顯然這句真的聽進去了。

小五忙繼續說道:“鏡師兄說了這么多書,書里有多少以弱博強的故事,哪個最開始是可能的?你跟著他日久,自然知道他哪里堅不可摧,哪里是他的命門……何不花心思、花時間搏一搏,哪怕十年、二十年,也比小命攥在別人手里,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強啊!”

鏡哥兒雖一言不發,后背卻微微發抖,顯見著說到了他的心里去。

他剛及弱冠,被規定四十歲前不能娶妻,那么還有漫長的二十年不自由的日子要走……再說了,他雖男生女相,卻終歸是男子,也想如胡思明那般孩子氣,也想“做個任打任殺的惡霸”……怎么可能愿意辛勞說書到凌晨,下了場還得聽呂老板的吆喝,聽憑他把自己這夜賣給誰……

這樣的日子,就算賺得金山銀山,也如同行尸走肉,常常失眠到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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