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同治元年(華夏武成十四年、西歷1712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謀克墩(Moukden,天佑盛京,奉天府)外城大北邊門(福勝門)的城門口,上百名滿清官吏穿著厚厚的裘襖正焦急的等待著,于是天氣過于寒涼的緣故,跺腳聲時不時的在人群中響起。(番茄小說)
這時便有人哈著白氣抱怨道:“上面怎么回事,人還沒影呢,就讓咱們在這吹風,這要是再待上半個時辰,回去一準生病了。”
“齊大人,你這就是不懂了吧,來的是誰啊,大將軍王,先皇的十四阿哥、皇上的弟弟,這譜能不大嗎?”當即有人回應道。“也就是咱們這些人官太低了,非得在這吹風,王爺們和幾位閣老不就在城門樓上陪著皇上烤火嗎?”
“按我說不是十四爺譜大,是皇上覺得虧欠了,才給的禮遇。”邊上有人聞言接口道。“要知道這皇位本來輪不到同治爺的,只是十四爺他們一直沒有音訊,幾位王爺才最終推皇上登的基,如今木已成舟了,大將軍王心里能不憋屈?皇上心里也過意不去不是,所以,所以才有今天郊迎這一幕,禮多人不怪,十四爺得了這個面子,還能再跟皇上翻臉?”
“這倒也是。”有人贊同道。“皇上還把兵權都給了十四爺,這等于把半壁江山都交給十四爺了,估摸著過兩年還得封個皇太弟什么的。”
“過兩年?海逆能咱們這時間嗎?”另有人撇嘴道。“也就是因為有海逆在南面虎視眈眈,否則大將軍王能不鬧騰,這畢竟是皇位啊,任誰誰愿意撒手啊。”
提到已經推進到遼南的夏軍,在場的人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畢竟祺與禵之間若是爭位的話還是在大清的圈圈里進行,華夏那邊可是要徹底打破了大清這個圈圈的。
正當氣氛變得肅殺起來之際,一匹快馬從遠處出現:“大將軍王車隊已到八棵樹”
“來了,來了。”一眾官員趕快排好隊形。“總算來了,等磕完頭,這差事就算完了。”
很快,在城樓上烤火的幾位王爺、貝勒及閣老們走了下來,排到了隊列的打頭位置。
又過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車隊的輪廓慢慢在雪地里清晰起來。(番茄小說)說起來,隊伍其實并不龐大,可能是在前站臨時換了馬的原因,十幾輛馬車已經在隊伍里消失不見,只有一輛馬車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車隊慢慢來到城門近千,以愉親王允禑為首的一干王公大臣打頭,后面上百號的大小官員齊齊拂袖跪倒:“奉旨恭迎大將軍王回返盛京。”
馬車門簾被邊上的侍衛掀開了,臉色青灰的禵咳嗽著走了下來:“五哥在搞什么名堂,鬧得這么隆重,不知道還以為這次我是得勝回朝呢,卻沒曾想是喪家之犬。”
允禑以下的王公大臣們都傻眼了,一來禵沒有稱祺為皇上,只是用兄弟中的排行來稱其為五哥,這是不承認祺的地位、不接受大將軍王的任命嗎?這二來,所謂得勝回朝的嘲諷和喪家之犬的比喻又是在隱喻什么?難不成禵一來就跟祺翻臉嗎?
正在不知所措,同治帝的聲音從城門洞里響了起來:“什么喪家之犬,老十四,你能活著從關內逃出來是皇阿瑪的在天之靈還在庇佑大清,想來有你領兵御敵,定能保我大清國祚永存,自然也能保住全體滿人的身家性命,既然如此,他們跪迎你也是很正常的。”
看著身穿皇帝龍袍走出來的祺,禵猛烈的咳嗽了兩聲,借著這個機會他掃了掃在場人的表情。禵失望了,一干王公大臣不是面無表情就是眼中帶著期盼,顯然都不想看到他和同治帝翻臉,不想殘存下來的清廷徹底分裂。
再想想允佑和允祹一路上的百般勸說,禵只能暗自長嘆一聲——到手的皇位飛了,禵當然是有著錐心刺骨的痛楚,然而他也是識時務的,否則也不會隱忍到最后階段才借蒙古的刀殺死了毫無防備的禩——既然現階段翻臉得不到大多數貴胄的認同,他也只能捏著鼻子先忍下來,等日后時機允許才圖振作。
于是,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同治帝,禵如負萬鈞的跪伏下去:“奴才允禵叩拜皇上。”
氣氛一下子松弛下來,祺雙手攙起允禵:“不說了,什么都不說了,朕給你準備了洗塵的酒水,來,跟五哥好好說說,你這一路上是怎么脫險的。”
允禵卻很不給同治帝面子,直截了當的回應道:“皇上,奴才想先去拜謁先皇的靈位。”
祺一滯,但又不能說允禵的要求是不當的,只好點頭道:“也罷,我看你身子不太好,去拜謁了皇阿瑪的靈位之后,好好休息幾日,等過兩天朕還有要務要跟你們幾個商量”
同治帝帶著允禵和允佑、允祹等人回到皇宮,他本人自回關雎宮找宮人瀉火不提,允佑和允祹、允禑等人陪著允禵來到大清門邊上的太廟,看著豎立在太祖努爾哈赤、太宗皇太極、世祖福臨等人之后的玄燁的靈牌,允禵哭得如同杜鵑啼血一般,令允佑等人也陪著淚流滿面。然而允佑等人不禁要猜測,這其中有多少是哀悼康熙故去、有多少是哀嘆大清的末路、又有多少是在發泄自己失去皇權的不幸。
不知道哭了多久,允禵收斂戚容,站起來走到康熙神主前:“大行皇帝之位,七哥、十二哥、老十五,皇阿瑪的廟號謚號到現在沒有定下來嗎?”
這是名正言順的質問,在場的三位王爺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回應才好,好半天之后,允佑才回應道:“皇阿瑪的廟號已經定下來了,是高宗,謚號也定下來法天弘運體仁立極至德神武昭文憲孝皇帝。”
謚號很長,一時間允禵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但高宗的廟號卻讓允禵眼睛一亮:“高宗,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這是一個平謚,難道就沒有更好的廟號了?”
一般而言高祖是美謚,用于開國皇帝,但高宗就有問題了,歷史上實現武丁中興的商高宗不算,剩下的唐高宗李治、宋高宗趙構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好評價,因此對康熙用高宗的廟號,實際上不僅僅是平謚的問題,甚至是惡謚了。
允祹解說道:“老十四,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皇阿瑪治世前有三藩、中有準格爾和鄂羅斯,后又有海逆之禍,累及天下大部淪陷,一味加美謚,也未必能服眾啊。”
“服眾!”允禵雙眉倒立。“誰不服,皇阿瑪御極五十一年,經歷了那么多的大事,若不是他老人家一一蕩平了,大清早就亡了,雖然后來冒出來個海逆,那也是過去折損國力太重的原因,皇阿瑪有心殺敵無力回天。”允禵聲色俱厲的吼道。“這些年皇阿瑪苦心維持,這還成了他的罪過了?五哥這個皇帝是怎么當的,給皇阿瑪加這個平謚,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看到允禵這副借題發揮的做派,幾位王爺都覺得棘手,愉親王允禑便使出緩兵之計道:“十四哥既然覺得廟號不合適,那就翰林院再議一議。”
“對,老十五說得對。”允佑忙不迭的附和道。“等一下讓翰林院再議一個美謚就成了,老十四,你剛回來,身子骨也不太好,不必發那么大火氣。”
允禵知道自己這番話根本就對同治帝無損,不過是發泄自己的怨懟而已,因此見到允佑和愉親王允禑在邊上一個勁的打哈哈也好退了一步:“那就讓五哥下令翰林院再議一議。”
允佑他們的心才放下來,就聽允禵又道:“太子家的弘昱、弘方、弘晗、弘勺,三哥家的弘晟、弘曦、弘景、弘暹,四哥家的弘時、弘歷,八哥家的弘旺,十三哥家的弘昌、弘暾以及九哥、十哥家的弘晸、弘暄等幾個,五哥是怎么安排的。”
允禵的前一個話題是講孝,后一個話題則引到悌睦,唐代韓愈在《元和圣德詩》中寫道“皇帝大孝,慈祥悌友”。顯然這也是對同治帝的質詢,一旦祺在應對上有所不妥,日后就是允禵用以攻擊的一大罪證。
都是一個老師交出來的,允佑他們自然曉得允禵這番的蘊意,為此不敢怠慢的允祹笑瞇瞇的回應道:“弘昱、弘方等年長的都已經封了貝勒、貝子,至于其他幾個,年紀還小,還不知道的能不能長成人呢,暫時就沒有封爵,不過等過幾年,皇上一定會有安排的。”
硬是要雞蛋里挑骨頭的允禵當即指出:“弘昱封貝勒不妥,太子的位子是皇阿瑪定下的,并沒有剝奪,而且他又是為大清戰死的,所以必須封親王,當然現在年幼,但至少要給一個郡王,否則誰還跟安心在前線拼命。”
幾位王爺不能不承認允禵的話是有道理的,因此允佑表態道:“這件事我會稟報皇上的,應該沒有問題,只是,老十四,你當著皇阿瑪的神主牌位,給我一句實話,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又能干什么?”允禵冷笑道。“跟五哥要回皇位,你們能答應嗎?既然如此,我還能干什么?”允禵又咳嗽了兩聲。“看看,就我這身子骨,我什么都干不了,不如安心養病,看你們折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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