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妙書齋]
https://最快更新!無廣告!
尚六珈從未陷入這般兩難之境。若要再呵斥殷夫人,甚至與她較真,將其出言不遜的舉止上報國君,似乎有些絕情,畢竟殷不離已經“先發制人”做了他要做的事。一個女子這樣毫不留情面的斥責自己的生母,尚六珈聽的既順耳又刺耳。
可即便如此,他又不能真的裝聾作啞,畢竟,殷夫人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的的詆毀國君,他身為陛下的心腹,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發生。
僅一瞬猶豫,殷其雷已道:“殷行走教訓的是。來人,還不把又犯瘋癥的夫人弄走!”
說完,轉身向尚六珈解釋,“讓尚大總管見笑了,拙荊多年前便患有瘋癥,但凡受刺激便會發作,還請尚大總管看在她疼惜親女,又犯病的份兒上,在陛下那里描補兩句。”
這臺階給的,及時又合理。
尚六珈立刻順著臺階往下滑。
“殷大人說哪里話,雜家向來不是那搬弄是非之人,可憐殷夫人,雜家竟不知還有這般內情。”
話畢,尚六珈立刻提出告辭。
甭管殷夫人是否真的患有瘋病,此地都非久留之地,再待下去,萬一殷夫人再口出什么難以描補的狂言,那便糟了。
尚六珈走的匆忙,回宮之后也沒隱瞞姬羌,將殷家人的態度細細倒一遍。不過,殷夫人那些不遜之言,他只字未提。
殷府。
尚六珈領著宮人們剛離開,殷夫人便掙脫下人們的束縛,真真發了瘋一般撞向殷其雷。
“老東西!毀了我的女兒,又來往我身上潑臟水,我,我跟你拼了!”
身子骨孱弱的殷夫人瞬間化為一頭憤怒的母牛,無論力道還是速度,都超乎尋常。幸虧有小廝們遮擋,否則,這一下非給殷其雷撞散架了。
殷其雷站穩之后,甩手就是一巴掌,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甩老妻耳光,打的卻毫不留情。
“糊涂婦人!若想毀了這個家,毀了你的一雙兒女,盡管鬧,最好鬧到金鑾殿,讓陛下治我的罪,撤我的職,殺我的頭,到你滿意為止!”
下人們早四散而逃,只幾個心腹留在一家子身邊。
殷夫人被這突來的一掌打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指著殷其雷顫道:“你竟敢打我!當著孩子們的面兒……”
殷其雷冷笑,反駁,“你方才不也打不離?當著尚大總管的面兒。”
“她是我的女兒!”殷夫人怒吼。
“那也不是你能隨便打的!她是陛下親封的江南行走!是大梁堂堂正正的女官!”殷其雷聲如洪鐘,震的殷夫人不敢再吼。
殷其雷便對闔府上下道:“打今兒起,你們如何待我,便如何待小姐,怠慢朝廷命官是何罪名,不用本官提醒了吧?”
管事、丫鬟們忙領命,幾人紛紛對殷不離改口,稱其為大人。
殷不離看夠了戲,也不在乎這些虛名,便對雙親道:“女兒還要收拾行囊,父親、母親,女兒告退。”
殷不離的背影剛消失,殷夫人撲通一聲跪在殷其雷面前,扯住他的衣角哀道:“老爺,我不反對不離做官,我只是不愿她下江南……老爺,我錯了,我不該打她,是我糊涂了……您進宮去,求陛下,求陛下收回旨意,她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去那水患、瘟疫泛濫的地方!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萬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們該怎么活呀……”
殷夫人哭的肝腸寸斷,殷不棄看了也不停地抹淚。
“夫人……”殷其雷也慢慢對老妻跪下,一聲夫人喚的惆悵萬分。
“安逸的官,人人都想做,可置身水深火熱中的百姓怎么辦?”
“還記得當年我初為縣令時,夫人時時叮嚀我,要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這樣才能上對得起國君,下對得起百姓。”
“去歲我前往雍州,夫人明知那里危機四伏,卻義無反顧的為我送行……”
“如今不離只是走上一條與我當年一樣的道路,夫人怎么就想不通了呢?”
“她豈能與你一樣?”殷夫人連連搖頭,“她是女子。”
“女子也可以。”殷其雷堅定道:“不離有勇有謀,心志堅定,不輸男兒。咱不與別家相比,就拿咱家兩個孩子來說,姐姐哪樣不比弟弟強?”
殷不棄突然就不哭了。
站到現在,他自始至終沒吭聲,卻這樣莫名的被刺了一劍!
殷其雷已然將老妻攙起。
倆人邊走邊說,慢慢走向正堂,殷不棄只覺心口又是一個刺痛。
他就這樣,被刺一劍后,緊接著被視為空氣!
賭氣的殷不棄抬腳進了葵園,殷不離正在收拾行囊。
“姐。”殷不棄盯著姐姐高高腫起的臉頰,心里猛地一抽,比方才那兩“劍”痛上十倍,“你敷藥了么?”
殷不離點點頭,看也沒看殷不棄,只顧著收拾行囊。
殷不棄鼓了鼓勇氣,提出同她一起下江南,被殷不離不假思索的拒絕。
“為什么呀?我若同你隨行,路上還能照顧你……”
“打住。”殷不離面色平靜的將其打斷,“我已然離經叛道,你若再跟我胡鬧,我敢保證,娘會以命阻攔,屆時,我出不了門,違了圣意,全家誰都別想好過。”
“可是……”
“沒什么可是。你也不必為我擔心,此次我是隨軍出行,班將軍武藝高強,曾以一己之力殺雍王百人隨從,有他護著,誰敢把我怎樣?”
話雖如此,殷不棄仍不想在家待。
他已經煩透了母親那套,好好壞壞,一會兒覺得女子做官大逆不道,一會兒又覺得或許可行。哭哭笑笑,瘋瘋癲癲,他覺得爹說的沒錯,母親或許真有瘋癥,一個想不通就會犯病,每每犯病就會拿他出氣……
殷不離一眼瞧出他的心思,心里也早有些話想對他講,便趁此機會道:“你若不想待在家,就去對爹說,你要去弘文館讀書。陛下重科舉取士,弘文館不僅被翻修一新,主講先生也已經定下,便是翰林院孟大學士。下月初弘文館便要對世家與寒門子弟開放,對你來說,正是個難得的機會。”
“當真?”殷不棄眼前一亮,“爹會同意嗎?”
“當然。”殷不離向他道出真相,“以往官學被封,京城子弟無處讀書,條件好的自請西席,譬如秦國公府的家學,算是昊京拔尖兒的。然而去人家家里讀書,總不能空著手去,且先生每年的束脩也不低。”
“我知道,爹當初心疼錢,才不讓我去的。”殷不棄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