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及笄的這日是個大晴天,肖蝶兒天不亮便起了,和張婆子一起做點心蒸干糧、殺雞宰鵝忙活了一早晨,等到天微微亮的時候,院子里已經滿是肉香了。
芽芽是被肉香饞醒的。
她飛快的穿上娘新做的衣裳,坐在了梳妝臺前,銅鏡下擺放著昨夜某郎中送來的胭脂。
“小氣,好歹是及笄日呢,就送來一盒胭脂。”
嘴上抱怨著,眼角卻盡是笑意。
她用指腹抹了一點涂在嘴上,順帶擦了擦臉頰。
“二嬸,芽芽還沒起嗎?都成大姑娘了,還這么懶?”
周杏大咧咧的聲音響了起來,芽芽一笑,站起來便要出去,心念一動,又將某郎中之前送的戒指和鐲子掛在手上,想了想,又將那兩塊水晶石塞進了兜里。
“誒?果然啊,成人了就是不一樣了,還擦胭脂了?”
周杏一臉的調笑,芽芽啐了她一口,“你沒擦?”
“那必須擦呀,就只能你美了?”
說著,將手里的一個錦盒塞到芽芽手里,“這還是我之前和阿嬌,真阿嬌一起給你定的。”
芽芽接過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都美,都美,來嘗嘗,這是張嫂子剛出鍋的和荷花酥。”
肖蝶兒捧著一盤栩栩如生的荷花酥走了出來,立刻引的周杏和芽芽一聲驚喜的尖叫。
“哇塞,漂亮呀!”
“小心,燙,燙。”
周杏倏地縮回手,摸著耳朵傻笑。
肖蝶兒嗔怪的看她一眼,將整個盤子塞到她手里,“剛出鍋,熱著呢,去那邊坐著慢慢吃。”
“那我們還是去房間里吃吧。”
倆丫頭端著盤子鬼鬼祟祟的進了芽芽閨房,坐在窗下,都沒作聲,默默的吃著喝著,一盤子荷花酥很快見了底。
周杏壓低了聲音問:“衛大夫有沒有說那妖怪抓住沒有?”
“沒,哪能那么容易。”
“那阿嬌還救的回來不?以后不會就和那玩意兒共用一個身體吧?”
芽芽搖頭,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嬌靡那貨也想和阿嬌分開,分不開。”
“嬌靡?”
“就是寄居在阿嬌身上的那東西。”
周杏還想問什么,大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竟是肖武。
半月不見,他整個人黑瘦了一圈,往日里光華耀眼的少年郎好似忽的變老了十幾歲,變成了一不大修邊幅的大叔了。
“武,武表哥。”
周杏看他有點心虛,畢竟殺他母親和妹妹的人是“周阿嬌”。
“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肖武送給芽芽一匹錦緞,芽芽謝過,就見他到處張望,心里不由一酸。
“阿嬌,沒來嗎?”
芽芽和周杏對視一眼,“還沒。”
肖武“唔”了一聲,便在一旁坐了,默不作聲,周杏叫他吃點心,他也心不在焉,直到聽到大門響,才抬起頭來。
周俊臣當前,杜若居中,周阿嬌在后。
肖武的眼神一亮,眨眼又一暗,姜夔傻小子一般跟在最后,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看到肖武,姜夔眉眼一彎,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
“成人快樂。”
杜若從姜夔手里接過一錦盒塞進芽芽手里,靠近她耳朵,壓低了聲音道:“歡迎來到操蛋的成人世界。”
聲音不大不小,周俊臣剛好聽到,微微一怔,繼而臉色有些難看。
“你們一起來的?”
芽芽在黑臉堂哥和灑脫杜姐臉上看來看去。
那二人同時搖頭,“沒有,門口遇上的。”
周阿嬌從姜夔手里接過另一個小包包遞給芽芽,“給。”
周杏挑釁的看著她,“你和我一起送過了,你忘記了?”
周阿嬌看了一眼周俊臣,“怎么會,這是我哥送的。筆墨紙硯,我看不像送你的,倒像是送給衛大夫的。”
說起衛大夫,眼神不由有一瞬間的瑟縮。
芽芽心頭一跳。
昨夜,某郎中走的時候說,今日一大早就過來的,怎么到這個時候了,還沒來?
眼看著日頭一點一點升高,午時將近。
姜夔坐在肖武身邊,略帶得意的道:“我和阿嬌提親了。”
肖武側目看他,“她答應了?”
“啊,當然啊,我這么好的條件,又答應她這輩子不會再娶旁人,她哪里有不應的?”
姜夔一臉想當然,“等媒婆算個好日子,就上門提親了,要在年內完婚呢。”
“恭喜。”
“等成了親,阿嬌就跟我去京城了。”
肖武抬頭看他一眼,“去京城?”
“是,國師大人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對不對?我既然是國師大人的親衛隊,自然是要跟著國師大人走的。”
沉默了一會,肖武忽然道:“去京城也好。”
姜夔看著他沒作聲。
肖武忽然站了起來,轉頭看著姜夔,“記得你答應過的,你若食言,我必然會管一管。”
說完,大步往外走去。
周阿嬌看了看他離開的背影,嘴角一彎,露出一個笑意來。
“你笑什么?”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著周阿嬌,后者和芽芽一對眼神,神情立刻一呆,繼而氣息一軟。
“來,我們去里面說話。”
說著,芽芽望著周阿嬌站了起來,往房間里走去。
周阿嬌看著她不說話,默默起身跟了進去。
周杏一臉訝異,也忙站起來跟了上去。
“說,你笑什么?”
訝異眼睛瞪的圓滾滾的,一眨不眨的盯著周阿嬌。
周杏想說什么,被芽芽抬手打斷了。
“你別說話,讓她說。”
芽芽說這話的時候嘴唇微微有些顫抖,白眼球肉眼可見的生出了些許紅血絲。
周阿嬌木然的道:“我笑肖武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想些情情愛愛。”
“他怎么就死到臨頭了?”
芽芽咬唇,顫抖的問。
“嬌靡主子要殺他。”
“嬌靡為何,要殺,他?”
芽芽臉色慘白,話幾乎不能成句。
“他是千里參轉世,只要吃了他的心……”
周阿嬌的話未說完,忽然眼珠子一翻,神情一頓,眸子里的呆滯盡去,只剩下凜冽的眼鋒。
“你,你會攝魂術?”
芽芽勾唇一笑,“很奇怪嗎?”
說著,手往前一送,戒指里的毒粉頓時在周阿嬌跟前炸開,她回手捂住已經目瞪口呆的周杏,往后一倒。
周阿嬌神情一愣,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好奸詐的凡人。
“什么,什么意思?嬌靡要殺武表哥?”
周杏想也不想,生吞下芽芽給她的藥丸,問話間,芽芽已經拉開抽屜,取了一管香出來。
用火折子點了,那香氣頓時朝屋外噴去。
“是,我,我得去救武表哥。”
“不,不行,我們怎么是嬌靡的對手?”
周杏下意識的去摸肚子上的傷口,第一層結痂還沒褪,她如今根本不敢有大動作。
“不是我們,是我,你把她綁起來,呆在這屋里別出去,若是有人叫,就說我們睡著了,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