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權傾朝野

第十九章 一別兩寬

長安城外四野荒茫,暮色低垂,風吹林動,晚風拂動發絲,竟有絲絲寒意。沿著城外一條河水往前走,便能看到不遠處水邊的馬車。

“綺妹。”

周煜遠遠地站在水邊,朝著她揮手。

呂玲綺見了周煜,便慢下腳步來,慢慢朝著他走過去。周煜神色隱在夜色當中,難以辨別。他靠立在馬車邊上,似乎是在望著河水出神。

走近了些,方能看到周煜穿著一襲青袍。不知是否是夜色降臨的緣故,呂玲綺總覺得才過了數月,但周煜卻已不似她印象中的朗朗少年了。

他的表情有些難以分辨,或許是隱在夜色中,尤其顯得頗為陰郁。周煜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呂玲綺跑的有些累了,便靠坐在馬車上。周煜笑道:“我本以為今晚會有月亮。但似乎要下雨了,月亮遲遲沒有出來。”

還是周煜熟悉的語氣。他總是愛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開頭。

呂玲綺朝天上望了望,果然烏云遍布,只有幾個星子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四野蒼穹之上,顯得頗孤寂。

她發覺周煜望著她,那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蒼涼,悲憫,疲憊。

“出什么事了?”呂玲綺思忖片刻,輕輕開口。

兩人似乎各懷心事。

周煜沉默了半晌方才澀澀道:“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呂玲綺聞言便愕然地看著周煜。縱使做好了一切準備和假設,她也沒有想到周煜會說出這樣的話。

周煜低垂眼簾,苦笑道:“我以為我可以與你一道拋棄這一切。可是我才發現我錯了。我可以拋棄我的一切,但我無法讓你丟掉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呂玲綺愈發聽不懂,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你到底在說什么?”

周煜沒有站起來,他依舊靠坐在馬車上,一字一字道:“綺妹。從很早以前這一切就已經注定了。我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命。誰都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命。”

“你娘跟你說什么了?”呂玲綺詰問。

周煜撇過頭不去看她,“不是我娘。我從別的地方知道的……你說是不是很可笑,我已萬事俱備,卻一切都落空了。”

呂玲綺心中頓時涌上一股無名的委屈之情。她鼻尖一酸,忍著哽咽道:“所以你的決定呢?周煜,你要走了?你決定放棄我了?”

“綺妹,我……”他本是能言善辯之人,此刻卻半句話也說不出。周煜試圖走近她,讓她稍稍平靜些。

呂玲綺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好像心中頓時被人抽空了靈魂一般,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四周空空蕩蕩的,被夜風一吹,心口空寂得發痛。

她費勁地搖搖頭,絕望地閉上眼睛:“我本就沒有決定要跟你走。我只是來勸你莫要做傻事。”

周煜顯然也未曾想到,他緊抿著嘴唇,低下頭用力攥緊了拳,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笑的是,我們都是來赴約勸對方放棄的。”呂玲綺驟然嗤笑了一聲,隨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原來是我錯了。聰明的都是你們,上當的只有我一個罷了。”

夜風并不冷,她卻感覺像是多么冰冷入骨似的。這一日已經歷了太多,她已承受不住。呂玲綺往前走了兩步,只覺腳下軟踏踏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虛晃得不知身在何處。

呂玲綺背對著他,低聲道:“周煜,周二郎。你就當這段荒唐事都過去了罷。我只說一句,此后一別,山高路遠,但求咱們各走各的路……”

她紅著眼眶回頭看了已經離她很遠的周煜,哽著聲音說:“你往后,可莫再回頭了。”

她狠了狠心,邁開步子大步跑開。

四周皆是荒野,呂玲綺漫無目的地跑著,待到她精疲力盡停下之時,捂著臉蹲在地上哭的聲嘶力竭。

可是她忽然又不知道該怪誰,心中又痛又難受。呂玲綺以手捶地,恨的不能自已。

她靜靜地望著那河水,忽然覺得河中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在誘惑著她。呂玲綺不知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忽然得到的一切忽然之間又灰飛煙滅,萬念俱灰。

呂玲綺側頭望了一眼那黝黑的河水,手不自覺伸過去,卻驟然被人扳住肩膀用力地拉開。

她猛地回頭狠狠地望過去,傅長明離她遠了一些:“你要尋死?”

“我……”呂玲綺抹了抹眼淚,卻說不出話來。

傅長明嗤笑:“為了這么個人,就要尋死?你既然要死我也攔不住你。溺死的滋味不大好受,我可以把我的劍借給你。”

他當真把劍丟給了呂玲綺,以手虛指了一下呂玲綺的脖子和胸口:“抹脖子血流的比較多,看準胸口刺進去比較快一些。”

那劍頗有分量,沉甸甸地放在呂玲綺手中。劍鞘樸實無華,略抽出些可以看到寒鋒反射著的冷光。

呂玲綺復又把劍遞給他,“我并未尋死。”

“死是很簡單的事,也是一件很難的事。”傅長明道:“敢直視死亡的人,往往能獲得新生。”

呂玲綺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傅長明道:“這世界上并不是離了誰不能活,你死了太后還會找其他人,周小侯爺離了你也未必終身不娶。正因如此,你的死才更沒有意義。”

“傅大人。”呂玲綺道:“我們素昧平生,你為何……”

傅長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聞言不覺扯了扯嘴角:“我自有道理。”

呂玲綺斟酌著,低聲問道:“你也想算計我?”

傅長明將馬牽過來,聞言笑道:“呂姑娘。那要看你有沒有值得被我算計的價值了。”

呂玲綺不再出聲,傅長明道:“上馬。我帶你回去。”

她猶豫了一會,咬著嘴唇道:“我不會騎馬。”

傅長明牽住了馬,耐著性子指揮她:“踩住馬鐙,接力上去。這馬聽話得很,你無需擔憂。”

呂玲綺腳剛剛落在馬鐙上,人還未借力而起,馬便不安的欲往前走動兩步。呂玲綺情急之下,緊緊地抓住了傅長明的肩膀。

傅長明呵斥了它一聲,一面扶著呂玲綺上馬,“坐穩了沒?”

呂玲綺心里害怕,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傅長明牽著馬走在前面,走了片刻見她依舊僵著身子,不覺好笑道:“有這么害怕?”

“沒有。”半晌,呂玲綺方才出聲,聲音卻依舊是顫抖的。

傅長明譏笑道:“你剛剛急著尋思的決絕哪里去了?”

呂玲綺沒搭理他,垂著頭不做聲。她在心里尋思了許久,方才輕聲道:“傅大人,你總不會是太后的人吧?”

傅長明聽了這話只微微一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道:“呂姑娘不妨猜猜看?”

“不可能。令尊是淮南王的母舅。”呂玲綺自己否定了答案。

遙望著遠處的城門,傅長明抬了抬眼道:“呂姑娘,你或許不應當把事情想得那么復雜。也許我只是為了我自己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說是也不是?”

呂玲綺低下了頭,轉而問道:“你有辦法進城嗎?”

傅長明道:“你不用管這個。”

走近了些,城樓上旋即有士兵厲聲喝問道:“什么人?!”

傅長明平靜地走近,隨后城樓上便有一位年紀看起來頗長的將軍模樣中年男子舉著火把道:“原來是傅大人。”

“多謝蕭都尉。”傅長明朝那人遙遙作揖。旋即聽到巨大的“吱呀”一聲,城門側門開了一般,供二人通行。

進了城,呂玲綺便見那蕭都尉從城樓上下來,目光掃過呂玲綺,道:“傅大人不必言謝。這樣的事日后可萬萬不能出第二次了。”

宵禁令最是嚴苛,除非是有天子特詔,否認任意出入守城軍官和擅自違令者都是要問斬的。呂玲綺愈發好奇起來,不知道傅長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收買了守城軍官。居然他們會冒著被問斬的危險給他做人情。

進了城,傅長明拿了蕭都尉的手諭才與呂玲綺往前走去驛館。

“此事不可對任何人說。”傅長明正色道:“蕭都尉和我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呂玲綺道:“若我說了呢?”

傅長明似笑非笑道:“呂姑娘。你大可試試看。”

眼看便到了驛館,大門緊閉。呂玲綺沉默了片刻,傅長明伸手朝她道:“下來吧。”

呂玲綺扶住他的手慢慢下來。傅長明許是常年習武,手掌寬大,遍布繭子。他扶著呂玲綺下了馬,便朝她點了點頭,轉身牽著馬離去。

“傅大人。”呂玲綺忽然堪堪叫住了他。

傅長明回頭,見呂玲綺微微一笑:“多謝大人。咱們來日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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