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聽了有些為難,皺著眉道“少爺,老爺才說不許去那里,你偏偏要往那邊去,等日后老爺問起來,被罰的可是我這跟班的!你還是莫要往哪里去吧!”
謝梨安見他這幅倉皇的模樣,不禁笑道“且莫說你不說我不說,父親便不會知道,便真的知道了,等他問起來,我到時候自會認的,你又怕什么?再說了,就是因為父親說不許去,我才非要去看看的!”
見這墨軒仍舊猶豫,不禁嗔道“跟了我這么久,還是這般小家子氣,什么時候能像個男人一樣!”說罷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這墨軒被他說了這一頓,也是有些難堪,頓在原地獨自生著悶氣。一回頭才發現謝梨安已經走得沒影了,急忙追了上去喊道“少爺真不夠義氣,說走就走!”
二人未曾敢從正門走,只尋了平日里廚房接貨的小門偷偷溜了出去。話不多說,直往那戲園子梁上燕去。
只見這戲園子,大門緊閉,門前冷清,偶爾有幾個喝醉了的公子哥兒,舉著酒葫蘆往樓上喊著“蓮兒,快下來陪老爺我喝酒!”卻又很快被同伴給拉走了。
謝梨安便知道,這梁上燕果真出了大事,便與墨軒道“我們去后門看看。”
墨軒走前頭,只見通向后門的小巷子似是久不曾清掃過,兩旁堆滿了雜物,散發著陣陣惡臭。謝梨安掩著鼻子跟在墨軒身后,連看也不敢多看兩旁一眼。
墨軒亦有些難耐,不覺怨道“何苦來受這份罪,哪里是戲園子,我看分明是丐幫的住處!”說罷伸手要扣門。
只聽門內有人笑道“哎!說對咯,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就都得去投靠丐幫了!”待門打開,只見是一個衣著不整的男子,齜著一口黃牙笑問道“來這里找浣蓮尋樂?回去吧,他不在。”
墨軒道“我們不是來尋浣蓮的,不過是來看看罷了。”
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謝梨安急忙退了兩步,男子見罷嘖了一聲道“看什么看?這里頭還有什么好看的!告訴你們吧,不出兩三日,這里就要變成一片廢墟了!”
謝梨安聽罷急忙道“閣下此話何意!”
不等男子說話,里頭便又有人喊道“快來整理行頭,跟誰說話呢!”
男子回頭道“哦,是個無事的公子,來這里看我們的笑話!”
“又是哪家的爺爺!何苦來饒我這好生意?好端端的做著買賣,偏就不見了人影!早知當初,我就不受他那份好了,大家都無事,豈不清凈!”聽著罵罵咧咧的,只見從里面走來一個穿著綢布長袍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滿臉怨氣,舉著掃帚便要打過來,一抬頭忽然便愣住了。約莫兩三秒,急忙換了臉道“喲,是謝家公子,是我眼拙,不曾認出。”
謝梨安笑問道“才剛班主所罵何人,怎的那般生氣?”
這中年人回道“謝公子說笑了,我那里是班主。班主幾日前便走了,說是要去買些胭脂,讓我好生看著這戲園子。我原聽了這話便有些生疑,想來不過是去買些胭脂,如何就要這般囑咐與我?哪知他竟是打定了一去不回的主意了!這如今便好了,班主不在,戲園子里的大小事務都由我來負責,本已是焦頭爛額,可那浣蓮那日被一個公子接走,至今也未曾回來,那些官人們老爺們,隔三差五的來我這里討人,說是浣蓮不出來,就要砸了我這戲園子呢!”他洋洋灑灑說了這么一串,許也是累了,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口冷茶,又愁眉道“謝公子,你說我這戲園子,原本就是薄利,在這里做活的人又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真給他們把園子砸了,我們許是連個安生之所都沒有了,這可如何是好喲!”
謝梨安耐心聽完他這一串抱怨,也有些心疼他的為難,便與墨軒道“你回去拿一百兩銀子來,送來給這班主。”墨軒雖有些猶豫,卻也同情這戲園子,便應下了。
這中年人聽罷大喜過望,又不敢太過張揚,便搓著手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只是我著實不是這班主,哪里敢收下!”
“那班主如今不再,你便是班主也不會有人會說什么閑話。”謝梨安隨意道,那中年人必然又是磕頭又是作揖,想來無辜得了這戲園子,也是逢了好運了。
謝梨安見四周站著些小廝,便將這中年人拉到僻靜處,小聲問道“在下這里還有事想請教班主。”
中年人急忙殷勤道“謝公子想問什么盡管問,小的若是知道的都會如實說與你!”
謝梨安點了點頭道“你家這處戲園子,可有什么奇怪的人進出過?”
“喲!謝公子這話問的,讓小的如何回答?既然是戲園子,那便是迎來送客的地方,便就算接待了幾個奇怪的人,也算不上奇怪的事兒了。”中年人為難地笑道。
謝梨安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戲園子,就算有什么奇怪的人,該也只是來聽戲的,可見過有什么人會往后院去?”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尷尬笑道“說了只怕公子要打我……”
謝梨安奇怪道“好端端我打你做什么?有什么話趕緊說是正經的!”
“要說奇怪的人,大抵您太傅府上的顧榮琛顧公子算一個了。每每蓮公子出場,下了戲他必要竊竊摸摸的跟在他身后,被我家蓮公子趕了有幾回了!”
謝梨安聽罷無奈冷笑一聲,思忖道這顧榮琛莫不是來真的,竟對這浣蓮這般癡情。
雖聽中年人這樣說,他卻知道這顧榮琛絕不是什么關鍵人物,他不過是喜好男色罷了,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便又道“還有什么人?是那種你見了便覺得與旁人不同的人。
中年人聞聽他這樣一說,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喊道“公子這樣一說,小的是想起來那么一個人了!穿了一聲玄黑的袍子,用黑帕子遮著臉。那日站在門口,我問他話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本想將他趕了走,可班主正好出來,便將他帶了進去。”
謝梨安聽罷只覺奇怪,尋思道莫非,一切與浣蓮無關,那莫名逃走的班主才是真正的幕后人?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
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