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勝見那藺國公趙楠理直接癱軟在地,他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這種人也就靠著祖上傳下來的爵位能嚇唬人,真要是靠他們自己,別說國公,在軍中連個尋常士兵怕是都當不好。
他伸手要過來一塊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又看了一眼那個已經氣絕的校尉。
“把人抬下去,在軍中各營展示一圈,各營在將軍帶領下,要列隊觀看,誰不看,誰閉眼,鞭五十,再用牙簽把眼皮撐起來懟著死人的臉看。”
他手下親兵立刻答應了一聲,將那具尸體抬了出去。
“至于藺國公。”
高啟勝吩咐道:“把人禮送回去,就說看到我治傷被嚇暈了,切記,要送到王洛神面前。”
蘇定原立刻抱拳應了一聲,吩咐手下人把那位身份尊貴的國公大人用最好的車馬送回去。
御園這邊。
王洛神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逐漸發暗。
他從清晨就來了,現在已經到了日暮,奉辦處那邊還在吵架。
指望著這些人,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他沉思片刻之后,一招手,帶著那群人往奉辦處大步過來。
距離奉辦處還有十丈左右,一群大內侍衛將他們攔住。
為首的那名侍衛語氣很客氣的說道:“公爺,此乃奉辦處重地,陛下說過,沒有允許,擅闖奉辦處者與擅闖臻元宮者同罪論處。”
王洛神道:“你既然認得我,也知道今日我為何而來,你還敢攔我?”
那侍衛依然客氣的說道:“我認得公爺也知道公爺因何而來,但陛下旨意就是陛下旨意,我奉旨辦事,還請公爺見諒。”
王洛神道:“耽誤了大事,你區區一個六品內衛,能擔當的起?”
侍衛道:“我只是區區六品內衛,做的也是六品內衛該做的事。”
王洛神微怒道:“讓開!”
侍衛搖頭:“不讓。”
王洛神跨前一步,這一步抬起來的腳還沒有落地,那侍衛刷地一聲將長刀抽了出來,干脆利索。
“奉辦處重地,任何人擅闖,與擅闖宮禁同罪!”
侍衛大聲喊道:“我已經提醒了兩遍,心意已經盡到,職責也已盡到,公爺再向前,我等必按旨意出手。”
王洛神上下打量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內侍衛,似乎是想看看,現在這些年輕人到底都長了個什么腦子,為何連最基本的敬畏都沒了。
他上下打量侍衛,侍衛則一直盯著他的臉。
“你們......”
王洛神停頓了一下,然后挑了挑大拇指:“很好。”
說完后,后退了幾步,背著手站在那,繼續看還在吵架的奉辦處。
看了一會兒后他又看向那個攔著他的年輕侍衛,那侍衛一臉無懼的與他對視。
王洛神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早晚都會因為自己的冒失和無知而付出代價。”
那侍衛道:“我不知道公爺所說的代價是什么,但我知道,我這個年輕人沒做錯什么,如果公爺覺得我錯了,那公爺可等陛下歸來之后當面告我。”
油鹽不進。
這些年輕人,不懂得也不在乎什么官場上的規則。
他們不會因為你官職比他大,他就會在所有場合所有方面都向你低頭。
他們沒有把等級看的那么不可抗拒,在他們看來,我沒錯,你是大官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樣。如果你錯了,你是大官我也照樣可以按照規矩辦事。
在這一刻,王洛神忽然間有所感悟。
為什么天子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提拔年輕人?
因為這些愣頭青啊,是真的可以不把權貴二字當一座大山。
如果是那些在官場上已經混跡了一些年的人,三四十歲,四五十歲,他們便默認了官職大就是一座山。
哪怕不是一個衙門的,你官職高一級,他們也不會有膽量去抗拒。
愣頭青......
王洛神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他不得不佩服天子,真的是這天下最會用人的那個人。
不同的時期用不同的人,而不是一成不變,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可真能做到游刃有余的或許當今只有天子一人可以做到。
又等了很久,御園這里已經開始掌燈,奉辦處那邊依然還有吵架叫罵的聲音傳出來,在王洛神看來,這真是烏煙瘴氣。
“看看......”
王洛神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陛下創辦了這么一個東西,真的對我大玉有用?”
他身邊的人紛紛附和,可也只是能在這發發牢騷。
自從王洛神剛才有硬闖過去的意圖之后,從奉辦處那邊調集過來的大內侍衛和御林軍人數已經多了好幾倍。
而且絲毫也沒把他們當大人物,因為在王洛神等人的對面,還架起來了一排重弩,毫無疑問,王洛神他們再敢往前闖,那些愣頭青也真敢用重弩轟他們。
王洛神沒敢那么放肆,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大內侍衛和御林軍手里的武器特殊。
天子這些年因為太過于忌憚強大的修行者,所以訓練出來了這樣一支專門應付修行者的軍隊。
“去看看,高啟勝怎么還沒來?”
王洛神回頭吩咐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從禁軍那邊派過來的人終于到了,從那邊走到這邊,大概只有五六里路,但送藺國公趙楠理的人,硬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看到趙楠理那個樣子,王洛神就知道他是裝的,一開始可能是真的嚇暈了,但現在必然是裝作沒醒過來。
他問了一聲怎么回事,禁軍那邊的人隨即給了他很詳細的解釋。
“看來,大將軍他真的是難以領兵了。”
王洛神聽完后一聲冷笑,然后朝著奉辦處那邊大聲喊了起來。
“寧大人!禁軍大將軍高啟勝快要死了,沒有人指揮禁軍布防,如果寧大人不能盡快決斷的話,那我只好發動全城百姓提前做好防務準備。”
這一聲喊,確實把寧未末給喊了出來。
寧未末一溜小跑著過來了,到了王洛神近前的時候,那臉上滿滿的都是愧疚之色,而且看著格外真誠。
寧未末陪笑著說道:“真的是讓公爺見笑了,這一件事,奉辦處里的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而我又無專斷之權,所以只能是聽著他們的......”
王洛神道:“宰輔沒有專斷之權?若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寧大人,你如此推諉,怕是要與那逆賊同罪論處了,就算是陛下回來,我也要與寧大人在陛下面前對質。”
寧未末道:“公爺這話我認可,若耽誤了大事,那只能是我的過錯,我沒有專斷之權,但我還是個宰輔,你說我不扛事誰扛事?”
王洛神一皺眉,他就知道這寧未末又要開始啰里啰嗦了。
“寧大人。”
王洛神抱拳道:“還請贖罪,我不是與你商量,而是告知寧大人一聲,我現在已經等不及禁軍調動,也等不及奉辦處商議出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賊兵隨時可到,陛下不在歌陵,我們這些身上有爵位的,世代受大玉恩德,若有事,自當由我們這些人先上。”
“若因保護都城而必須有人戰死,那我王洛神當拍在第一,我身后這些人,也會前赴后繼。”
他看著寧未末的眼睛說道:“所以,寧大人,我不等了,我現在就回去,派人告知全城百姓,讓他們做好臨戰準備。”
說完他轉身要走,寧未末連忙一把拉住王洛神的袖子。
“公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公爺。”
寧未末也一臉急切的說道:“我現在親自去請高啟勝,如果我請不來,那公爺就回去召集人手,我絕不阻攔。”
王洛神道:“我看,還是算了吧。”
他還要走。
就在這時候,被人攙扶著的高啟勝終于到了。
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是光著膀子來的,腰部纏了一圈的繃帶,那繃帶上還能看到血跡。
在兩個魁梧的親兵攙扶下,高啟勝一臉虛弱的到了近前。
“請寧大人恕罪。”
高啟勝掙扎著還要行禮,寧未末連忙上前扶著他:“大將軍,這是怎么了?”
高啟勝道:“沒怎么,只不過是舊傷犯了而已,有一顆腰子壞了,壞了就壞了,嘎了就是。”
寧未末都懷疑是真的了。
高啟勝不是辦不出這種事來,比陛下親自認定的大玉第一莽夫,沒有什么事他干不出,只要他想,只要陛下允許,他真的是能莽出天際去。
“大將軍,我看你還是回家休息吧。”
王洛神道:“你這樣,如何領兵作戰?”
高啟勝裝作一怔:“領兵作戰,去何處作戰?寧大人,奉辦處是在商議要去哪里打仗的事嗎?”
寧未末道:“此時說來話長......”
他剛把說來話長這四個字說出口,王洛神立刻接話過去:“話沒那么長,就不勞寧大人說了,我與大將軍說。”
高啟勝連忙道:“還請公爺告知,我只是耽擱了片刻,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洛神心說耽誤片刻?耽誤你姥姥那個攥兒的片刻,從清晨到天黑,現在都特么快進子時了,你家片刻可真特么長。
他把林葉的事簡短說了一遍之后,又上上下下的把高啟勝打量了一番。
“大將軍,你這身子,看起來是無法領兵了。”
王洛神道:“我已經決意,與我身后這些同僚協力上城,我等愿意以血肉之軀,為歌陵城墻再添磚加瓦。”
他抱了抱拳:“大將軍就回家去修養吧,要說誓死保衛歌陵這種事,我王某人雖年事已高,但絕不會落于人后。”
說完他又想走。
高啟勝卻攔了他一下:“公爺的話,我很欽佩,發自真心的欽佩,但......”
高啟勝掃了掃王洛神身后那些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說道:“歌陵城防是禁軍的事,沒有陛下旨意,任何人私自上歌陵城墻......可視為謀逆之罪。”
說完這句話后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一臉憨厚的說道:“公爺不必擔心我,我這人,皮糙肉厚,別說只嘎了一個腰子,把我腦子嘎了,我也能打仗。”
說完后一擺手:“傳令下去,我要親自登城,自即日起,各軍不可卸甲,隨時等我號令。”
王洛神看這個莽夫,心里的殺念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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