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農家女

第十三章 秦朝也要暫住證嗎

寒洲已經收拾停當,雖然頭發還濕著,但也還算體面了。

雖然沒見過別的女人見了異性長輩或地位稍長的人是什么禮節,但她想點頭微笑總是不錯的。所以見到來人,她微彎了一下身子,笑吟吟地打招呼:“太失禮了,讓長輩在外面等。”

這姑娘一張口就把他定位在“長輩”,讓里正不由得暗夸這姑娘的聰明。來人沒見過,但說他是長輩總是沒錯的,既是長輩,就不好端著架子,有話就得好好說了。

“這是咱們這里的里正,妹子叫徐爺吧。”大棗忙介紹。.

“小寒見過徐爺。”寒洲再次福了福身。

“呵呵,叫小寒是吧。我可是聽說你好幾天了。”

大棗和寒洲互相看了眼,沒說話,等待下文。

“老頭子我見過你畫的畫兒,人家叫你神仙一樣的妹子,今天見著了,才覺得這樣叫確是不錯。”徐爺一邊打量一邊說笑。

“姐妹們亂說罷了,哪里當得了真。”寒洲自謙道。不知道里正上門的用意,且等他耐不住自己說吧。

“呵呵,聽說你是大棗從街上抱回來的。大棗,是這么回事吧?”里正打趣大棗。

這老頭子,非得強調這個“抱”,好歹也算個居委會主任,也太隨便了吧。寒洲心中略有不爽。

大棗則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好像里正心情很好呢。

他為什么心情好?難道是見了小寒妹子這樣的美人就心情好?想到這里,大棗不由得警惕起來。

“我呢,是這里的里正。有些事情啊,必須弄清楚。”里正慢條斯理地說。

看來,要談正事兒了。

“姑娘,聽說你的家在‘北京’,這個‘北京’是在什么地方?你從‘北京’過來,我想看看你的遷徙文書,你也知道,咱大秦朝是不準百姓隨便流動的。嘿,你也別嫌我老頭子多事兒,你到哪兒,哪兒的里正、有秩,嗇夫,甚至游徼都得看看你的文書。”

老頭子說的溫和,但官樣臉確是擺出來了。

寒洲被這新冒出來的幾個職位弄糊涂了,這些人是管什么的?以前只知道有里正這么回事,現在連他們也要看文書,難道是鄉鎮派出所的?不對啊,那不應該是叫“亭長”嗎,劉邦不就是泗水亭的亭長嗎?想了想,他們可以是更高一級的人口管理組織的負責人,兼有治安管理的職能。

難道今天這是要查暫住證?

好吧,不太明白的事兒,只能裝糊涂。

“徐爺,大棗哥救我時候的情形,您是聽人說過的吧?其實呢,我也是醒來之后聽人說起的。別人問我,你在家哪里?我只記得北京。要是再問,你家幾口人,我都不敢貿然回答了,心里想著是四口,或是五口,但這樣的答案怎么能告訴人呢?說出來只不過成了別人的笑話。我現在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是小寒,這里有個叫小菊的,想來您也認識,她說我可能是小寒那天生的,我想也可能有些道理,至于今年多大了,我自己也說不好,別人讓我和大棗以兄妹相處,我也就叫他‘大棗哥’了。”

“呃——”,這娓娓動聽的聲音說出來的卻是這么怪異的事實,她看上去聰明伶俐,可是卻什么都說不明白?只有一個理由,她記不清楚了!這不是哄我老頭子吧?里正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大棗聽著寒洲說的話,不由得難過。一個想不清來路的人多孤獨啊!想起她總是望著星星的樣子,那不光是在找她故去的良子,也是在找她在世的親人吧?

“妹子!”大棗不禁心疼地喚了一聲,以表安慰。他本想握著她的手的,可是舉了舉,又放下了。

這動作看在里正的眼里,卻相信了小寒說的話是真的。

既或是假的,她一個小姑娘,連個殺雞的勁兒都沒有,又能干得了什么壞事?

只是既然來了,總有些事情要處理,要不連他也得擔著責任。

“啊,那個——,小寒姑娘,你既然來了呢,就別擔心,好好地在大棗這里養著,說不定身體好了,就都想起來了。能找到家是最好,老頭子我也不用操心了。如果實在找不著,哦,我老頭子口直,姑娘你別介意,我是說如果找不著,就在這雙流鎮入個戶吧。你來歷不明,手續也比較麻煩,但我老頭子給你向上面的有秩說說,人嘛已經來了,要回去也不知道回到哪里去,總得解決一下,不是嗎?”

“入戶?”寒洲有點疑惑。入哪里的戶呢?集體戶?還是大棗的戶?

“按咱們大秦的律令,女子是不能單獨立戶的,所以我說入戶。”說完,鄭重地看了一眼小寒,又扭頭掃了一眼大棗,“可是要入大棗的戶籍的話呢,也是有些麻煩。”

嗯?有什么麻煩?寒洲疑惑地看了一眼大棗。

“大棗本來是從陽夏來的,和妹妹板栗兩個,是來投親吧,大棗?”

“嗯。”大棗悶悶地回答。

“也不知大棗有沒有給你講過,他和妹妹兩個來投的這個人呢,叫吳三多,是個贅婿,按大秦的律令,贅婿也不能單獨立戶,贅婿的戶口是入在入贅的人家里的,也就是姓韓的這一家,但是大棗兄妹過來以后,姓韓的這一家的女人死了,他來投奔的這個吳三多也死了,弄得大棗至今沒有立戶。”

哦?難道大棗是黑戶?寒洲驚呀地張著嘴,看著大棗。

那他——,那他投親都投不到個依靠,兄妹倆是怎么過來的啊!

大棗無所謂地看看妹子,笑了笑,表示自己過得很好。

“前幾年,大棗還小,這立戶的事情也不急,現在嘛,就不得不提了,全鎮就憑著戶籍登記統計稅收和徭役,你這么大了還不登記那就說不過去了,我對其他本地人及上面也不好交待。”

“哦,您老說的有道理。”大棗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這些年就給人打短工?”里正看似關心地詢問。

“主要是打短工,也開了一點小片兒地,種些糧食。”

“哎,你這孩子太老實,私開小片兒地犯法的,我問你你還就說出來了。”里正抱怨。

大棗不好意思地笑笑,里正既然已經這么說了,那也就沒什么事兒了。當著他的面這么說,不過是買好罷了。事實上法律是有規定,朝廷給每戶都劃了地,按照土地去征稅,可是還有那么閑置的地方,總有人要開出來的,也沒見把他們怎么著。民不舉官不究罷了。

“咳——,你這孩子可憐,兄妹倆真可憐。吳三多死了、韓家女人死了,地就收回去了,你也沒個地種,總得想辦法活下來吧?”里正徐爺咳聲嘆氣地表達同情。肯定心里覺得他這里正當得非常富于人情味兒。

咳了一會兒,里正又說:“開小片兒地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是不合乎律令的。因為漏稅了嘛!得想法給你立個籍,也就是立個戶。”

“什么戶?”大棗問。

寒洲奇怪地看著大棗,怎么這么問?戶還有什么戶?

里正看小寒姑娘這個反應,心里嘆了口氣,挺好的一個姑娘什么都想不起來了,真可惜。

“按照咱們的名田制度,立籍者必須是土地的擁有者或是官府授田的對象,目前,你這個條件是不滿足的,所以只能另立他籍。”

他籍?還有他籍?不會是讓他去當兵吧?那就是軍籍了。寒洲疑惑地想。

“我想問問你接下來的打算。”里正慢條斯理地說。

哼,打算!寒洲不滿地腹誹,不能種地,也沒有去當兵,那只能去經商了,難道商人還有單獨的戶籍登記?

“我和小寒想著最近做點小買賣。”大棗老實回答,他心里已經猜到里正剛才鋪墊的意思了。這人總是有話不直說。

“哦,那就立個市籍吧。立個市籍呢,需要承擔的賦稅要重一些,另外還得承擔徭役,確實是不容易的,但是呢,你這種情況,也是沒有辦法!”里正一付愛莫能助的樣子。

說到這里,寒洲才明白,大棗為什么問什么戶,原來每種戶籍區別大了。商人的特殊戶籍就是市籍,要承擔的攤派就多。

這老頭子,剛才看是個好人,現在才知道,十足是一個朝廷走狗。

但是,能怎么辦呢,她寒洲再有本事,也跟官府打不起交道啊!

里正徐爺走了,臨走還關心地問了問他們要做什么生意,還故作親近地打趣大棗,說將來小寒姑娘的戶看來是要入到他的名下了。

看來,事情就這么定下了,大棗到了必須立戶的年齡,也必須是商人的“市籍”了。

大棗故作輕松地沖小寒笑笑。

小寒做了個鬼臉,其實內心并不是多么輕松。

那徭役是要年年都服的,一點都不輕松。

他母親的,萬惡的舊社會!寒洲心里痛罵了一句。等我家老陳穿越過來,一個星期,保準一個星期發明顆炸彈,炸死那個王八蛋的秦始皇,所有這些不地道的制度統統讓它灰飛煙滅。

“通——!”寒洲夸張地大叫了一聲,手臂向兩邊散開,覺得心里舒服了一點。

“妹子,你在干什么?”大棗不解地望向寒洲。

“我在撒氣啊!”寒洲說得理所應當。

嗯?撒氣要這樣撒嗎?大棗疑惑地想舉起手臂,也那樣張開,再想想,也沒有痛快多少。

寒洲見他這樣子,笑了笑,“大棗哥,你劈木柴的時候有沒有被飛起來的木片崩過?還有燒火的時候有沒有見過突然崩出的火星子?”

“這當然見過,常事嘛!”大棗說,還是不明白跟“通”的一聲大叫有什么關系。

“我剛才叫的‘通’的一聲,說的是一種會崩濺的東西,它崩開的時候就是‘通’的一聲,響聲很大,估計河那邊都能聽到,而且,它崩開的時候有火光,到處是火星子,力量非常大,很可怕的。就我們這一處窯洞,有那么一顆也就解決了。如果我們倆在里面,趕上了它崩開,收尸的人都會為難的。”寒洲認真地用講鬼故事的語調說。

“為什么會為難?”大棗很不解。

“因為碎了,拼不起來了,我的和你的,誰都分不清了。”寒洲特別平淡地說。

“啊?這么歷害!”大棗眼珠子一下瞪大了。

“對,就這么歷害,而這歷害的東西如果放上一顆給那些征稅的、征徭役的人所在的衙門里面,你想想,那是什么效果?啊,他們比煙花還要燦爛!還有那一堆一堆的律令,就在那些律令下面放上這么一小顆,呵呵,大伙兒等著取暖吧。”寒洲邊說邊夸張地抒情。

“你是說笑吧?”大棗看她夸張的樣子,以為是在逗他開心。

“什么說笑?真的,我的——,我家里的一個親人,就愛鉆研這個,他就是靠這個養家的。”開玩笑,老陳技術很棒的,造炸彈跟玩兒似的,只不過他一向是個良民,還是先進工作者呢。

“真的呀?”大棗迷惑了,還有以殺人為業的?還是小寒妹子的一個親人!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別想歪了。那東西除了殺人,還可以炸石頭,想炸什么炸什么,就看你怎么用了。不過炸炸那衙門里的壞人,也說不上心術不正。”

“哦!”大棗大體明白了。心里感嘆,小寒妹子的家里人都這么有本事,不由得自慚開穢。

可是緊接著他又疑惑了,這小寒腦子里記了這么多家里人的事兒,還有那么多故事,怎么就記不起怎么回家呢?這個可恨的北京,這個討厭的北京,到底在哪兒呢?

“哎,大棗哥。”寒洲拍了一下愣神的大棗,“我跟你說的那個東西,以及這件事兒,你不能和外人說,外人很傻的,他們會以為我們有傾向,可能要把我們關起來的。”這件事很重要,一定要和這個老實人說清楚。

“哦。”大棗答應。心里想,你才傻呢,我怎么會隨處亂說,你哄我開心才說要炸了衙門的,我怎么會出去亂說。

臨睡前,寒洲在心里默默地說了一句,老陳,剛才想多了,你還是別穿越過來了,你穿過來孩子怎么辦?為了炸那個狗屁秦始皇大老遠過來一趟不值當。

當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