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說講完他的遭遇,杜宋二人兩臉震驚。
這王欽若真是個招人厭小能手啊,怎么哪哪兒都有他?
當真是陰魂不散,處處刷存在感。
宋歸塵憤憤然:“王欽若也太無法無天了,一府司理,他竟然想撤就撤了,我大宋朝中是無人了嗎?唔——”
她還沒說完,就被杜青衫急急捂住嘴。
在杭州孤山,天高皇帝遠,她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可這已是開封,天子腳下,這話斷不能大聲嚷嚷。
宋歸塵自知理虧,緊閉雙唇,哀怨地瞪了杜青衫一眼。
杜青衫搖頭,朝朱說一笑:“既然如此,朱兄何不如與我們一道同行,前路雖只有三十里,可北風蕭瑟,風沙肆虐,也不好走。”
朱說大喜:“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的馬車并不十分寬敞,加之男女有別,朱說坐上來,宋歸塵就只能窩在馬車中,隔著車簾聽他二人談話。
杜青衫熟練地趕著車,朱說望著茫茫四野,不由高聲吟道:“子房未虎嘯,破產不為家。滄海得壯士,椎秦博浪沙。報韓雖不成,天地皆振動。”
他吟誦的便是唐朝李太白的《經下邳圯橋懷張子房》,馬車中的宋歸塵聽了,心想此人真有意思。
不由側耳靜聽。
“潛匿游下邳,豈曰非智勇?我來圯橋上,懷古欽英風。唯見碧流水,曾無黃石公。嘆息此人去,蕭條徐泗空。”
朱說聲音高昂,一首長詩被他吟誦得九轉回腸,在這蒼茫的原野上,他的聲音猶如一道雄渾的吶喊,劃開一束璀璨的光芒。
在他激昂的吟誦下,似乎那白茫茫的山和霧,都不再是遙不可及的遠方。
伴隨著駿馬一陣長長的嘶鳴,三人進了開封城。
朱說下了馬車,向杜青衫二人道了謝,提出告辭,杜青衫不放心問道:“朱兄可有下榻之所?”
面對他的關懷,朱說心中一暖,只道:“前面不遠處便是太學,我有舊友在太學任職,倒不擔心下榻之憂。”
杜青衫松了口氣,道:“如此甚好,那朱兄,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看著朱說單薄堅韌的背景消失的人海,宋歸塵回頭,對杜青衫道:“此人勢單力薄,此番入京與王欽若硬剛,大約討不了什么好。”
杜青衫失笑:“小塵怎知他是進京與王欽若硬剛?”
“我又不是傻子。”宋歸塵斜了一眼杜青衫,分析道,“我猜他孤身一人,遠道而來,不為卸任,是為上訴。”
若是卸任,何必千里迢迢從揚州趕來?
一個司理罷了,就算是開封府尹,想要撤你的職,還不是一紙圣旨的事?你就是想面圣卸任,也得看你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
杜青衫望著街上茫茫人海,負手一嘆。
“杜兄,小塵姑娘。”
忽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二人回頭一看,是幾個月不見的顧易。
當日在揚州,幾人撞見了王欽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杜青衫和宋歸塵繞道去了南陽,宋綬和顧易則按原路進了京。
顧易朝二人快步走來,身后跟著個眉清目秀的小廝,小廝見了宋歸塵,頓時大喜,從懷里掏出一紙書信:“宋姑娘,小的可算等到您了,這是我家螢娘子派小的前來給姑娘送的信。”
不用看,宋歸塵已經知道里頭大篇幅是催書的。
苦笑著接過,對小廝道:“多謝小哥了。”
顧易看向宋歸塵,幾個月不見,她生得越發窈窕清麗,披著一身海棠色連帽披風,往這大街上一站,整條街都似乎亮麗了三分。
他笑道:“阿螢這丫頭,給小塵姑娘你寫的信,比給我這個哥哥寫的還要多。”
宋歸塵噗嗤一笑:“以阿螢送信的頻率,這么來來回回的,你們家的家丁要奮起反抗了。”
“不怕。”顧易朗聲道,“我們家別的沒有,送信的人手還是有的,小塵姑娘盡管放心。”
“她們二人現在可是合伙兒將生意做大做強了,聽說顧姑娘正打算自建私刻,專門印刻自家刻本。”杜青衫見機插了一嘴,哈哈大笑,“顧兄,你我身為男兒,竟沒有她們兩個丫頭有商業頭腦,著實羞愧。”
“我聽阿螢提了幾句,不過不曾多問。”顧易收起笑,“前兒就得知寇相公到了開封的事,我尋思著你們也應該到了,這幾日一直在城外守著,總算將你們盼來了。”
“本來是要一同到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些小麻煩,在后頭處理了。”
幾人便往城內走,杜青衫邊問:“顧兄在開封可還習慣?”
“宋大人將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我都是撿現成的,這些日子將開封游了個遍,十分習慣。”
他指了指遠處熱鬧的豐樂樓,嘆道:“不愧是京都,天子腳下,此處豐樂樓,比起杭州的聳翠樓來,規格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小塵姑娘,你一定要去嘗嘗樓里的菜品。”
宋歸塵不住點頭。
既然來到了開封,當然美食美景,一樣也不能落下。
只不過,想起手里阿螢的信,再想想自己還沒動幾筆的書,宋歸塵思索再三,決定將吃吃玩玩先排到后頭去。
到了顧易的下榻處,早有下人備好了熱水吃食,幾人簡單吃過。
宋歸塵梳洗一番,與杜青衫一起去寇府拜見寇夫人,同時準備將杜杞和李崔接回來。
在南陽時,寇相公就提了不止一次,說到了開封,要讓夫人作主,主持他們二人的婚事。
二人心心相印這么久,本來也不在意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但畢竟人人都逃不過世俗的看法,婚事該辦還是得辦。
去寇府的路上,宋歸塵頗有幾分緊張:“我怎么覺得,我這是丑媳婦要去見公婆了呢?”
杜青衫點了點她的眉心:“小塵放心,師母為人很好,說起來,你們還同姓呢,她會喜歡你的。”
宋歸塵不贊同地搖頭,夸張地睜大了雙眼:
“據我所知,寇相公的夫人乃是邢國公宋偓的小女兒。邢國公何許人也,其母為后唐莊宗李存勖的女兒義寧公主,妻子乃是后漢高祖劉知遠長女永寧公主,長女則是宋太祖的皇后......”
這一個個身份,單拿一個來,都能壓死人。
這樣一個貴胄之家生出來的千嬌萬寵的小女兒,便是寇相公如今的夫人,也就是今日宋歸塵要去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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