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109 坊學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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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有幾件新衣裳,那是謝藥頭早就按她的吩咐送來的。

他從這松風居里,尋出來幾身她能穿的女宋服。

謝國運每年幾乎都在唐坊久住,所以他的衣裳小半是臺州家里帶來,大半反倒都是從唐坊的成衣鋪里買的。

他身邊也少不了女人。

這些女服應該來自李家二女李秋蘭的裁衣風格,和她的喜好并不完全一致。

但總比她下山時,完全不打扮地去見陳文昌好。

樓云回坊,陳氏叔侄一定會出坊來迎接的。

她在地板上坐了下來,撿選著這幾身新衣服,想起剛才沒來得及再問季洪一句:

陳文昌在南坊大屋里住得怎么樣。

她已經得到消息,三郎也是把陳家叔侄安置在南坊大屋里的。

至于他一天一宴款待的國使,當然只是個幌子。

他自然有辦法讓別人不敢來問真假。

她一邊撿選著哪件衣裳更好看,一邊回想著剛才樓云準備回朝的事情。

只看他對扶桑內亂完全沒興趣的反應,她比在鼓樓上更清楚地意識到一點:

他這次來東海,使高麗,泊扶桑,只是他種種謀劃中的一個環節。在此之后,還有一環扣著一環……

只不過,她也有她的計劃。

也許樓云并不能明白。

她能感覺到,他在鼓樓上看著她時,失望的眼神……

她膝行幾步。打開墻角擺放的兩只鎏金小唐柜。

里面有她搶來的信,包在一層舊包裹皮里,還有謝國運那本手抄詞。她取出了唐柜里面的一只梨木妝鏡盒。

鏡面光亮,照出她又小又空蕩的屋子。

除了小女寺奴曾經住過的隔空房間,她四面房間里住著的是姬墨、背通奴、樓云、樓已。

要進她的屋,必定要經過他們其中之一的房間。

現在他們都在外面忙自己的事。其他人也是不敢進他們的屋子的。

她手上有幾套從秋獲院大火里搶出來的衣裳,但這幾天也穿過了。

其中最好看的衣裳,也是今天身上這一套,回坊是不能換這身了……

她把妝鏡撐起,抬手準備把頭上的釵環取下來。

突然間。鏡子里有男子人影一晃,她吃驚回頭,那鏡子的人影也僵住。

僵持了半刻,那人影才回過神來,并不敢再藏著,把他身前的一條門縫推開了大半。他有些慌亂地向她作了揖,遠遠地低頭道:

“季坊主。”

她不由失笑。

透過小女寺奴的房間,她能從自家門縫里看到樓云的屋子。

屋里有一個書童模樣的慌張少年。

“小人駿墨。來迎接我家公子。”

因為鏡面反光,他知道她打開妝鏡,是要梳妝的樣子。

他也知道這松風居里除了剛回來的樓鈴。只有唐坊女主一個女子。

雖然她那邊只有一條一寸寬的門縫開著,駿墨看不清她的模樣,他也自知是失禮了。

他只能用力低著頭,施禮賠罪,暗中委屈:

他萬萬沒料到,這女坊主就住在樓云的房間旁邊。

公子一句也沒說。

他剛剛才上山。向公子報來了高麗開京的異動。還有臨安城不久后要發給王世強授官公文的消息。

他本來是想替公子收拾點行李,好按他的吩咐今晚回去的。

“……你家公子在謝十三公子的房間。”

“……是。多謝季坊主。”

她含蓄地請他離開,駿墨哪里會還不明白?

他連忙低著頭就要溜掉。卻又被她喚住。

“且慢。”

他只能回過頭來聽著。

”……與樓大人同來的文昌公子,聽說他這幾日經常去坊學里?”

這是她早就聽說的。

駿墨一怔,根本還不及多想,連忙回答道:

“坊主還請放心。陳公子平常在泉州城里做書院訓導,所以習慣地去坊學看了看。他并沒有受到怠慢。”

他順口還恭維了她一句,“陳公子對坊學里的教本極感有趣,還借了一套在房中研讀。”

聽說坊學里的教本,都是這女坊主編的。

“……多謝。”

他琢磨著她沒有話要再問的意思,便低頭退了出去。

她聽著他慌張離開的腳步,暗暗一嘆。

她認得駿墨。

駿墨也應該覺得她眼熟。

去年在蕃商大會后,他分明一直跟著她,從媽祖廟跟到了宗室坊。

她好不容易才甩掉的尾巴居然就是這少年。

她本來以為,跟著后面的四五個人,都是市舶司稅丁和樓府家將。

廊板上,逃走的駿墨走到一半,猛然間想了起來:

難道公子剛才見他時,讓他留在房間里收拾根本沒有多少的行李。

他是讓他認認季坊主。

難怪公子十天前,就急召他上山。

他一待山道解禁馬上趕上山來的,并不怎么是為了什么,更重要是請公子下山。

現在他卻是想通了。

公子身邊,只有他借著跟蹤的時候,親眼見過那綠圍紗遮面的女子一眼。

是她沒錯。

廊上的駿墨一時太過意外和興奮,暫時把求親的陳文昌甩在了腦后。

他當初第一眼在公子房中看到季氏的畫像,何嘗沒有詫異過,但因為一副畫像不能說明什么,他還能再向公子多說什么?

按規矩。平常他這樣的小廝不可能到宗室坊里去看順昌縣主的臉,公子也一樣沒見過。

他的腳步飛快,恨不得馬上去勸說公子,勸他還是趕緊寫信回臨安城為好。

請樓老大人向順昌縣主家說明況,公子回去好好賠禮吧。

——難怪剛才他請公子快些下山回朝。公子居然還猶豫不決。

回坊后,再也沒機會住在一個屋檐下了。

屋子里,她摘下了花鈿和耳環,取下了額前的綠玉細墜,抽出了腦后的飛天釵。

長發及地,光亮如緞。她放下了今天梳了三次的精致發髻。

隔門已經被她仔細拉上。她披著頭發,鋪開謝藥頭送來的四五套新衣裳。

最后,她挑出一身素凈小袖的藍白色衣裳。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泉州城看到陳文昌時,他也是一時淺藍色的襕衫。

她其實拿不定,當時他在陳家大門前沒有看到她。

因為發現了她的視線。他轉頭向街角看過來時,他的眼神是變了一下的。

也許僅是她的多心。

可惜這身陳文昌應該不會討厭的衣裳,它不適合她今天挑出來的首飾。

她把綠玉首飾收拾了起來,想從首飾盒里挑幾支素凈一些的玉石釵環。

手中猶豫著,要不要收起來的卻是那飛天佛女釵。

反彈琵琶的佛女刻在細細一支古銀釵上,精致的五官上鎏著一層薄薄的淺金,身段玲瓏。

她纓絡掩胸,長裙纏繞。琵琶上的七弦絲絲如見。

仔細看去,就連琵琶面上曾經鎏過色的七色牡丹盛開紋都可以用肉眼細看出。

這釵其實不是發釵,而是袈裟吊扣。

看起來和發釵一樣。是因為它精工細巧,內含彈簧之類的機關。

用力一壓佛女的背,就能折疊起來變成一個拴住袈裟的吊扣。

一展開,就會成了一支可以束發的長釵。

佛女背上機關處還印著一只模糊不清的佛印。

所以,她已經不知道這是哪一法派,哪一位高僧大德的佛器了。

曾經,她還想拆開來看看機關是怎么做的。

卻叫空明發現了。說她糟蹋東西。

沒料到,這些年過去。他卻還記得……

空明的舍利供在了松風居后廊上的小佛龕里,等著讓她帶回大宋。

她打開了空明留給她的嫁妝小箱子,把那古樸精致的銀釵放回了進去。

然后她又舍不得關上箱,把一件件漂亮的古佛器取了出來。

她仔細分瓣著那一件是空明曾經拿給她用過,又有哪一件她曾厚著臉皮盯住,流過口水。

她還想著,是否有哪一件,她可以拿出來佩用,與陳文昌相見。

讓空明也見見他。

她希望,陳文昌不要覺得,她只是暴發戶的商女,就沒辦法和他一起開書院,設私學。

沒辦法和他一起仔細打算著過日子。

隔著不知道多少間屋子,樓云和謝國運說話的聲音一直隱約傳來。

她在自己屋子里,拿了手絹一件接一件地仔細擦著銀佛器,還拿出了紙墨。

她學著李秋蘭的習慣,偶爾看一個中意的佛器式樣,就親手畫下來,打算有功夫時拿去金銀鋪里打出相似的首飾。

如果親事順利,出嫁前,她是不是還要做幾件自己的繡品?

她應該去和李秋蘭學一學,把針錢活做得更好一些了。

她有些慚愧。

她不會做見客的大衣服,在駐馬寺里都是空明讓弟子把他的舊僧袍改小,拿去給她穿的。

沒人教過她。

所以她只會一些縫縫補補,做內衣內裳。

下了山,汪婆子和李家三姐妹看在季辰龍,季辰虎的份上,給他們做衣裳時,都會順帶給她做幾身。

所以她每次送了衣料緞子到這兩家去之后,她們都會細心給她做幾件見客衣裳,尤其是李家老二李秋蘭。

直到外面傳來說話聲,她才恍然驚覺。

抬頭看去,門外早已經入夜,四面屋子里的人都已經回來了。隔壁的姬墨請她準備下山的,還要進來給她點燈。

她一轉頭,甚至都看到了隔壁燈光下,樓云的身影。(我的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