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133 拆臺補臺

胡綱首何嘗沒有打聽過樣的事情?

但想起吳太后在宮中歷經四朝,就算不是官家的生母,誰又敢小看?

四明王家的后臺,在外朝是韓參政府,在宮中豈不就是吳太后?

燈籠點點,回廊中季青辰一行人,已經進了中堂,胡綱首認得他的夫人劉氏站在中堂后門口,把季青辰親自迎了進去。

他便也放了心,眼睛轉向了一邊的謝六公子謝國興。

“小女在宮中,還要請謝尚宮那里多多照顧……”。

謝國興卻是謝國運的親哥哥,長相都有三分相似,也是人高馬大的樣子,只是唇上多了兩撇的整齊八字胡須。

瘦高的胡綱首在他身邊一站,倒像是個小個子。

他得了謝家的綱首之位,早聽說了弟弟謝國運在唐坊里養小老婆,改扶桑名字的事情,卻一直當成不知道,由著他在東海上折騰。

早幾年,他也經就由謝國運引見,與樓云暗中見過面了。

面對胡綱首的詢問眼神,他拱手笑道:

“胡叔放心。我姑媽在宮中自然會保住郡夫人平安順產。太后身邊的德壽宮老尚宮雖然和王家交情已久,但她畢竟老了。老眼暈花看不住宮里的事了。”

謝國興的姑媽,當然就是垂拱殿上的六品宮正謝尚宮了。

而吳太后宮中的老尚宮,本是吳家陪送進宮的養娘,隨著吳太后經歷了四朝官家。

除了六品的尚宮之職。這老尚官如今也加封為縣夫人。

四十幾年前,這老尚宮曾經出宮,到王家的鋪子里為當時還是宮中義郡夫人的吳氏采辦海珠。自然有精明的王老夫人一直搭上關系。

到現在,交情不可謂不深厚。

四明王家多年來沒有子弟出仕為官,王御史中丞又是遠房親戚,官位不及謝家叔祖。

但王家在東海仍然隱約壓住了臺州謝家。

靠的就是這位宮中縣夫人。

但畢竟也是老了。

如今宮中尚未立后,得官家倚重的女官是謝氏。

雖然謝氏已是四十三歲,但只看謝國興、謝國運兩兄弟的長相,就知道他們的姑媽謝尚宮也必定是一位姿容不俗的美婦。

至少。官家看著她順眼。

胡綱首想著嫁到王家做主母的嫡親妹妹——王世亮的生母,他再想著宮中懷著龍胎的四女兒,左右權衡之間。他到底是偏了心,咬了牙,道:

“這也是為了向大宋盡忠,為官家效力。朝內外大伙兒既然都說韓參政有攬權之私。我們這些商家當然就要遠著他們。就算是王家。也一定會明白的。”

張孔目和謝國興相視一笑。知道他是盼著女兒生出一男半女,他們胡家在明州的勢力能在壓過王家去。

所謂百代世家,從他這一代開始又有何不可?

胡綱首下了決心要與四明王氏一爭高低,卻又猶豫著,遲疑道:

“季坊主那里……”

謝國興是這一次隨樓云出使的謝家綱首,他同樣也有著這樣的顧忌,點頭道:

“她精明的很,我們趕著她離開明州。她一定是明白的。扶桑國那邊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局面。但我們在東海做生意都離不開唐坊。她要是一力支持王綱首……”

張孔目早知道他們的顧忌,攤手笑道:

“難不成文昌公子不足以匹配季坊主?王綱首又有什么值得她支持的?”

胡綱首一怔。也和謝國興同時笑了起來,謝國興搖頭嘆道;

“張大人說得也沒錯。百年兄如果當初與她成婚,她哪里又容得樓大人和陳家進東海?說句叫我家叔祖生氣的話,沒有樓大人屢次在官家面前保舉,叔祖爺爺他要復起,豈能如此容易?”

百年,是王世強的表字。

胡綱首只覺得心有戚戚,更是嘆道:

“說起他們的婚事,我當初還受過季坊主的拜托,向我那妹妹遞過話,想讓他們順利成婚。如果世強侄兒不要多事,直接娶了季坊主,如今這楚揚河道不就是咱們江浙海商說了算?”

張孔目在這些舊事上不好插嘴,只是笑聽著,他深知,這兩人也是因為在王世強積威之下,想要反臉也得找足理由。

謝國興搖頭道:

“他非要娶樓大小姐不可,我們又能怎么樣?季坊主現在雖然看在黃綱首的面子上和他一起做著生意,但心里如何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胡綱首埋怨了這一番后,也覺得季青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王世強一條心。

張孔目知道他們不愿意太過得罪了她,便笑著直言道:

“樓大人臨回大宋前,有過一句話給我,就是希望保著她早日成婚。你們也知道季坊主巴結人的本事。樓大人既然受她所請,親自交待了這一句,又留下了我,我也就必須得為她辦好這回事。”

謝國興還是頭一回知道他是樓云刻意留下來保媒的,不由得就詫異失笑,道:

“張大人,我倒是沒看出你這是保媒的架式,要不是你明說出來,我還以為樓大人是恨不得把陳文昌賣個天價,叫她拿全副身家來買人呢。”

胡綱首也撫掌大笑了起來。

“正是如此。我也算是看著季坊主從十三四歲長成了如今這樣子,她的厲害我是清楚的。我也就頭一回發現,她居然肯為了陳文昌,由著三郎和陳綱首爭吵,她就是一邊坐著低頭裝賢淑。你是沒看到王世強的臉色,他頭一回見著她這個樣子,當時的臉就氣青了——”

謝國興斟酌一番,還是試探問道:

“樓大人的意思,真是要為她和陳文昌保媒?”

不是拆臺?

張孔目淡定的捋須笑著,道:

“樓大人在泉州廣納蕃商,開拓財源。他早在出使前,就為她準備好了的五百坊民的落籍文書,自然是求賢若渴。我們讓她早些去泉州,庇護于樓大人的羽翼之下,準備將來琉球島上的港口拓地。安頓她的坊民。豈不是好事?更何況——”

他說到這里,環目四顧,這望江樓上只有他們三人,陳洪他也沒有被請來與會,

“她就算是不能插手楚揚河道,但陳家卻是能去建碼頭的。只要她有本事,陳家的碼頭不就是還是她的?”

胡綱首一怔,瞬間意識到陳洪的庶子是不可能繼承家業的。

陳文昌雖然是娶了夷女,但樓云連自己的貼身小廝駿墨也留了下來,助兩家結好這門親事,總不會沒有原因。

他也許是有意扶持陳文昌做家主,讓季青辰占足便宜的意思?

比起陳家在泉州偌大的身家,楚揚運河上的碼頭,她當然可以退讓了。

他想到這里,心中大喜,便也放心笑了起來,道:

“我本也是想,三郎也在明州。趕他姐弟離開只怕得罪了他。他可是只受過他姐姐的氣。但只要將來碼頭能落到季坊主手上,三郎也就滿意了。”

謝國興此時也領悟了過來,雖然還有些疑問,但覺得也不是不可行,便笑道:

“三郎是條漢子,但這里畢竟是大宋,蕃坊里那些成百上千的蠻子,難道還敵不一個三郎?”

從胡府江潮閣走下,左行一百步走過荷池曲水,就是外男們擺宴的前堂。

前堂向后,曲折走過假山后一層小廝們把守的宅門。再走上一個亭坡,走過一層仆婦們把守的花門。

如此,向下過了一處盤山廊道,就到了女客們坐席的中堂。

“坊主的意思是……”

胡夫人劉氏手里端著茶,幾乎有些不相信她聽到的話,“順昌縣主她……”

明州城最不缺的就是水庭湖面,胡府中堂也是臨湖而建,今晚雨后帶熱,格子窗都拆也

下去,成了四面透風的軒堂。

季青辰坐在伸出水面的軒廊上,正搖著扇子,笑道:

“她有些弱癥,在桃花渡的客船里養病。我看明州城的大夫似乎不太能看好她的弱癥。還是去京城的好。但又和她沒什么交情。不好去勸說——”

她慢條斯理地笑著,知道在劉氏面前并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她自然能懂。

這些年,她與胡夫人劉氏也是通過信的,隔海互贈過年節禮物。

這也是因為她本來要隨王世強嫁到明州城,早早就準備著要和本地海商女眷打好交道。

劉氏是劉綱首的堂姐,商家出身的女子。

宮中郡夫人胡四娘子從小也是在她膝下撫養長大。

胡綱首出海時,家里的生意除了有幾房兄弟們幫著打理,他這一房的產業當然還是這位劉氏作主。

宮中封了郡夫人的旨意下來,也是這位胡夫人劉氏接的旨。。

她該明白的事情,當然會明白。

“……坊主說得是。按理說縣主和樓府有親,她既然有些弱癥需要看醫,本應該是向樓府里說一聲。但……”

劉氏這是第一回見季青辰,特意親自接了她進堂,一直陪著說上不少話。有心要給她留個好印象。沒料到季青辰更讓她吃驚。

她心中明白丈夫胡綱首有心要倒向樓云那一邊,為了宮中的女兒更有結好謝家的打算。

她迅速盤算,馬上明白這是送上門來巴結樓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