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殺了她,殺了他們!
雖然知道為了食物為了生存人能瘋狂到何種地步,但親耳聽到黃瓊這樣冷靜地述說著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遭遇,陳薇還是不由自主全身發寒。()
默默地給黃瓊擦洗了身子,換上干爽的新衣,陳薇讓黃瓊吃飯,自己抽空給她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套。
陳薇把換下來的衣物抱到衛生間,泡在了消毒液兌的水里,準備浸一會兒再洗。
陳薇走出衛生間,就是一愣,正坐在書桌前吃粥的黃瓊抱著碗一動不動,豆大的眼淚叭搭叭搭一顆顆滴落在粥碗里。
陳薇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探手捂黃瓊的額頭:“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溫度又升高了嗎?”
黃瓊搖著頭,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也殺過人。”
“那次我們斷糧一個多星期了,關新哥哥外出尋糧時,被人家打了一頓,封詩琪姐姐守在床邊照顧他,也顧不上我們,其他的一些大人搶光了營地里所有的食物,連一瓶水也沒有給小孩子和老人留下。我們只能喝河里的臟水,勉強用圖書館里的書把水燒開。那天我和別的小孩子冒險從排水溝爬出營地,到外面的垃圾箱翻找食物。圖書館外圍都是學校,馬路兩邊的垃圾箱里不像居民區那樣經常會有倒掉的殘羹剩餐,其實以前也有人翻過垃圾箱,根本找不到食物。可我們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甚至有人挖附近公園里的野菜吃。”
“那天也許是老天保佑我,在太陽快落山時,我居然在一個垃圾桶里找到了半包菜園小餅干,我趴在垃圾箱口,一口氣就吞了好幾塊發霉餅干,因為沒有水,生硬的餅干拉得嗓子痛。可我還是用力咽著咽著,多吃一塊餅干,我就有多活一天的希望。”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我的后腦勺被人狠狠敲了一拳,我暈暈沉沉從垃圾箱口抬起頭,才看到原來是營地里一個比我小兩歲的男孩子在打我。他并沒有停手,一拳又一拳向我打來。眼睛死死盯著我手里的餅干。我沒有還手,不,是我沒空還手,我忍受著他的毆打,只顧得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嘴里塞剩下的餅干,因為吞得太急,餅干把我干裂的唇角都劃破了。血都流到了嘴里。那時候我只抱著一個心思,那就是一塊餅干也不能給那個孩子!”
“那男孩子就像瘋了一樣,拼命地毆打我,撕著我的嘴,想從我嘴里掏出哪怕是半塊餅干。但是我的個頭比他高,力氣比他大,他連一塊餅干的碎渣都搶不到手,眼看著我就要把最后一塊餅干塞到嘴里。那男孩子紅著眼珠子狂叫著從地上撿起一塊玻璃,猛地向我的胸口刺了過來,我連擋也沒擋一下。只顧伸著脖子吞餅干,當我的衣服被傷口涌出的鮮血浸濕時,那個男孩子似乎也嚇壞了,他放開我,連連倒退。可我卻沖著他笑,因為所有的餅干都被我一個人吃光了。”
“幾天后,還包裹著傷的關新哥哥和封詩琪姐姐從排水溝潛入了一個幸存者團伙占據的倉庫,給我們偷來了很多吃的。我帶著一袋餅干找到那個男孩子時,卻發現他抱著一個罐頭一動不動靠在墻邊,他已經活生生餓死了。臨時前,他連打開罐頭盒的力氣也沒有了。”
“陳老師,是我殺了他,殺了那個男孩子。如果我當時分他吃幾塊餅干的話,他一定能活下來的,一定能活下來的!”
陳薇抱著從抽泣轉為嚎淘大哭的黃瓊。忍著眼淚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別哭,這不怪你,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個世道害死了那個男孩子,不是因為你,真的,相信陳老師的話,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陳薇知道,自己的勸解很虛弱無力,她能理解黃瓊心中的內疚,正象黃瓊自己說的,如果分給那給男孩子幾塊餅干,也許他就熬過來了。()但生活中沒有如果,也許黃瓊讓出了餅干的話,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陳薇撫著黃瓊的頭發,柔聲道:“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孩子,你現在已經到了崖山,我們這里有田,有水,只要我們自己愿意勞動,就再也不會挨餓了。我們也不怕喪尸了,有你王叔叔在,封伯伯,周叔叔,謝姐姐,還有關新、封詩琪,你看咱們有這樣多的伙伴,從今以后,你,還有別的孩子,再也不會餓肚子,再也不會被喪尸追得無處可逃了。”
黃瓊哽咽著點了點頭,從陳薇懷里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將陳薇的衣襟都弄濕了,她喃喃道:“對不起,陳老師。”
陳薇幫她抹了把臉,擦去淚痕:“可不要再多想了,你現在正在生病,可得好好休息,來,我已經給你換了床單被套,你吃了藥,趕緊上床休息。”
黃瓊的體溫略有升高,38度6,陳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給她吃了退燒藥。
黃瓊的中飯吃得有些晚,所以謝玲送晚飯來時,陳薇只吃了自己那一份,讓謝玲告訴崔大媽,給黃瓊另下一碗煮得爛一點的番茄面條,等會兒再送來。
走廊里傳來一陣陣喧嘩聲,那是到田里勞作的人們回來了,在經過窗口時,不少人都向里張望了一下,中午的時候,已經有人將黃瓊的情況帶回了話去,市區新來者中的對立情緒緩解了不少,現在親眼看到黃瓊安安靜靜清清爽爽躺在床上,沒有五花大綁,也沒有各種大刑伺候,陳薇就坐在黃瓊床頭,給她讀著一本小說,知道果然是自己一開始想岔了,有人不好意思地向陳薇笑了笑,還有人向黃瓊招了招手。
木制的走廊里傳來一陣嗵嗵的急促奔跑聲,很快,王比安、鄭佳彥、盧鍇等孩子們擠到了窗戶前,他們隔著玻璃窗亂糟糟地喊著:“黃瓊,你的病好了沒有?”“還在發燒嗎?”
黃瓊躺在被子里伸出手向伙伴們招了招,回應道:“我很好,陳老師一直陪著我呢。”
盧鍇舉起了手里拎起的一串東西:“看,黃瓊,我們給你帶來了什么?”盧鍇手里拎著的是一串不知名的野鳥。
王比安攏著嘴隔著玻璃大聲道:“這是鳥是我們用彈弓從田里打來的。讓崔大媽給你燒湯喝補營養。”
黃瓊抿著嘴,看著伙伴們一身土,一頭汗,知道他們又要干農活。又要打鳥雀有多辛苦,她想向伙伴們感激的笑一笑,卻又鼻子發酸,頭一縮,鉆到了被子里,頓時一股熱流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陳薇走到窗戶邊:“好啦,好啦。讓黃瓊好好休息,三天后,她就能和你們一起玩了。王比安,看你臟得象泥猴子一樣,洗了澡才準你上床。”
王比安吐了吐舌頭,帶著孩子們一窩蜂向廚房跑去,好將鳥雀送到崔奶奶那兒。
自打中午隔窗探望過黃瓊的人帶口信給正在田間勞作的大伙兒后,曾經和盧鍇鬧過矛盾的孩子就主動找盧鍇認了錯。孩子們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大家就開始議論怎么給黃瓊補補營養,因為大家都認為。黃瓊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她實在太瘦了。有人說煮雞湯最有營養,女人生了孩子都喝雞湯,但如今崖山上的雞只只是寶貝,還等著它們生蛋孵小雞呢,可舍不得殺,這才想出打鳥雀給黃瓊補身體的辦法。
陳薇重新拉上窗簾后,黃瓊從被子里探出頭來,輕聲喚道:“陳老師。”
陳薇走回床邊,柔聲道:“什么事兒?”
“我覺得頭暈暈的。”
“別擔心,你還有點熱度。”
“都吃了那樣多藥了。”黃瓊嘟嚷著。
看到黃瓊在自己面前徹底放開心防。露出小兒女態,陳薇不禁有些失笑,伸手替她捻了捻被子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好好休息,好好睡覺。病自然會好的。”
黃瓊眨了眨眼,突然從被子里伸出手來,并著手腕:“陳老師,你把我的手綁起來吧。”
陳薇一愣:“好端端的,怎么說出這話來?”
黃瓊認真地道:“陳老師,你和王叔叔讓我隔離是為我好,也是為大家好,我不怨你們,真的,其實以前我們在市區收聽王比安的電臺時,已經知道生化病毒二度傳染的危險了。我今天發燒,自然應該隔離起來,為了大家好,更應該綁起來,要不,誰也不知道萬一我真的感染生化病毒了會做出什么事來。”
陳薇連聲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這說的是什么話,好好的,怎么又提這些,陳老師不陪著你嗎?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黃瓊閉上了眼,眼睫毛抖了抖,眼角滑落兩顆淚:“陳老師,我知道生化病毒有多可怕,知道喪尸有多危險,我、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再害了別人。我不能害了你,害了王比安,害了我的新伙伴們……陳老師,求求你,把我綁起來吧。”
陳薇長嘆一口氣,她自然知道生化病毒萬一真的發作時的危害,她原本已經打算一整晚熬著不睡了,盡管這個辦法很愚蠢,但她能拖一天是一天,既要照顧好黃瓊,又要安撫市區新來者惴惴不安的人心,她,難啊。
難得黃瓊這孩子善解人意,主動提出綁上自己,見她是真心誠意讓自己綁,陳薇也不惺惺作態,取了一條柔軟的毛巾來,剪成長條,盡量輕柔地給黃瓊的手綁上了。
王路匆匆吃好飯后,對謝玲道:“晚上王比安就交給你了,對了,你姐那兒有空也去看看,萬一有什么事兒,就給衛生院打電話。”
謝玲道:“又要去衛生院和錢正昂一起做人體實驗?”
王路道:“是啊,這事兒隔在心里沉甸甸的,一日沒做完,一日不安心。”
謝玲扁扁嘴:“以前沒原木一號做實驗前,我們不也這樣過來了?現在日子好了,反而窮講究了。”
王路苦笑道:“你說得對,這就叫無知者無畏啊,干脆什么也不曉得,兩眼一抹黑,過日子才簡單舒心呢。”
謝玲翻了個白眼,無趣的家伙,說話拿腔作調的,裝什么文藝青年啊。她揮揮手:“去吧,去吧。王比安和姐盡管交給我好了。”
為了趕時間,王路換了機動三輪車去衛生院,臨走前,還是有些不放心。走到走廊上,輕輕敲了敲玻璃窗戶,不一會兒,窗簾拉開了,露出陳薇的臉,王路看到黃瓊安安穩穩躺在床上,閉著眼正在睡覺。張嘴無聲地問陳薇:“還好吧?”
陳薇點了點頭,伸手捂了捂額頭,又向上指了指,王路明白,這是說黃瓊還在發燒。
他沖著衛生院方向指了指,又做了個聽電話的動作,示意自己去了衛生院,讓陳薇有事就聯系他。
懷著牽掛陳薇的心。王路趕到原木一號的實驗室時,心里有些焦躁,甚至沒有去看望隔壁病房里的關新和封詩琪。
原木一號的實驗時間還沒結束。王路背著手在病房里轉圈,轉得錢正昂頭都暈了,錢正昂知道王路這是在為陳薇擔心,雖然說黃瓊不見得就是感染了生化病毒,可這把自己的老婆和有傳染可能的病人隔離在一間房間里,的確有著極大的風險。
如果是錢正昂處理此事,那就簡單了,弄點足夠三天的吃喝物資,把黃瓊一個人關在密閉的房間里就是了,三天后再開門。沒事,自然最好,如果真變成了喪尸,那殺了就是。哪里用得著把陳薇也陪綁上?
可錢正昂也明白,這樣粗暴的作風,對王路這個肩負著整個崖山未來的首領來說。絕對是有害無益。唉,這當頭的,也不容易啊。
錢正昂突然一驚,自己剛到崖山時,只是想為自己和喪尸母親找個容身之處,第一次見到王路時,并不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網絡編輯有啥了不起的,說實話,醫科大學畢業的,都不怎么看得起萬金油一樣的文科生,然而,和王路相處的時間越久,錢正昂對他的認同感越強,不知不覺中,從內心接受了王路的首領地位。
錢正昂咳嗽了一聲:“王哥,你放心吧,陳姐也是有相當經驗的,以前你隔離時,也是她照顧你的。我也會經常去檢查黃瓊的身體的,絕對能保證陳姐的安全。”
王路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萬一黃瓊那孩子真的感染了……可該怎么辦?”
錢正昂一怔,脫口而出道:“真到了那時,也沒別的辦法,只有殺了。”
王路苦笑道:“我自然知道這個理兒,可是,就怕市區新來者之中會有不好的影響啊。”
錢正昂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王路的意思,雖然說這黃瓊如果真感染上了生化病毒,完全是天意,是誰都沒辦法的事兒,可要是到時真殺了黃瓊,在市區新來者眼中必是兔死狐悲。人心是很古怪的玩意兒,種下了種子,會開出什么花兒來誰也不知道,一旦有了成見,王路和崖山眾人無論做什么,在有心人眼里,都會扭曲變形,君不見以前網絡上,有那么一批人,無論管理部門做什么,他們都是一片狂噴,哪有什么理智可言,認真說起來,這些人不少還是3、40歲年富力強要知識有知識要生活經驗有生活經驗的人,可偏偏避免不了極端兩字。生化末世里,人人的心理都極度扭曲,從精神病學說,幸存者們個個都是偏執狂,因非如此,根本不足以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活下去。殺一個黃瓊事小,可在市區新來者心中引起的后遺癥,卻是根本難以預料的,搞不好市區新來者之中就會再出現如原木一號這樣的人――
錢正昂不自覺地瞟了一眼病床上惡狠狠瞪視著自己的原木一號,如果眼神也能殺人的話,自己早就被原木一號殺了不知多少回了。
錢正昂脫口而出:“如果控制不了他們,那就殺了。”
這話一出口,王路和錢正昂齊齊一驚,王路連連搖頭:“這怎么行,這怎么行,那可是近20號人啊,再說,皎口水庫的人也不見得就徹底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真要一動手,水庫的人搞不好也會反我們。”
錢正昂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犯混了,居然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來。唉,這幾天一直盯著原木一號的試驗,又熬夜看書,腦子稀里糊涂的。”
王路拍了拍錢正昂的肩:“錢醫生啊,我知道你不是那樣暴虐的人,只不過是一時想岔了。算了,這事兒就不要提了,我會處理好的。”
王路嘴上說得客氣,其實手心里捏著一把冷汗,他完全能理解錢正昂為什么會突然有這樣惡毒的想法,無他,人在感受到危險時,都會極盡所能地保護自己。
市區新來者在崖山如今人數是最多的,真要發生不測,這近20人引起的動亂能將整個崖山都毀了,王路的異能對他們一點都沒用,封海齊能力雖強,可也不能人人都照顧到,混亂一起,陳薇、王比安、梨頭等人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哪怕如王比安,他雖然天天鍛煉,可那也是針對喪尸而言的,如果對上王德承那樣的成年人,殺王比安還不和殺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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