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映真見她過來,便生笑顏,眉宇間親厚甚許。
“多謝你,我都瞧見了,方才若非有你,那李琛的法力凝焰真要將我灼傷。”
王妙元面生些嫌惡,壓低聲音講道:“這明燭一脈的弟子都這樣,一言不合便想要動起手了。”
“但要說不知分寸,他們又從未惹出大事,不達被法閣依宗規懲處的程度,想想還真是賤皮子。”
許映真略有些訝然,許是拜入極重規矩的奉賢真人門下,王妙元雖雙眸中常見靈動跳脫,但整而觀之,實有如尊玉佛般的溫潤寧靜。
不曾想她言語間卻有些辛辣直白。
但許映真當即點頭應是:“總以惡意揣度他人,自己又能干凈到哪去?”
王妙元莞爾一笑,又輕聲道:“你想必是剛修行不久,好像僅是洗泥胎第一重,最好還是莫要同那李琛正面沖突,免得傷了自己。”
“如他如我,雖是今年方被收為真傳,但早便被師父暗中教導而踏上修行,境界更高。”
許映真眼睫微顫,點了點頭道:“我自不會那般癡傻。”
“先前眾目睽睽,本以為他會有所顧忌。”
許映真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回去便要通讀那本太玄宗規。
娘親立于官場高位,曾同她講過,規則并非一味束縛,若善用規則,便可站在不敗之地。
力弱之時,當尋求可用外物以助。
“畢竟規則,本就是拿來利用的。”她心中暗道。
而另外一旁,李琛因先前同她針鋒相對,已然不睦,瞧見王妙元同之走近,他坐于書案位上,低聲嗤了聲。
李琛目中幽芒,心中暗道:“本以為天懸弟子身家不菲,便順著她的話提出彩頭。”
“哼。”
明陽洞中又漸漸歸寧,外門不似內門與真傳,修行多艱,哪有那般多的心思放于猜忌上,稍作警醒,便能知曉莫要卷入真傳之爭。
待得敲鐘再響,洞內極靜,虎背熊腰的壯碩男子大步走來,他極魁梧,濃眉鷹鼻。
許映真見他踏走時,旺盛氣血凝作身周若隱若現的紅霧,雙瞳看去呈淡淡銀白。
雜役弟子初修鐵骨經,待入外門,便可另行擇選。而若走純粹體修之路,便可得賜此經文續卷銀血訣,大成時氣血盛而凝霧,雙瞳似銀所鑄,正是他這般模樣。
“外門長老袁沅,今日執教‘斗武’,諸位弟子做好準備。”
待得諸人正襟危坐,便見袁沅自袖中取來口青玉小瓶,稍加法力催動,便內涌出縷縷凝練的黑風懸在洞頂。
“老規矩,自己以法力接引這陰水淬骨風,莫貪多不足,自傷自損。”
“而若于武藝上有所困惑,便上來討教。”
袁沅隨后盤膝蒲團,分出心神控這宗門賜下行課所用的‘黑風瓶’,亦關注每位弟子情況,免去危機出現。
此寶瓶乃中品法器,煉就時融有陰水風種,以法力催動便可生出錘煉體魄的淬骨風。
許映真神色好奇,催發氣海,以法力接引來一縷黑風入體,頓時面色大變,慘白如雪,額頭滲出大片冷汗,發絲沾汗而粘膩纏結。
但她自幼習得武藝,又常以食補滋養,且經過第一重泥胎洗滌,如今還能撐住。
風如刮骨刀,陰水寒入髓。
許映真受此痛楚,眉頭緊鎖,雙手握緊成拳,竭力忍耐。
而漸漸地,待陰寒與苦痛消去些許,她內視望去,經絡似抹上些淡淡瑩光,氣血運轉亦順暢幾分。
“這淬骨風名不虛傳,苦痛換來肉身得益,倒也值得。可若同時引來過多淬骨風,只怕筋骨血肉無法承此洗煉,撐不到好處顯露便要斷裂開去,怪不得袁長老說不可貪多。”
世上萬靈除卻極少數的神異種族,皆是靈肉并存,人族尤其,不到第四大境凝聚元神,魂魄便無法超脫血肉之軀。
故而修行時唯有兩相結合,仙路方可走得順遂,這便也是‘斗武’開設的緣由。
待許映真體內那股淬骨風漸漸消去,她又思索自己身懷靈根,蘊有水木靈韻,而這淬骨風分明內含陰水氣息,她能否化為己用?
待過去些時間,第一縷徹底被煉化,許映方又是引來第二縷黑風。
她旋即催發十八轉半,以第一轉‘洗塵’將淬骨風引入經絡,氣海中的靈根黃芽隨之顫動,寒氣頓被吸納一空。
她修行道經甚是玄妙,叫淬骨風無法反抗地順著經脈運轉,因此苦痛便大大削減,鍛體效用比之先前第一縷,也有個十之七八。
而缺損的緣由便是被靈根吸去的寒氣,竟被凝練成法力,歸入氣海中的黃芽。
許映真頓感甚妙,上品靈根加持十八轉半,吸納淬骨風竟有奇效。
她抬頭望向圓臺,袁沅正在指點一位弟子武藝,而從他那雙銀瞳中依稀可見到些滿意神色,便是心中想道:“我幼時便習得武藝,名師指點,那弟子比不得我。”
“借這陰水淬骨風修行,才能叫我得到最大的好處。待回去天懸峰,再問問師兄師姐有無如此般錘煉肉身的妙法。”
許映真心中一定,便將心神盡浸于修行,不知時逝。
而待吸納十七縷黑風,她察體內經絡所籠的瑩光似在漸漸凝實,朝另一形態變化,也隱約傳出股異樣痛感,便不再吸收。
她再運轉道經數個周天,周遭靈氣涌來,凝為法力沁潤,漸漸化開那層瑩光。
許映真輕吐口氣,眉眼間帶些喜色,握了握拳。
“當時我踏入第一重泥胎境,單臂便足有百斤力。如今淬骨風錘煉一番,只怕力道已將近兩百斤,這就是修行!”
而此刻三個時辰已去大半,不少外門弟子亦止了修行,免得血肉承不住寒氣侵蝕。
許映真松弛心神,朝洞中望去,發覺此間最為出色者,莫過于李琛,王妙元,以及另一位雪衣真傳,觀其腰間令牌,乃出身梵凈法脈。
他們三者體繞法力瑩光,張口吸來黑風入體,皆是數道并行,瞧著面無絲毫痛楚,且如今仍在汲取。
“真是厲害,不過他們境界最高,倒也正常。”
而許映真又看向圓臺上正展示武藝的弟子,心中漸漸有一個疑問生出。
“武藝,仙術?”
“我年紀雖幼,但自小習武,劍術天賦超然。按宮內武師的說法,我雖氣力有限,筋骨稚嫩,但靠著劍術精妙便能算得二流高手。”
莫要小看,大漢王朝中武藝能達二流,以她年紀,已是天賦異稟。不過到底缺些江湖經驗,那日明凈寺中慌亂下吸入迷藥,否則那四個匪徒絕綁不了她去。
“但武藝與術法比,只似土雞瓦狗般。若我施展那剛習得的雷光咒,便足以殺一流高手。只怕再精妙的劍術都敵不過一道術法。”
“所以按師姐之前的說法,修士修的是劍道而非劍術。”
“那什么是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