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雪煮茶

錯過小故事3

由于宿醉,恩璽睡醒的時候也不早了,頭痛得厲害,記不起后來是怎么回酒店的,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鄒川趴在陽臺前的茶桌上睡著了,不由得皺起眉頭,難道昨晚是鄒川送自己回來的?

恩璽看了看干凈的地面,手機碎片被鄒川打掃干凈了。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覺得很窩心,她看著熟睡的鄒川,將他肩上滑落的毯子重新蓋上去,寵溺地輕輕揉了揉他頭頂的發絲,手感出奇地柔軟。

恩璽覺得,鄒川讓自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其實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把他當親弟弟對待了。

“姐姐,你醒了?”睡夢中的鄒川感覺到了頭頂傳來的觸感,有些慵懶地睜開眼,便看到笑容柔美的恩璽正看著自己。

“謝謝你送我回來,走吧,一起下去吃早、誒不對,該是午餐。”

“你腳受傷了,能走嗎?”

“沒事。”恩璽搖搖頭,一瘸一拐領著鄒川出了酒店。

吃完午餐,鄒川說要先回家一躺,整晚沒回家,媽媽會擔心的。

恩璽鬧著要送他回去,鄒川拗不過她,只好讓她跟著一起。

鄒川的家在挨著縣城的城郊,有莊稼有菜地,還有家禽,深深淺淺的青草綠樹中一座看上去已經有些年月的紅房子顯得很有意境,恩璽舉起相機,咔嚓一聲,便將這美好收納。

起初恩璽以為鄒川是摩梭人,交談了才知道,他的媽媽是麗江人,爸爸是四川人,他一直在這里長大。

當在高級公寓住習慣了的恩璽身處在這樣窘迫的一個舊瓦房中,那種強烈的視覺對比沖擊讓她莫名羞愧。

她理所應當地花著紀譽給的錢,買名牌吃西餐在各大商場和娛樂場所穿梭,想去哪旅行就帶著昂貴的單反相機出發,今天在巴黎或許明天又飛去埃及,她寂寞的青春被自己夾雜在鈔票里一一揮霍,她過的有滋有味,卻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像鄒川一樣,為了家為了生活為了自己的人生去拼搏去努力。

還有什么不滿足?自己生來便是甲,擁有優越的生活條件,不用為錢為人生發愁,而鄒川是乙,他沒有好的家庭條件,想要過和自己一樣的生活,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努力。

那么多人想方設法都想登上自己這個高度,她還有什么不滿意?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高度,所以...很寂寞吧。

恩璽未曾敢想這次的旅行竟有這般意外的收獲,當看到鄒川口中沒用的父親和自己失蹤多年的父親驚人相似之后,她激動的情緒難以平復。

“爸!是你對嗎?你是柳涵對不對?!你看著我,還記得我嗎?我是恩璽啊爸!”恩璽失控地抓著眼前這個瘦到剩一層皮包著骨頭的男人的肩膀,算來也不過四十幾的他,斑白的頭發眼窩深陷,蒼老得不成樣子。

“姐姐,你冷靜一點,這是我爸爸,他不叫柳涵,他叫鄒意。”

“姑娘,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記得我有女兒。”沙啞的聲音輕輕撞擊在耳膜,卻重重打在了恩璽的心臟上,悶著疼。

怎么會認錯呢?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一模一樣的人存在的,他就是爸爸啊,日思夜想的爸爸,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了。

這場旅行不歡而散,恩璽放棄了最想去的情人灘終點站,逃一樣的回了四川,那天回酒店之后失眠整夜,第二天鄒川的母親鄒晴偷偷找到了恩璽,她給恩璽講了一個故事。

十八年前,她在河邊救回一個受傷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鄒川的父親,他后腦中彈,導致他失去了所有記憶,他們相愛了,她用自己的姓給他取名叫鄒意,因為鄒意會說四川話,所以她知道鄒意是四川人,她沒有想過要替他找回過去和記憶,她深愛這個男人,她害怕當他記起自己的過去之后,會離開自己。

那時他傷得很重,村落里的老醫者用罌粟花救回了他的命,但卻讓他因此染上了癮,直到后來她懷上鄒川,他說他要戒癮,每每看著他犯癮時萬般痛苦瘋狂呻吟的樣子,她心頭承受的痛苦似乎比他還要多。

她狠下的心一軟,還是將藥粉給了倒在地上抽搐發抖的男人,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他已經毒入膏肓,或許,也活不了多久了吧,她愛他,卻害了他。

恩璽只是默默地聽完她講的故事她的乞求,縱使心里萬般絞痛,她也只有笑著憋著眼淚。

這是有多難過?兒時的英雄,變成了一個半截身體都埋在了黃土里的癮君子。

“我想,鄒意他就算想起,也不會愿意跟你回去吧,畢竟他曾經是肩負榮耀的英雄,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離開,不見,不念。

十八年,她這十八年來記憶里的父親是那樣耀眼,她不愿意就這樣毀掉記憶里的美好,更不會毀掉從十八歲愛上他等了他十八年都依舊執著的顧白白心里那個美好的柳涵。

而對于鄒川而言,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信仰,如果就這樣帶走爸爸,他怎么辦,他的媽媽怎么辦,即使這樣的家庭份子是他們的累贅,可是他們愛他。

也難怪自己在鄒川看到身上看到太多與自己神似的地方,棕色的桃花眼,濃密下垂的睫毛,還有微笑時右邊唇角的淺淺酒窩。

親情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東西,就算不知道自己和鄒川的關系,她也早已真心把他當成了弟弟。

可是她渾然不知,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卻對自己動了不該動的情愫,她走的灑脫,什么都沒留,卻帶走了一個十七歲少年的第一次心動。

鄒川的消沉媽媽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將同樣的故事講給自己的孩子聽,所以她撒了謊,說恩璽趕回去結婚了。

他拽著手里那疊用信封裝著的厚厚的錢,清淚兩行。

恩璽從來沒有想到你在她三十一歲那一年,會以一個面試官的身份偶遇到鄒川。

這個時候的他越發像記憶里的柳涵,青澀褪去后,魅力指數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鄒川的確做到了,以他的實力,做部門經理綽綽有余,可以賺很多很多錢,讓爸爸媽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