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公子是要聽曲還是打算做些別的?”蔓蔓抱著琵琶走得更近些,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
壯胖男人沖著蔓蔓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們就是想請蔓蔓姑娘過來說說話。”
只是為了說話?
“只是為了說話。”男人垂眸錯開蔓蔓看來的視線,強調道。
蔓蔓也斂下了眸子。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進到這種地方已經有些年頭了,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是頭一遭碰到來這里找她只是為了說話的人這種感覺還真是新鮮。
蔓蔓把手中的琵琶放到一旁,詢問幾個外鄉人要說些什么,外鄉人又是一陣慌亂。
他們要說的事情,如果就這么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太讓人難以接受?是不是需要說些別的做個鋪墊?
可如果要做鋪墊,又該說些什么?
他們完全沒有和小姑娘打交道的經驗啊。
“看來幾位公子還沒想好要和蔓蔓說些什么,那蔓蔓就先給幾位公子彈曲吧。”她說著就抱著琵琶開始彈奏起來。
有人想要出聲阻止蔓蔓,卻被那個面紅壯胖的男人攔住,“就這樣,讓小姐先彈,彈完之后我們就直說。”
話音剛落下,外間就傳來了嘈雜聲。
原本這個時候的春風樓也是很嘈雜的,但眼下這種嘈雜又和先前的不同。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旋即走出一人去門外查看情況。
大廳里站著兩隊人馬,一隊是帶著刀的差役,一隊是樓里的人。
這朝陽縣的人還真是稀奇,竟然有開門做生意的公然和官府的人馬對峙這要是換在他們江州,絕對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男人沒興趣詢問官府的人到底是來做什么的,收回視線又輕手輕腳的回到屋中,低聲給壯胖男人說外面的大致情形。
蔓蔓仍舊心無旁騖的彈著琵琶,似乎不關心外面發生了什么,又似乎是對外面的人很放心。
“我們要不要打斷小姐,先把該說的話說了再說?”有人低聲問。
壯胖男人思忖一刻,出聲道:“蔓蔓姑娘。”
蔓蔓停下動作,錚錚的樂聲也隨之消失。
她看著男人,以眼神詢問。
“蔓蔓姑娘,實不相瞞,我們幾個是奉了老爺的命過來找一個人的。因為只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青州境內,所以在找到這里之前,我們還去過好幾個別的縣城原本這里也找過,但是沒找到打算離開去下一個地方的,可是卻又在那個時候得到了消息”
“那蔓蔓就恭喜幾位公子,終于得償所想,也能早早回去家鄉復命得賞了。”
疏離又客套的反應讓幾人齊齊愣住。
難道這種時候的第一反應不該是詢問找的那個人是誰嗎?
若是小姐不這么問,他們還怎么說接下來的話?
壯胖男人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唇瓣,搓手道:“蔓蔓姑娘,您就不好奇我們千里迢迢過來要找的人是誰嗎?”
“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蔓蔓道,“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呢。”
再次被不按常理回話的蔓蔓堵住了接下來的話的男人干笑幾聲附和:“是啊,確實是件值得慶賀的事呢。”
“姜承,你拘束什么姐不問,你就自己說啊扭扭捏捏跟個姑娘似的,我都看不過眼了。”先前被壯胖男人趕到角落去躲著的男人忽然出聲,瘦小的身體靈活鉆過幾人之間的縫隙站到蔓蔓面前,“你不說,我來和小姐說。”
“小姐,您就是我們不遠千里趕過來要找回的小姐。您是我們江州姜家的大小姐,當年剛滿周歲的您因為一些變故被人送到了離家千里的朝陽來我們找了您許久,總算是找著您了。小姐,您跟我們回江州去吧,老爺還在江州等您呢。”
腦中一直繃著的那根弦忽然斷了。
蔓蔓平靜的面容破裂,從縫隙里滲透出絲絲慌亂。
她抱緊懷中的琵琶,一面向外走一面同幾人告罪:“幾位公子實在抱歉,蔓蔓忽然身體不適蔓蔓這就去找其他的姐妹過來替蔓蔓陪幾位公子說話”
他們要找的人就是她,要說話的人也是她,換成別人了,還能說什么?
又不是真的來逛青樓喝花酒的
可蔓蔓的動作很快,不等幾個男人做出反應,她就已經打開門匆匆走了出去。
屋中死寂一片。
瘦小男人縮著腦袋舔唇輕問:“我是不是闖禍了?”
姜承轉過大腦袋看向王三,王三下意識把脖頸伸直,然后皺著臉閉眼等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奈何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預料之中的厚實巴掌拍在腦門上的疼痛,王三不由睜開眼。
姜承已經轉頭看向門口。
“小姐看起來好像不相信我們說的話,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是回江州還是繼續在這里蹲守?”另外一人問道。
“當然是蹲守!”王三開口,“老爺讓我們幾個留在這里,就是為了找回小姐。我們現在找到了小姐,但是沒有把小姐帶回去,也算是任務失敗!這要是讓家里的那些人知道了,豈不是更要笑話我了?”
他可是第一次被老爺委以如此重要的任務,就指望著完成之后回去風光一把呢!
要是就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那他還怎么風光啊?
張二狗他們不得笑話死他?
沒人理會他的意見,眾人都看向姜承。
“再等等吧。”姜承道,“小姐其實已經信了我們說的話,但是一時半刻還不能接受”
“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王三滿是不解的瞪大眼。
從一個青樓賣笑的姑娘搖身一變成為姜家的大小姐,此后出行只會香車寶馬仆從美婢擁簇,喜歡什么東西都可以讓人買回來,過著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換做是他,肯定立馬就答應跟著回去了,怎么到小姐這兒就變成了不能接受了呢?
“你不懂!”姜承道。
好吧,他是真的不懂。
王三伸手摸了摸鼻頭。
屋內的其他幾個男人卻是懂的。
一個早就失去了清白的女子,卻突然被告知是某戶人家的大小姐本該捧在掌心呵護長大的人,卻深陷泥沼,根本沒有任何臉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