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的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血痕,以慕流云這幾年驗傷的經驗,一眼就看得出來,那是一道抓傷,由上自下,從耳根到腮角,他應該是有閃躲,所以傷痕倒是也不算特別深,只是洇出了一點血,現在血痂已經凝好了,看起來問題不大。
被慕流云這么一問,袁牧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把臉轉向另一側,不讓那道抓痕出現在慕流云的視線里。
“慕推官看來是記不得了。”袁乙聽了她的詢問,在一旁笑著對慕流云說,“那不是昨天夜里你中了迷煙,被魘住了,不小心給我們爺抓傷的么!”
“啊……這……”慕流云有些傻眼,愣愣地看著袁牧,腦子里迅速尋找著這個記憶,慢慢的,有一個畫面從腦海中浮現出來……那個青面獠牙的夜叉臉……自己可不就是一下抓了下去!誰能想到那個人竟然是袁牧呢!
“慕推官被迷煙給魘住了,估計是會出現一些錯覺,不過你到底是把我們家爺給看成了什么,居然嚇得叫那么大聲?”袁乙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讓她怎么說!說這位玉樹臨風、英明神武的提刑大人在自己眼前化作了丑夜叉?
“呵呵……愧疚愧疚!我實在是記不太起來了!就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夢里面家中女眷都遭了不測,所以心里特別焦急擔憂,其余的便記不得了。”
慕流云紅頭脹臉,尷尬不已,決定半真半假地回答這個問題:“大人,我昨夜是不是失態了?沒想到會錯手傷了你……還請大人責罰!”
袁牧瞪了一眼袁乙,轉過臉來對著慕流云的時候,表情倒是挺淡定的:“無妨,你也不是存心的,不過是被那迷煙魘住了而已,也怪我唐突,在那種情況下將你嚇到了。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估計你也是出門在外,牽掛著家里面的情況,所以才會在中了迷煙之后發這樣的噩夢。
你不用太過憂慮,出發前我已吩咐袁乙安排了提刑司的衙差定期到慕家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情況他們也會負責處理,提刑司的衙差平日訓練嚴格,不會出什么問題。
待到這次走完這一遭,再回去以后,你倒是可以挑選幾個資質好一些的護院,交給袁甲、袁乙他們幫你訓練上一陣子,這樣以后有個需要離開家的差事,心中也能踏實一些。”
他這么一說,慕流云就更覺得不好意思了,趕忙向他連聲道謝。
袁牧伸手把她手里的藥碗拿了過來,起身對她說:“你再休息一會兒,江謹已經去尋郎中了,晚點把人帶來,再給你看看。我和袁乙就在房里守著,不用怕。”
慕流云的頭還在隱隱作痛,此刻也沒jing力與他客氣,應了一聲便又躺了回去,袁牧幫她把床帳重新放下來,慕流云也沒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就又睡著了。
估計是因為經歷了一場有驚無險的夜襲之后,房間里有人守著,讓慕流云覺得格外安心,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被袁牧喚醒,告訴她郎中來了。
“郎中在門外,你先把頭發束一下。”袁牧對她說,然后重新放下了床帳。
慕流云把自己的頭發攏了攏束起來,靠坐在床上,小聲告訴袁牧自己準備好了。
袁牧這才又把床帳拉起來,示意袁乙開門,袁乙開門將門外等候的江謹和郎中放了進來。
郎中一進門就看到靠坐在床邊的慕流云,知道這是自己今日被叫來看診的病人,連忙湊過去,剛要往床邊上坐,被袁乙一把拉回來,按在了他放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
郎中心里頭也想罵娘,平日里他去別人家出診,別說是大老爺們兒了,就算是婦道人家,也只有那高門大戶的才諸多講究,要注意許多,哪有今日這樣,一個瘦弱后生有點什么不爽利連醫館都不去,興師動眾把自己給叫客棧來,旁邊那三個還都一副警惕的模樣,虎視眈眈的,好像不盯緊點自己能把人給怎么著了似的!
不過心里面腹誹也就罷了,他畢竟收了江謹的銀錢,嘴上也不好說什么,不讓坐床邊便不坐吧,拉過慕流云伸出來的手腕子,搭上手指,作沉吟狀。
過了一會兒,他把手收了回來,對慕流云說:“這位公子眼下有暗影,且脈象虛弱凌亂,我看應該是近日多思慮,休息不好造成的。別的倒是沒有什么大事,只是那脈象多少有點陰盛陽虛,回頭去我鋪子里抓幾副大補的藥材,回去每日煎服,必能……誒誒誒!”
必能怎么樣,這郎中也沒機會說完,人就已經被袁乙拎著衣領給提走了。
慕流云咧嘴沖袁牧和江謹笑了,幸虧這兩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底細,那郎中看起來也是有點本事,但又本事不大的那一類,所以只看出自己陰盛陽虛,卻沒看出更深一層的根本問題。
江謹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他瞧著慕流云還有些發白的臉色,感到一陣陣的后怕。
“你這一次多險!這是那個跑到這里來搞夜襲的人沒有打算進到屋里來,不然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他忍不住對慕流云說,“若是呆在太平縣,便沒有這些事情了!”
袁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坐在一旁喝茶。
慕流云雖然知道江謹這是因為擔心自己,所以才這么說,可聽了還是心里面有些不大舒坦:“江兄此言差矣,昨夜之事,并非我在外面惹是生非,找來的禍端,這與我到不到玉邕縣來走這一趟又有什么關系呢?
若是有惡人想要作惡,哪里需要挑剔什么時辰地點!你難不成這么快就忘了,之前我不就是在太平縣街頭,光天化日之下就差一點被山賊給擄了么!”
江謹一愣,被慕流云的這句反駁說得有些噎住了,理智上他很清楚,這個話題應該就到這里結束,不要再說下去了,可是一想到慕流云這么不在意這些風險,他又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火大:“你若是不做那司理參軍,若是不差白容的那一樁案子,自然也就不會惹上萬家,那萬茂槐不就不會伙同山賊加害于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