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廢修最新網址:ibiquxs
瓊亦被晏庭深帶到大漠時,正與破關而入的西戎駐營相匯合。
墨昀孤身著軟甲,面帶笑意看著他們一行歸來,在自己面前俯首,晏庭深行禮道:“師父,弟子幸不辱命。”
“好徒兒。”墨昀孤扶他起身,又聽他道:“師父,我給您帶回來一份禮,請您笑納。”說罷拍了拍手,手下抬著車轎走來,含冬拉開了車簾,露出倚靠在其間昏迷不醒的瓊亦。
瓊亦一身昆翟服飾,長發披散間點綴著綠松石墜,臉色泛白。
墨昀孤神色一凜,殺心升騰:“是她。”
“師父還記得?”
“那人的遺孤,看著就生厭。”墨昀孤召出長刀,直指而去:“當年派了三百精兵殺她,還能讓她有命活著,今日終于能將她徹底抹去了。”
“師父,大王需要她,您若殺她,大王更會疏遠您的。”晏庭深緩緩道:“在大王用上她這具血肉之前,她這一身修為還請師父收去,據為自用。”看著轎中人安靜的睡相,他笑道:“世間一等一的劍修,真氣純凈,難覓難求,也請師父看在徒兒有心的份上,饒她一命。”
墨昀孤冷笑一聲:“帶進來。”
侍從應聲,將車轎抬去了主營之中,含冬將瓊亦抱進了營帳,依他們的示意放在軟毯上,背靠著扶柱,離帳之余小聲向晏庭深道:“主人,今日的藥還沒給她吃,怕是過不了一會就會醒。”
晏庭深點頭:“知道了,你退下吧。”
帳中只剩這師徒二人,晏庭深將地砂寒的解藥給瓊亦服下后,替她化開真氣,墨昀孤感到了她的修為氣息,臉色更加陰沉:“不過幾年而已,她的修為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是啊,所以只有拜托師父廢了她的修為,我才好放心帶她回王城。”晏庭深輕笑,“我會為師父護法的。”
墨昀孤單手成掌,貼在瓊亦額心,心中不平,他兢兢業業苦修多年,反而被一介小輩后來居上了,甚至這個小輩比自己弱時,自己也沒在她手中討到過好處。
掌心光芒初現,墨昀孤的真氣緩緩托起她,咒語念后,掌化為爪,帳中無端起風,真氣從瓊亦的丹田之中被迫抽出抽離,盡數涌入墨昀孤的體內。瓊亦眉頭越皺越沉,隨著時間推移,她漸漸從抽絲剝繭的痛苦中蘇醒過來,眼前之人也逐漸能看清,是昔日的仇敵,與摯友。
“晏庭深……”她眼瞳震顫,努力啟唇,發出輕不可聞的聲音:“你為什么……”
昏迷之中的回憶逐漸銜接,她沒能牽到竺云蘿的手,而是在那瞬間被人擊暈,就此渾渾噩噩,夢魘不斷,瓊亦意識到了自己是如何落入西戎將帥的手里,咬緊了牙,目光含恨地看向晏庭深:“……叛…徒!”
“沒有背叛。”他搖頭:“我一直都是。”
“唔!……”瓊亦忍痛,額頭上有冷汗流下,整個身體都不受自己掌控了似的,真氣從四肢百骸中散去,丹田內如同被抽筋取髓般的疼,她知道墨昀孤是在吞噬自己的修為,可是無力反抗,眼睜睜看著自己煉化的真氣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住…手……”
晏庭深把玩著腰上的弦歌劍,溫言軟語地哄道:“瓊亦,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時間緩慢過去,不知多少個時辰之后,墨昀孤收式,瓊亦近乎氣竭,跌在地上,丹田中一絲一毫的真氣都沒有了,落為了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而身前之人的氣息不知高了幾重。
她幾次撐身要起都沒能做到,屋中兩人也不再視她為威脅,墨昀孤拂袖而去,要將方才吸來的真氣完全煉化,瓊亦拼盡全力抓住他的小腿,眼角通紅:“你畜生……”
墨昀孤沒想睬她,掙開瓊亦的雙手大步要走,誰知她竟是站了起來,雙手無力,只能用身子重重撞他,墨昀孤本就厭她至極,回身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提了起來:“想死?”
“殺了我……”瓊亦掐著墨昀孤的手,冷笑道:“手下敗將……殺了我啊!”
墨昀孤怒從心生,將她大力摔在地上,又走上去一爪抓起她的頭,只要他稍微用力,即刻就能捏碎她的頭骨,怒吼著:“你當我不想殺你么?只有你死了,阿瑾才不會再做她那虛妄的長生夢,你就該與你那勾引自己妹妹的爹,一起死在內亂里!”
瓊亦再無真氣傍身,全身劇痛,嘴角流出血跡,抬眼去看墨昀孤時,滿是嗤然和恨意:“墨昀孤,吸走了我的真氣,就這實力?……”
晏庭深見墨昀孤的指節“咔咔”作響,上前攔下他道:“師父,不可殺她!”
墨昀孤猛地撤手:“滾!”
瓊亦倒在地上,身上哪處都疼,如同要散架般,晏庭深扶抱起她,她抬手一掌抽了過去,手落在他臉上,無力的滑落了下來,他嘆惜道:“瓊亦,你別這樣,我帶你去療傷。”
“虛與委蛇……”她掙扎著被他扶起,顫抖著問:“我姐姐在哪……你把阿蘿怎么樣了?!……”
“我沒有動竺云蘿,保命之物也全都還給了她,留她在車里。”
“你…你把她單獨……”瓊亦雙眸通紅,不敢去想竺云蘿如何了,氣血攻心,又吐出一口血,呼吸越是虛弱,晏庭深拿袖子給她擦血跡,平和道:“瓊亦,你現在修為全廢,不過一個凡人,沒有再與我們相斗的實力了,不如乖乖聽話,我知道,你不想死的。”
瓊亦渾身發冷,視線也愈是模糊:“勾結魔宗…挑唆清歸門的…都是你……還帶著戎軍一同……”
“是啊,藏文堂的火是我親手放的,清歸門也被我假意擺了一道,這些事,都廢了我好大的功夫呢。”他輕笑:“想來,玄怨也收到我為他備的禮了,不知是否喜歡。”
瓊亦腦中晃過雙煞破封之事,嘴中滿是血腥味:“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啊……”
“不然怎么將你們分開呢?盛玄怨那么難對付,修為僅僅略遜于秦寒川,世上可沒幾人打得過他了。”晏庭深道:“況且,他是知道你被擒了的,即便如此也沒有選擇過來救你,我們行車很慢,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可惜啊。”
他勾唇一笑:“瓊亦,這么看來,你對他來說也不是那么重要啊。”
瓊亦閉緊了雙眼,肩膀顫顫地聳動。
晏庭深將她遞到含冬手上,道:“給她療傷,族中那些事情,都可以與她說了。”
含冬點頭:“是。”將瓊亦攙扶進車轎內,一邊運功替她療傷,一邊喚她“公主”。
瓊亦雙耳像被針扎了似的,在車轎內推打她,讓她閉嘴,含冬是已經服用過蠱丹的偽修,制伏住一個氣息奄奄的凡人并不困難,她點了一支氣味獨特的熏香,用手輕輕扇著,轎子內彌漫著香氣,瓊亦逐漸安靜了下來,聽她道:“汋侯說,您一直在查自己的身世,現今終于能知曉,為何還讓奴婢閉嘴呢?”
自從知道自己父母雙亡后,身世于瓊亦而言再無任何作用,她也不在乎了。
嗅著清淡的香氣,瓊亦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心中沒了憤恨和怒意,她只想靜靜坐著,車轎似乎被拴上了馬匹,又開始晃悠地向西行駛。
含冬見定神香起了效果,將香放在手爐中,讓她捧著,為她梳理長發,緩緩道:“您是先王的長女,也是他唯一的獨女,先王死于大漠內亂,王妃也因悲痛病故,留下了年幼的您。王城中的所有人都誤以為您死了,不想您意外流于民間,被中土人擄走,現今,終于可以歸家了。”
瓊亦只吐出三字:“說實話。”
自己不過是修為被廢了,又不是頭腦殘廢了,生于王宮的先王遺子會因意外流落到中土,無一人知?
怎么可能。
含冬猶豫許久,改了措詞:“奴聽言,是大王與先王妃性子不合,您生得與先王妃相像,故而遷怒流放,今時好不容易尋回,是要……”
“是要用我的血,祭她長生。”瓊亦聲音又輕又啞:“對吧?”
在被晏庭深扶出營帳時,她見了一個男子,正是當年在青楓鎮上要活捉自己的西戎人,腰佩一把彎刀,隨在車隊旁,似要押送她去王城。
聯系墨昀孤口中的“長生夢”,瓊亦明白了,西戎王想要她活命獻祭,墨昀孤似是不想,才會拼了命的要讓自己死。
含冬微笑:“嗯,您知道就好。”
她繼續道:“所以,余下的這些日子,奴婢會寸步不離的陪著您。待到王城,會有祭司替您洗魂,忘卻這些痛苦。”
含冬握著瓊亦的手:“您想,盛三公子選擇了天下人,棄了您,您的姐姐孤身分娩,怕也是活不成的。汋侯帶您來時,已向中土各地散布謠言,說您與他是一氣同根的,五族之人會視您背叛,為仇為敵,您往日的師友也不會信您了,多痛苦啊。不過,這些都可以忘記。”
她輕笑:“這樣是不是很好?”
瓊亦只是平淡地搖了搖頭:“放我走。”
她想,盛玄怨那么喜歡她,不會棄她的,他只是選擇了更重要的事情。自己要做的,就是盡量活得久一點,才有可能等到他。
她又想,阿蘿也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況且,自己與晏庭深沉瀣一氣的謠言,怎么可能會有人相信?
含冬笑了笑,用團扇輕扇熏香,瓊亦眼眸低垂,愈發沉寂,卻在心間默默謀劃要怎么才能逃走。戎人的蠱術太過難防,萬一自己真被洗去了記憶,認賊作父,怕是再無可逃之機,現在既沒了真氣,弦歌劍也被收走了,等傷好之后,赤手空拳打一兩個普通偽修應該能行。只要這個侍女不給我喂迷藥,總會有她犯困的時候。
經幾日觀察,夜間車隊會停,含冬也會打一會兒盹,這夜,瓊亦看準機會解下了手腳上的繩子,悄悄跑了出去。
身上的傷并沒有好,又無真氣護體,衣裳單薄,大漠之中風聲浩大,即使是夏夜依舊極冷,瓊亦能辨認方向,繞過流沙,抹掉自己逃跑的痕跡,她拼命跑了一整宿,天亮時被晏庭深御劍追上,他見她如此,無奈嘆了口氣:“瓊亦,你這樣我會很難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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