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春

075 來歷

“沒錯,我就是個妖怪,就是個鬼,你說什么我都認了就是了,反正我不是原來的沈鴻,現在你們也知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沈鴻堵著一口氣道。

顧云忻的神色卻是越發地沉了,看著她,他的聲音是又冷又硬的:“沈鴻,我要聽的是實話,不是你的隨意杜攥,我也不是要拿你們怎么樣,但如果你們不配合,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還有氣了?

沈鴻冷笑一聲,毫不示弱地看著他,心想當日她就不該救他,就該讓他毒發了,那今日就不會有人在這兒來逼她們現原形了。

“什么杜攥,我說的就是實話,你要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沈鴻素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所以人家越是要她彎腰的時候,她就偏要站得像棵松,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哪怕是被他們當成了鬼祟。

她可以被他逼得承認她不是原身沈鴻,可是要聽到原原本本的事情真相,她卻是不會讓他如愿的,只要她們不說,他們就休想能探聽到他們想聽的。

“沈鴻,”

顧云忻沉著氣,他知道她現在是滿口的胡話,若是換了其他的犯人,該用什么方法讓她們能說出真話來,他自然不會客氣,可偏偏發生這兩個鬼魑的卻是與他多少也有些關系的。

他盡量耐著心與她說道:“你還記得,‘如意戲樓’是你當初問我,我告訴你的嗎?如果你只是隨便的一只鬼,那你告訴我,你跟這秦綺,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一定要這么急著找到她?”

沈鴻笑了,看著他隨口就道:“做人的可以交朋友,難道我們做鬼的就不能有朋友嗎?”

“我們兩個就是一對認識的鬼魂呀,我跟秦綺什么關系,無非就是在這天地間當鬼游蕩得太久了,太孤單了,互相認識結拜做個姐妹了,這就是我要找她的原因,你還想知道些什么嗎?我通通都可以告訴你啊。”

聽到沈鴻如此張口就能胡謅的話,秦綺也是不禁笑了,心想他們絕沒有想到,比起她的應對能力來,沈鴻的編故事能力才是一絕的。

他們也太小看她們了,即使是鬼那也是有脾氣的,更何況,誰才是鬼啊,她們從一個自己熟悉的世界莫名其妙地穿到這個陌生的古代來,連她們自己都還沒弄明白情況呢,怎么說得清楚與他們聽。

她端起茶來輕輕揭了茶蓋子,輕抿了一口,然后看著對面被沈鴻氣得臉色越發沉冷的顧云忻,笑道:“好侄兒呀,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如果沈鴻答得不夠讓你滿意的,那二嬸也是可以回答你的問題的呀!”

顧云忻便移眼去看她。

沈鴻不過是他在沈家那里接觸過幾天罷了,對她的脾氣并沒有多么了解,今天算是了解得更深一些了,是個鬼話連篇連草稿也不打的,難怪能奪了幅身體來用;

而這個秦綺,他雖然沒跟她交流過,可也聽得府里的人說多了,能跟二叔鬧得府里雞飛狗跳的,她又能是個什么善類?嘴皮子也一樣利索得緊。

這兩只鬼,被他們給發現了還能這么囂張,就不怕他真的把她們鎖了去。

“那出《西廂記》是你寫的?”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但語氣卻并沒有帶上多少的情緒。

秦綺對他還可以這樣平穩地繼續詢問她們問題,也是笑了,這鬼話他還有耐心繼續聽下去?那她奉陪呀,跟帥哥聊天嘛,難得的有機會。

“對呀,你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就是我寫的,有才吧?你二叔還一直很想知道這是誰寫的呢,可他千想萬想,都不會想到,寫這出戲劇的人,你說他要是知道這是我寫的,會不會很驚訝?”

沒管她的戲弄的笑容,顧云忻繼續問道:“那你是個什么人?”

“我,那身份可多了,一會兒可以是個官小姐兒,一會兒可以是個翩翩佳公子,一會兒我還可以是個仙女,一會兒我就搖身一變成妖成鬼了,我是多才多藝的,是既能寫得了書,也能唱得了大戲,既能吟詩作賦紅袖添香,也能下田耕地作農夫,還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投的胎多了,你指的是我哪一世?”

顧云忻盯著她不說話了。

他這些年審問的犯人也多了,知道再這樣問下去,也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而面對這兩只張口就能來個連篇長文的鬼,他簡直連一個字都不會信,不怕鬼狡猾,就怕鬼有文化。

他就奇怪了,這兩只鬼怎么能做鬼也能做得這么囂張?難道真是因為做鬼太有經驗了,所以連人也不怕了?

屋里的氣氛那簡直是靜得連院外秋風掃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晤言看著這二夫人,很是好奇地問道:“二夫人,那你是怎么上的二夫人的身的呀?是一直就潛藏在二夫人身邊拭機而動嗎?那你們,是不是想上誰的身就上誰的身?那如果你們走了,我們原來的二夫人能回來嗎?”

晤語聽了一笑,接著晤言的話說道:“那如果是這樣,這人間豈不都被你們這些鬼給作得亂套了?如果二夫人真是有那上天入地的本事,那么作個神仙,不比作個鬼好嗎?可見這二夫人,剛才說的就沒有一句是真話。”

秦綺聽著這左一句鬼右一句鬼的,心里就有些不爽了。

他們的主子說她是鬼就算了,連這兩個奴才也敢來笑她,她冷笑一聲:“神仙有什么好作的,哪有人間熱鬧快活?作個鬼多好呀,我上了你們二夫人的身,做了你們主子的二嬸,你的主子見了我,不還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二嬸’嗎?多好玩不是?”

晤語聽了沒說話,就在秦綺以為他無話可說時,晤語卻又笑了:“可做鬼的沒前途,現在被我們捉了個現形,這二夫人的身份,恐怕也不保了,難道不是神仙好作些?我們供神拜佛,可見了鬼就要請人來收去了。”

“你!”

這話就算是一向伶牙俐齒的秦綺聽了竟也一時無法反駁。

晤言卻是沒再好奇這二夫人了,而看向那沈小姐,問道:“那你呢,沈小姐,你是一只什么樣的鬼?”

顧云忻便移了眼去看沈鴻。

沈鴻被他們這些人左鬼右鬼地叫,心情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沒好氣地瞟了一眼這娃娃臉:“這跟你有什么關系?要怎么處理我們就痛快點,反正也是個鬼,死一百次也是鬼。”

這明明就是句氣話,可晤言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再問道:“你死了一百次嗎?為什么不投胎,要做個孤魂野鬼,奪人家的身體來寄身?”

晤語聽了這一句便是不由笑了,就連高瞻和顧云忻的臉色也不禁有了些笑意。

沈鴻沒料到他有這樣一句奇葩的話,不由轉眼去瞪他:“我奪什么人家的身體,我還怪人家奪了我的魂呢?我活得好好的,誰要到你們這破地方來?”

秦綺聽了這句不由掩嘴而笑。

而晤言卻是聽怔了,晤語也不由收了笑意。

顧云忻看著沈鴻:“所以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是什么人?沈鴻,我沒有閑功夫在這里聽你的鬼話,你們要是再胡說一通,那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既然你是沈家的女兒,那我就讓沈大人來親自接你回去,你有什么鬼話的就親自跟這沈鴻的父親說去。”

這一句還真是戳中了沈鴻的軟肋,秦綺也不由多了幾分的凝重。

兩人都沉了些神色,而坐在那里沉吟不語。

雖然剛才跟他們說悉聽尊便的,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畢竟穿到這個時代來,誰也是沒死過的,所以她們兩個還是想能夠好好在這個異世活下去。

可要是真像顧云忻所說的這樣,把實情告訴這原身沈鴻的父親去,或是秦綺的那些家人去,那他們的反應可就不是像顧云忻這樣冷靜的了。

高瞻看看這沈鴻,又看看這秦綺,他也不想為難兩個女人,只是這事情不問清楚也實在不能安心。

嘆了一聲他說道:“沈小姐,其實我們也是認識的了,你和這二夫人并不是壞人,如果照剛才沈小姐所說的那句話,占了這原身的身份也不是你們的本意,只要你們能夠如實相告,我們也不會對你們如何。”

“說實話,我朝中從來沒出現過這等鬼異之事,若不是我今日親眼所見,換了旁人來與我說,我是決不會輕易相信的,云忻也是一樣,這種妖魔鬼怪的事情對于世人來說太過離奇超乎常理,不管換了誰,遇見了都不會當成沒事發生。”

“再說了,現在是我們發現了,我們不會隨意跟旁人說,可若是換了旁人,你們可知道這后果?你們現在若是將實情跟我們說了,說不定日后我們兩個還能幫你們掩護一下呢,更何況沈小姐眼下還有一個棘手的問題等著處理,你總不會真的不回沈家了吧?”

沈鴻抬眼看向他,高瞻說:“我和云忻都不會出賣你們的,這點你們可以放心。”

顧云忻只沉吟不語。

秦綺輕笑一聲,看著這兩個養眼的男人:“其實你們想知道這么多有用嗎?我們兩個即使不是鬼,也不是原來的沈鴻和秦綺,那跟鬼又有什么差別?”

“自然是有差別了,”晤言忍不住說道:“二夫人,你要是鬼的話,那說明,這是你主動把我們的二夫人的魂魄給擠走了,那就不是被強迫的,而是你有所謀的;而且你要是鬼的話,那也說明,你們還是會有害怕的東西,比方說道士驅法之類的,自然是要說個清楚了。”

秦綺笑了笑,事已至此了,也就不再爭辯了,看著沈鴻說道:“那你說還是我說?”

沈鴻心情沉悶,便回她道:“你說好了,我自己也沒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穿來的呢,我不知道怎么解釋。”

秦綺聽了,便站了起來,先探頭往門外看了看,然后便打算關門。

這下子晤言可不干了,拉著晤語便是靈活地竄了進來,秦綺也不管他們兩人,把門關上了,方才坐了下來喝了口水,講故事。

“我們兩個,原名也叫秦綺和沈鴻,你們這個朝代,是我們所讀的歷史中沒有的朝代,但要是估著來說,我們兩個就是你們這個時代千百年以后的人類,所以說,我們非但不是鬼,你們對于我們來說才是一千年前的人呢。”

顧云忻皺了眉頭,但雖有疑問,卻也不想中斷她的話,而其他的人也是一個想法,聽故事最忌的就是打斷,尤其是這個故事還這么地奇異古怪。

秦綺見沒人打斷,便也就繼續說下去了:“不過像我們這樣的事例,在我們那兒有一種專業的說法,叫‘穿越時空’,穿來這里的那一天,我和我的表姐,也就是這位沈鴻,是在樓頂上喝著啤酒的,那天風大,忽然來了一道閃電……”

秦綺這一講,就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個時辰。

其實穿越的事情也就幾句話一概括了,可她們對面的這些古人問題卻是多得很,這個問了“啤酒”是什么,那個又問“一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秦綺那都是看在這幾位都是古代美男的份上才極有耐心地給他們一一作答的,畢竟這對于她來說也是一種新奇有趣有感受。

答得口干了,秦綺便也讓沈鴻幫忙著解答兩句。

沈鴻沒奈何的,答完了這個的問題,又來答另一個問題,直到也說得口干了,杯里也沒水了。

這時晤言倒也是極聰明的,輕輕開了門走出去與沈鴻的那個青秀侍女說了兩句,沒一會兒,茶水就每人一杯添了上來,還留下了一壺茶以備用。

顧云忻卻是一字不發,只是聽他們的發問,她們的解答,眉頭便越蹙越緊,而猶覺得不真實。

只是這是她們被他抓了個正著,是絕無可能竄通好了來編這樣離奇的事情以蒙混過關,事以不真實歸不真實,卻也明白,她們大概是真的來自于那樣一個絢爛多彩的世界。

所以這也就能解釋她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在她們的那個世界,似乎連“穿越”,都已經不是一件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