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恐男怪癥
第一八二章恐男怪癥
從繆鳳舞懷孕那天開始。她的綠頭牌子就在敬事司那里被鎖起來了。
只要有空,行曄依舊會常來攬月宮,陪著繆鳳舞吃一頓飯,說一會兒話,和玉泠逗趣玩耍一會兒。但是夜間,他就很少到攬月宮來了。
用他的話說:“面前擺著一盤美味的蜜汁梅花肉,卻只能看不能吃,會讓人折壽的。”
繆鳳舞一向都是賢淑而溫順的,行曄不肯留宿的時候,她也不會跟他鬧。但這并不表示他在萬泰宮中翻過誰的牌子,她就完全地不管不問。
要知道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難事,她都不必查敬事司的記檔,只需到了晚上,春順出去轉悠一圈,就能將消息打聽準確了。
繆鳳舞的孕訊,在這座皇宮里,真正是令幾人歡喜幾人憂呢。
像她如今這躥升的勢頭,如果真被她生下一個皇子來,說不定母憑子貴、子憑母貴,未來的儲位。就沒有別人的想頭兒了。
因此皇后、藍淑妃和幾位以前與德貴妃不睦的妃嬪,心中都是惴惴的。
可是對于那些宮里的新人來說,繆鳳舞懷孕的消息,對她們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最其碼在未來的十個月內,攬月宮不是會是皇上夜里流連不去的地方,她們的機會就來了。
宮里一下子變得活泛起來,充滿了女人們的衣香鬢影和歡聲笑語。一個強有力的對手蟄伏了,女人們在這個春天里,如同那踏著春訊返回北方的小燕子,舞著翅膀,唧唧喳喳地在光明媚的日子里歡唱著。
做為一個寵妃,做為如今掌管后宮權印的德貴妃,繆鳳舞非常清楚自己不能犯妒。偶爾在春日的靜夜里,她也能聽到春恩輦車搖著那清脆的玉鈴,往萬泰宮方向去的聲音。
她的心里是酸楚的,但是她警告自己,千萬不可以恃寵而驕。行曄登基十一年,在他這座龐大而充盈的后宮里,她已經是大家公認的一個特殊存了。
出身低微,卻破格屢屢晉位。
相處融融,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君王與臣妾,倒像是一對尋常過日子的夫妻。
而且,到現在為止,除了鳳儀宮與攬月宮,行曄依舊是不會在任何妃嬪的宮殿中留宿。而鳳儀宮的趙皇后因為其父的原因,已經被皇上雪藏。中宮形同虛設。而攬月宮儼然已經是事實上的中宮了。
但憑這三條,繆鳳舞就已經成了朝上與內廷關注的焦點。她心里非常清楚,暗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盯住她,希望從她的身上找出毛病來。
她必須保持自己寬仁賢淑的形象,盡管她非常討厭在深夜里聽到春恩輦車的玉鈴聲。
但是無論她如何賢淑,她也不能允許那些曾經與她交惡,永遠也不可能是朋友的女人們,趁著這個時機,邀寵上位。
她經常在春恩輦車的鈴聲中遐想,假設有那么一天,行曄跟她說,左修媛懷上龍種了,找常醫圣給她制幾顆藥吧。
到時候她會怎么辦?要不要學紀妃那樣,用假藥應付過行曄?或者干脆把常醫圣給藏起來,要宮里的人找不到他?
還是學歷代賢妃,很寬容地幫著求來解藥?
因為這一層的擔心,她對宮中多年來暗毒悄然傳播的事,雖然在認真地查,卻再也不曾在行曄面前提起過。
倒是有一天,行曄自己想起這件事來了,問繆鳳舞道:“那暗毒的事。刑部、大理寺和內宮的卷宗,都給你搬過來了,連太醫院的進出藥品記檔,也都交給你了。這幾天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嗎?”
繆鳳舞答道:“皇上,臣妾這幾天認真地將卷宗都翻過一遍,暫時還沒有發現有什么線索。不過我想事情沒有那么容易吧,要是臣妾一眼就瞧出漏洞來,那些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豈不該辭職回家了?再容我一陣子,我慢慢找,慢慢想。”
“說的也是。”行曄手掌在她的腹部輕輕地撫摸著,嘆息道,“這么多年了,連朕都查不出原因的事情,要你幾天就出結果,的確是有些為難。你不用心急,保胎要緊。”
繆鳳舞答應一聲,攀住行曄的脖子問道:“皇上,臣妾心里有一件事,疑惑了好久。今兒實在忍不住了,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冒昧……你說……龔修儀那么活潑靈動的一個美人兒,怎么皇上就從來想不起她來呢?”
繆鳳舞問這一句,是她認真想過的。這一陣子,去萬泰宮侍寢的妃嬪中,藍惜萍的次數最多,其次是左娉婷。
行曄與藍惜萍的關系,也是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在其中。藍家在如今形勢下的重要性,是藍惜萍失權而不失寵的重要原因之一。其次,在繆鳳舞之前,藍惜萍的確是這座宮里多年隆寵不衰的一個女人。說起來,行曄對她還是有一些感情的。
更何況,從藍惜萍偶爾管不住嘴巴的言語之中,繆鳳舞聽得出來,行曄與她最好的時候,曾經許過她一些承諾。當然,后宮的女人,沒有人敢真正追著皇帝去實踐那些在情意繾綣之時許下的諾言。但是身為一言九鼎的皇上,行曄自己偶爾想起來,對藍惜萍還是會有幾分歉疚之意的。
至于左娉婷,是一個典型的雙面女人。她在行曄面前,就如同一個情竇初開,懵懂不知人間險惡的純潔小女孩兒。她入宮的時候,正是繆鳳舞在疏竹宮被囚禁的那段時間,著實讓她受寵了一陣子。她表現出來的憨態可掬、驕蠻機靈,在這座皇宮里,也是一道異樣的風景。
繆鳳舞只要一聽到春順說,今晚皇上翻了左修儀的牌子,她的心里如同灌了辣椒水。那女人將銀針扎進玉泠手指中的樣子,她雖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她完全能夠想像得出來。因為玉泠每次見了左娉婷,都像是小耗子見了老貓一樣。
只是那一次事情,她實在找不出人證來。就沒有辦法在行曄面前提起。
因此她的重新當寵,以及藍惜萍這位從來不把繆鳳舞放在眼中的女人獲寵,對繆鳳舞來說,都是一種危脅。
她想:既然我有權力,既然我說的話對皇上還有一定的影響,為什么我不把自己的人推到萬泰宮呢?
于是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龔宓。
行曄聽她這樣說,縮回手來摸著鼻子,好半天沒有說話。繆鳳舞專注地看著他的臉,驚奇地發現行曄居然在忍笑。
“皇上,臣妾的話這么好笑嗎?”繆鳳舞不依地扒開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嘟著嘴巴問道。
行曄“撲哧”一樂,將忍了好一會兒的笑意釋放出來,然后反問道:“你和龔修儀好得像一個人似的,她都沒有告訴你,她自己有什么毛病嗎?”
“毛病?龔修儀一年到頭臉兒紅撲撲的,連個傷寒都找不上她。她每天都像是陀螺一樣,在宮里到處轉,有時候顯得我眼都暈,她會有什么毛病?”繆鳳舞一臉的莫名其妙,“再說……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毛病,當初也過不了選秀,進不來皇宮吧?”
行曄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又笑了一下,說道:“你這位好姐妹,大概是對男人有特別的恐懼吧。你別看她平時像是一只歡快的小雀兒,每當她獨自面對朕的時候,她都會手腳冰涼,渾身僵硬,還會起一身的小雞皮疙瘩……”
“不會吧?”繆鳳舞簡直不敢相信行曄說的是龔宓,在她眼里,龔宓在心愛的男人面前,一定是風情萬種的樣子。
“你不信,你自己去問問她嘍。”行曄挑眉看她,表示對她的懷疑有些生氣。
“那……皇上都不曾怪罪于她嗎?”通常這種情況,是不能在宮里為妃嬪的。按照規矩,像龔宓這種情形,就應該將她永遠關在永巷中,進不得內宮,當然也出不了宮。
“她進宮那年,她父親為修陽槊運河,捐出來二十萬銀子。朕總不好為了她這么一點兒小毛病,就將她關禁在永巷中吧?再說了,她除了不能侍寢,人還是不錯的,在宮里像個散財童子,哈哈……后來她救了太后。就更加是有功之人了……”
行曄說得入情入理,可是繆鳳舞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她雖不是大夫,但以前雜書看了不少,也粗通一些醫理。像行曄提到的龔宓這種毛病,通常是女人身心受了嚴重的刺激,才會有那樣反應。
龔宓家里富可敵國,錦衣玉食捧在父母掌心里長大的,進宮后也沒有受過什么特別的打擊,她怎么會有這樣的毛病呢?
她心里存著這個疑問,行曄離開后,她便當做是閑來散步,去了傾月宮。
她一進傾月宮的宮門,就看見龔宓站在正殿門口那只巨大的青花瓷圓肚收口魚缸前,手里捧著一個小盒子,正從盒子里取出魚食來,喂給她心愛的暹羅虎。
見繆鳳舞進來了,她將盒子蓋好,交給一旁的如柳,她自己迎下臺階來,施禮道:“不知貴妃娘娘大駕光臨,臣妾有失遠迎,娘娘恕罪。”
繆鳳舞也不理她這玩笑的語氣,一言不發地打量著她。
龔宓這一禮下去,一直也聽不到繆鳳舞讓她起身。她等了一會兒,疑惑地抬起頭來,就見繆鳳舞正用一種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