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二四一章 莫名之憂

第二四一章莫名之憂

第二四一章莫名之憂

這一趟行曄與繆鳳舞往萬福庵去。瞞了宮里所有的人。太后等一眾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宮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老百姓是最厚道的一群人,誰給他們好處,他們就說誰的好話。

繆貴妃是狐貍精出世的傳言,在民間瘋傳了一陣子之后,從盂蘭盆節那一天開始,被另一種說法終于壓了下去,京城的百姓紛傳:繆貴妃根本就不是狐貍精,她簡直就是觀音娘娘降世,她給百姓分發桃木魚兒和平安符,將祥瑞之氣播遍京城。那些說繆貴妃是狐貍精的人,一定是居心叵測……

畢竟那天往萬福庵去的人多,這話傳得也快。等到太后聽到這件事時,想辦法應對已經來不及了。

費了這么多的心機,到最后也沒能把繆鳳舞從萬泰宮里弄出來,太后即沮喪又懊惱。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再想下一步的計劃。

繆鳳舞從萬福庵回來后,太后突然就轉了態度,將請進宮誦經做法的和尚道士全攆出去了。宮里的口風也變了,開始有人說太后受皇后慫恿,才會相信那狐貍精的謠言。

皇后對繆貴妃很是忌憚。這是宮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太后與繆貴妃之間雖然一直說不上親密,但也是很和睦的。因此說太后受了皇后的調唆,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結果這件事演變到最后,竟然是皇后趙元靈承擔了那個構陷繆貴妃的罪名,著實是令趙元靈好不窩火。

而太后,一轉臉就當起了好人,為了表示之前聽信諂言、委屈繆鳳舞的歉意,她每日里都會往萬泰宮送各種稀罕的滋補珍味。

繆鳳舞很清楚,太后并不在意她的感受,那樣賣力地釋放善意,不過是在向行曄表達一種求和的心思。太后自然不知道,萬福庵之行,不僅僅是解決掉了繆鳳舞頭上那頂狐貍精的妖帽子,還發生了另一件她皆力想阻止,卻終究沒能阻止得了的事情。

之前行曄一直都想不明白,太后為什么突然針對繆鳳舞。本以為只是因為他過于偏寵繆鳳舞,將她接進萬泰宮居住的事,也不合宮規祖制,所以太后才會有那么大的反應。

直到見了清太妃,行曄才終于明白了太后的意圖。

事情還在查,但行曄的心里,事實上已經有七八分相信清太妃的話了。種種跡象,回頭去想,都在明著暗著印證清太妃講述的故事。

行曄每每想起這件事,心中滋味夾纏不清的時候,他就會覺得他的皇姐是幸運的,在她還不知道悲劇的真相時。及時地離開魏宮,回了回鶻,留他一個人在這里嘗這悲酸莫辨的滋味。

還好有繆鳳舞陪著他,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她也知道了三十年前那一場偷龍換鳳的往事。回宮后,她一直擔心行曄心里上承受不住這么猛烈的刺激,對他格外地溫柔婉順,更是教玉泠來討他的歡心。

宇文柔珍的事在前,清太妃的事隨后,一重加一重地打擊行曄的情緒。

對于這兩件事,繆鳳舞都知道一部分真相,卻都不知道那個最關鍵的部分是什么。

因為她不知道大皇子當年是如何猝然而亡,因此她就想不明白謀害皇嗣那樣的滔天罪行,為何行曄會賜宇文柔珍自盡,為何宇文柔珍的事會讓行曄一蹶不振,萎靡了好些日子。

因為她不知道清太妃被馬清貴下了什么樣的禁咒,以至于她守著親生兒子這么多年,也不敢尋機相認,最后更是逃離皇宮,遠離自己的骨肉,出家修行去了。

她心里有兩團迷霧。可是她卻從不會向行曄問起。對于宮里的那些糾葛恩怨,千萬不可以好奇心太重,適可而止才好,她深深地懂得這一點。

無論如何,清太妃的事終于向行曄有了交待,雖然行曄也怪罪了她幾句,輕描淡寫的,也就過去了。

可是每每想起行曄那薄嗔的樣子,她仍然會心虛不已。他說:“從什么時候開始,鳳舞也開始跟朕藏著心思了?以后有事不許瞞著朕……”

繆鳳舞便會想起她的蛤蟆兄。

繆鳳剛這件事,可比不得清太妃這一樁。畢竟她隱匿清太妃這件事,論起來還是有情可原的。而繆鳳剛是鴻天會的人,是行曄最痛恨的叛匪。若是這件事不解決掉,哪一天被行曄察覺,那她真是百口莫辯了。

偏偏行曄像是被清太妃所講述的那一樁往年宮廷丑事刺激到了,她的肚皮越隆越大,而他的擔心也越來越甚,從萬福庵回來,干脆就不許任何人進萬泰宮來探望她。她見不到司馬縈,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得知繆鳳剛的消息。

至于往臥龍溪里丟蠟丸傳遞消息,她就更是不敢想了。她如今可是住在萬泰宮里,宮里的暗線再厲害,怕也不敢把繆鳳剛的信往萬泰宮里送的吧。就是那人敢送,繆鳳舞還沒有膽量接呢。

這般忐忑不安,又過了將近一個月。

那一日,繆鳳舞等著行曄用晚膳,卻遲遲不見他回來。一直到好晚,他才回了萬泰宮。

“皇上今兒很忙嗎?這么晚才回來?”繆鳳舞身子日重,也不必上前侍奉。只坐在那里,看宮人們伺候行曄更衣洗手,隨口問著話。

行曄嘆了一口氣,說道:“朝務倒是不忙,剛才我去了一趟傾月宮,龔修媛病了好些日子,聽說不太好,我便去探望,坐了一會兒。”

繆鳳舞一聽龔宓病得不清,心中發急,站起身走過來:“她的身體一向很好的,怎么會生重病呢?到底是怎么了?”

行曄也搖頭:“說起來奇怪,我向來都覺得龔修媛是個開朗爽性之人,有事必不會憋悶于心里。可是太醫卻說她肝氣郁結,氣血不暢。才剛在傾月宮里,觀她的氣色竟不似以前那個龔修媛,病弱虛孱的樣子……”

“太醫怎么說?到底治不治得了?”繆鳳舞越發著急。

“需得慢慢調治,藥石難以起速效的。”行曄拉著繆鳳舞的手,“你不必擔心了,太醫們自會盡力,倒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癥,一時郁悒,誰都會有的吧?等她自己想開了。自然也就好了。”

繆鳳舞跟著行曄在桌邊坐下,兩個人開始用晚膳。她沒有再問行曄什么,但是心里卻一直在暗暗思量著。

龔宓近一年來的狀況實在是奇怪。她在麗正宮剛認識龔宓的時候,那是一個多歡快的女子呀。那時候的龔宓就像一只無憂無慮的小金雀兒,宮里到處是她輕快的身影。

可是這一年的時間里,她的心思越來越多,人也不愛動,輕易不出傾月宮,話也越來越少,看她有時候呆坐著不言語,繆鳳舞都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坐在她面前的不是龔宓。

在繆鳳舞進萬泰宮前,龔宓就已經病過一陣子了。太后對龔宓自然是沒得說,遣太醫院的醫正親自為龔宓調治,總算是好了起來。

卻不想她這才萬泰宮沒幾個月,龔宓又開始臥病了。

她很擔心,龔宓是她在這宮里少有的三兩知心人之一,出了宇文柔珍的事后,她越發珍惜與龔宓之間的友情。如果龔宓出點兒什么事,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心里掛記著龔宓,一頓吃得很是沉默。

到了晚上要安寢的時候,行曄突然對她說:“我知道你與龔修媛交情非同一般,龔修媛進宮這么多年,從來不做那些拉幫結伙爭算之事,我對她的性子也很欣賞的。既知道了她的病情,不讓你去探望一回,你總是在心里擔著憂。明兒一早,你就去傾月宮看望她一回吧,陪她聊一聊,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樣的心結解不開。興許她聽你的勸,也就好了呢。”

繆鳳舞趕緊謝恩:“謝皇上體諒,臣妾一定不會在外頭耽擱太久,看過了龔修媛,馬上就回來,皇上放心。”

行曄扶著她躺下,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撫著她的腹,說道:“這些日子的確憋屈了你,也是因為我太在意這個孩子了。再有兩個月就生了,等出了月子,你想去哪里玩,我都會應你。”

繆鳳舞偏頭看行曄的臉,自從宇文柔珍出事,他的眼中就一直蒙著一層淡淡的憂悒,人越來越清瘦,偶爾被玉泠逗得笑了,那笑容也是一閃即逝,難以在他的臉上維持。

她心疼這個男人。自然就對他百依百順:“臣妾不委屈,皇上這樣對臣妾,也是一種愛護,臣妾懂得。為了這個孩子,幾個月不出門也是值得的,何況還有皇上陪著臣妾?”

行曄聽她這樣說,覺得很暖心,便貼著她的臉,與她躺在了一條枕頭上,說道:“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到時候我若是抽得出空閑來,我一定陪你去。”

繆鳳舞想了想,回道:“臣妾想去嶗玉山行宮看望清太妃,皇上陪著臣妾一起去,好不好?”

行曄默了片刻,幽幽道:“好,就去嶗玉山行宮,也該去見一見她老人家了。”

繆鳳舞留意到行曄這一次沒有稱呼“太妃”,便謹慎于地問道:“皇上,你是不是已經查清楚了?當年之事果真如太妃所述嗎?”

等了好一會兒,聽到行曄答了一個字:“是。”

“天哪,那皇上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