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雁樓地牢里,黑漆漆,冷冰冰。
隨著一陣沉悶的轟隆聲,一縷縷亮光緩緩透了進來,匍匐在地的紫衣女子動了動,撐著地面仰起頭來,面色憔悴、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無神地落在舉著火把嘩啦啦進來的站成兩排的黑衣密衛身上。
緊接著一身白衣的裴繼安也走了進來,他身后的石門又一次嘩啦啦地合上,偌大的地牢里因著多出來的兩排密衛,顯得不那么冷清。
裴繼安徑直走到紫螢跟前,蹲下,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紫螢嘴角勾起一抹譏笑,冷冰冰的眼神落在裴繼安身上不過一瞬,又輕飄飄地移開目光。
“怎么?現在連看我都不敢看了?”裴繼安嗤笑,“放心,我沒有顧姑娘看人識心的本事,我只是來給你吃點東西而已。”
紫螢帶了怒色,緊抿薄唇,防備地看著裴繼安。
裴繼安卻只是一笑,柔和地掏出一粒遍體碧綠的藥丸,一手掐著紫螢的兩腮,微微使勁,就要讓紫螢張嘴。
紫螢左右掙扎,裴繼安一個用力,將手里的藥丸放進了紫螢嘴里,頓時紫螢白皙精致的下巴多出了一道紅痕。
看著紫螢楚楚可憐的樣子,裴繼安面露不忍,開口道“放心,這個藥丸要不了你的命,不過是成全了你而已。”
成全?
什么成全?
紫螢拼命咳嗽,想將剛剛吞進去的藥丸吐出來,然而此藥入口即化,不過呼吸之間,喉嚨間仿佛緩緩淌過一縷清泉,清清冷冷,十分舒服。
她放棄咳嗽,只沉默地望著裴繼安。
“瞧,是不是很好吃?我可是特意選了最好吃的藥給你。”裴繼安笑了笑。
“你想保持沉默,那就一直沉默著吧。”
紫螢驟然激動起來,動了動喉嚨,想要大罵,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一聲粗糙喑啞的“啊啊”聲,她緊握拳頭,像看魔鬼一樣看著裴繼安,目光犀利得像要殺了對方。
若不是她的雙手已被綁住,此刻恐怕已經撲上來對裴繼安動手了。
“想殺了我是吧?”裴繼安嘆息,目光落在紫螢死死握住的拳頭上,“何苦呢?這雙潔白如玉的手,嘖嘖,要是廢了可多可惜……”
意料之中地看到紫螢露出驚恐的表情,受驚的兔子一般地連連后退。
裴繼安滿意一笑,掏出月白手帕擦了擦雙手。
“放心放心,我不對女人動刑,嚇唬嚇唬你罷了……”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負手走出地牢。
幾個黑衣密衛上前來,安靜而有序地將紫螢拉起,塞進準備好的箱子里,地牢里霎時回蕩著紫螢沉悶的嗚咽聲。
咸亨錢莊客廳,亮堂堂,暖融融。
“公子,外頭有人求見,說是您的故人。”
座上的公子三十四五歲,紫衣錦袍,銀白發冠,正握著一本微黃書卷細讀,聽到來人的稟報,他緩緩一笑,輕輕放下書卷,聲音親和“走,本將親自去迎接迎接他。”
外頭的來人正是裴繼安,他白衣勝雪,黑發如瀑,與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融為一體,若不是身后還站著幾個虎視眈眈黑衣密衛,旁人一定會覺得這是誰家愛美的公子哥兒,大雪天的跑來賞景來了。
“是哪位故人找上門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咸亨錢莊的大門未開,里頭已經傳來一聲溫潤朗朗的詢問。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里頭走出來一個年過而立的男子,含笑看向裴繼安,后頭褐衣短袖的管家畢恭畢敬。
又見那一襲紫衣,饒是已經做了無數心理準備,裴繼安還是怔怔然愣了片刻神,直到對方已經站在自己面前,裴繼安才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地道
“別來無恙啊,段清殊。”
“安賢弟,你也別來無恙啊。”
一語畢,裴繼安腦中思緒萬千,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默了半晌,嘴角一勾,帶著一絲譏笑看著同樣笑容滿面的段清殊
“想不到十幾年前突然銷聲匿跡的狀元郎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丞相府公子,真是人生何處不驚喜呀。”
“當年那個最愛跟在阿塵身后總是哭哭啼啼的安安,如今不也煥然一新變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尋雁樓樓主嗎,這算是時勢造英雄吧。”
這一來一回之間,裴繼安已是短了對方一截。
被人這么揭老底,還是當著身后一群尋雁樓密衛的面,裴繼安只覺得面子里子都沒了,他笑道“段兄不請我進去坐坐?”
“賢弟特意前來,愚兄怎能將賢弟拒之門外。”段清殊說著,溫和有禮地對裴繼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裴繼安也不再多言,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咸亨錢莊。
而另一邊的結廬堂內,段池池臉色煞白,光是聽懷玉講起,她都能想象得到,云霄究竟被惡人折磨成什么樣子了。
都是自己不好,好好的要和他拌什么嘴?
要是不和他爭吵,他也不會離家出走,要是他不離家出走,也就不會被歹人劫持
段池池越想越自責,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悲戚。
段沁沁還有盼芙小柳等人擔憂而焦急地安慰著她,屋子里彌漫著一層濃烈的緊張和悲戚。
懷玉心下也不好受。
云霄是云家一脈單傳的獨子,爹娘都死在了戰亂之中,只留下他和云大娘兩人相依為命,要是云霄真有什么好歹懷玉難以想象,云大娘該傷心成什么樣子。
云霄飽讀詩書,在遇到段池池之前,一直寒窗苦讀,誓要進京趕考金榜題名,后來天下大亂,云霄遇到了段池池,漸漸歇了進京的心思,為她學起了醫術。
云大哥對池姐姐的這份情,木訥而熱烈。
“裴三公子親自出馬,定能將云大哥救回來。”懷玉出言安慰,即是安慰段池池,也是安慰自己。
“是的,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一定會的。”
幾人憂心忡忡、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
直到天色漸暗,段沁沁端來剛出鍋的熱菜,強迫段池池吃了些,阿魏才闊步走來“樓主已將云霄帶出了咸亨錢莊,去了尋雁樓,讓我來給你們報個平安。”
“阿彌托福,謝天謝地!”小柳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一聲佛。
其余人也心下大安。
“云霄他怎么樣?要不要緊?”
“這”
阿魏頓了頓,終于還是道“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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