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周不知道自己少爺考了第三名為何還在么高興,回去少不得要被老爺說道,連帶自己日子也不好過。
繞著人流多的街道走,一會就到了江府,江玉璃東西都沒擱下就去找江閎說要辦詩會的事兒。
江閎看著二兒子飛奔而來還以為是什么大喜事,不料江玉璃講了一大通,科舉之事半個字都沒提。氣的他鐵青著臉問:“你在這顧左右而言他,不會是要跟我講榜上無名吧。”
江玉璃愣了一下,趕緊賠笑道:“哪能呢,爹,你兒子前三甲,我以為有人來府上報過了。”
“哼”。江閎甩了下袖子,今兒一天,他就沒出過書房門,自己堂堂國公去迎報喜的人,說出去讓人笑話。想是夫人還在前廳應酬著,才沒來告訴自己。以這個兒子的為人,他說前三甲,那鐵定就是第三名了,倒也沒辜負自己一片苦心。太過出挑反而不好,畢竟…..想到這江閎又道:“罷了,以后也是要上朝為官的人了,少給我惹些禍事吧。”
“爹,那我能不能去組個詩會,與眾同門樂樂”。
“你去吧,賬房支些銀子就是”。江閎不疑有它,反倒覺得這個兒子有長進了,知道結交同僚,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薛凌垂著頭走出蘇府,剛剛和蘇夫人聊的十分不愉快。聽蘇夫人的意思,并不是很想保齊清猗,若不是看她的面子,壓根不會參合。但既然賣了這個面子給她,她也得給給回面子。
有朝一日,事態不對,不要怪蘇家先下手為強,把陳王府丟出去換平安。
這種局面,就讓薛凌覺得很為難。此刻,她必須依賴蘇府,事無巨細都得跟蘇府匯報著。可是,如果蘇夫人真的反咬一口,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對陳王府不利。
所以現在,不僅得日夜盯著陳王府,還要保著蘇府不出亂子,省的蘇夫人棄車保帥。薛凌捏了捏手腕,不知這日子怎么一天比一天過得煩。
她許久未飲過酒了,現下特別想與人喝一杯,繞道到京中最有名的酒莊想提一壺去蘇凔住處賀喜。到了才發現,人店里都掛了牌子打烊,說是今天城里頭喜事多,早賣完啦。索性找了家小店,提了一壺幾文錢的粗酒往蘇夫人給的地址走。
這會客棧還被圍的水泄不通,蘇遠蘅已經離去。蘇凔換了衣衫,一下樓即被人眾星拱月,這個求題字,那個說賜名。掌柜的貼心在門外擺了好幾條長椅,此刻也坐滿了人,薛凌擠不進去,只能站在最外頭。
笑了一陣,便找了個地方靠著,拔掉酒壇木塞,一口一口飲著酒,在那看了一下午。她,她救出來的人,就快站到天子面前了。不知道兩人相見,是個什么表情?
她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站到霍云昇面前,站到魏塱面前,親口問問,當年薛弋寒究竟死于何事,死在哪!
長街日暮,人頭漸散。蘇凔偶一抬眼,終于瞧見站那的少女,臉頰微紅,帶了三分醉意。看到自己的目光,還特意把酒壇子提起來搖了搖。
宋滄趕緊對剩下的人道:“諸位,不好意思,我有故人前來”。然后走到薛凌身邊施了一禮道:“齊三小姐”。他早就在等,等蘇遠蘅,也等薛凌。
周圍人當然認不出薛凌就是那位齊家義女,看她其貌不揚,還當街飲酒,當真以為是這位新科榜首的貧賤之交。連嘆可惜,這么好根苗,不會與人私定終身了吧。
薛凌歪頭在肩膀上蹭了一下臉,晃晃手上空壇子笑道:“原是要來賀你高中,可好,沒擠進去。”
蘇凔也笑了一下道:“齊三小姐請。”
這條街,當年宋家滿門如狗,困在牢籠里任人人喊打,只有薛凌一個人跳了出來。而今還是這條街,宋滄高中,薛凌反而擠不進去了。
倆個人并排著往人少處走,都不再說話,只臉上笑沒退過。路逢酒館,薛凌又打了一壺酒。直到在一僻靜處看到有老伯搭了倆桌子賣炊餅,就坐了下來。
“宋滄”。薛凌去拿杯子斟酒,只是念叨了一下這兩個字,并未沖著蘇凔喊。
蘇凔取了筷子,拿袖子抹了抹桌上油漬,渾不顧這是蘇府送來的千金錦。抹完端起薛凌斟好的酒舉了一下,然后一飲而盡。他在宋府時還年少,這幾年更是不可能飲酒,今天還是人生中第一次嘗這杜康滋味,竟覺得好的很。
“薛凌”。蘇凔聲音頗小,卻目光迥然,正視著薛凌。
“兩位可是來的巧,再晚一會啊,小店就打烊了,今天放榜呢,不知哪位是狀元爺,我也去求求給我那新孫求個名兒,將來光宗耀祖”。老伯顫巍巍的把一碟切好的餅絲端上來,又舀了兩碗濃濃的肉湯,渾然不覺他要找的狀元爺就坐在這。
雖然蘇凔此刻還未殿試,稱不得狀元。
薛凌又給蘇凔滿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了杯子,等著碰一個。兩人對飲了一局,才去夾那碟餅絲。
中午在蘇夫人那一肚子氣,根本沒吃啥,下午又一直站著,薛凌也有點餓。她見蘇凔之前,本來又一堆話要問。類似如何立足朝堂,如何要個公道之類的,甚至想問問蘇凔,自己要他幫忙,肯還是不肯。
可現在什么也問不出來,她看到這個人好,就覺得什么都圓滿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大家身上背負的東西都重,何苦還要說出來壞了今日良辰。
蘇凔本也有一肚子話,他跟蘇遠蘅還侃侃而談,料得自己見了薛凌也該有一堆宏圖抱負要說。她也很開心吧,自己馬上就能洗清薛宋倆家冤屈,一掃兩家叛國之名。可此刻,他也什么也說不出來。
二人滿腹心事,盡在不言中。遠處依稀可見燈火如星河。前塵舊夢俱往矣啊,薛凌喝到興處,拿筷子敲著碗碟。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仿佛高中的人是她,而不是蘇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