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086 穿梭

2086穿梭

2086穿梭

不作夫不明白為何要做這種事情,但他沒有任何猶豫,觀察一下周邊,發現最小的角度就是墻角的九十度,他不得不去找幾個可以制造角度的玩意兒——紙箱、垃圾桶、掃帚、梯子、其他設備或者某些破爛玩意,什么都好,他要擺放出一個九十度的角落。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質疑這聽起來不可思議的要求。

不作夫在一秒內拉開旁邊的雜物柜,似乎過去一直有人清理天臺,但是,雜物柜里的東西,有不少并非是清潔用具。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圖騰般的飾品,一些古怪的手工制品,一些看起來不知道是什么動植物,顯得古怪又可怕的雕塑和飾品,還有各種記錄有宗教性和神秘學文字的紙張,以及魔法陣一般的涂鴉,乃至于反基督教和讓人心煩的巫毒儀式的五角星。

天啊,這些東西為什么會在這個地方。不作夫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某些真相,不由得在心中哀嚎起來,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既沒有證據,也看不到前因后果。總而言之,這些東西在這個地方出現,根本就不正常,哪怕是精神病人,也不可能帶進來這些成品,更沒有工具制造。

如今也沒有時間去追究這些問題了,他掃開明顯不是自己需要的東西,將斷了把的掃帚和一根不知道用來做什么的金屬棒取出來,放在地上擺出了一個小于九十度的銳角,而他自然而然就覺得自己應該站在這個銳角內。于是,他就這么做了。

下一刻,面前的銳角似乎扭曲了。他仿佛可以聆聽到從極為遙遠處傳來的吠聲,與此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陰冷,一種超越時空的感覺在產生,仿佛眼前無論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在極為遙遠的過去——至少是自己所在的這顆星球的幾十億年前,可笑的是,在人類的認知中,這個星球的誕生甚至都沒有這么久遠的時間。

——不作夫,抓緊這個,跳進去。

新的心聲在不作夫的腦海中產生,不作夫感到自己的手中陡然被塞入了某個硬物,但在看清楚之前,他已經下意識遵循這個心聲,向著前方一躍。他覺得自己仿佛懸空了,像是在宇宙中漂浮,無法呼吸,極度冰冷,似乎體內的所有東西都在向外撐,要把皮肉給擠破,極度的痛苦,但是,這種痛苦讓他暫且遠離了之前的不可思議的存在和戰斗帶來的影響,讓他隱約感受到,有別的什么東西,在自己躍進來的時候,也同時從自己身邊躍過,進入了他本來所在的位置。

當他試圖去辨識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的時候,完全無法在腦海中構成具體的輪廓,只是覺得,就是之前那個仿佛從極為遙遠處傳出的吠聲的主體——這讓他不由得聯想到犬類,例如獵犬什么的。當然,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獵犬,而是別的超出了人類常識的東西,或者又是一種和KETELILI類似的怪物。

如今的情況,似乎是主事人通過某種方式,將自己和這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怪物置換一樣。

地面消失了,重力消失了,墻壁消失了,所有作為方位判斷標準的參照物全都在不作夫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閃爍的光。這些光漂浮在一無所有的讓人窒息的虛空中,不作夫甚至可以看到這些光的模樣,單純形態就各種各樣,有點狀的,有現狀的,有輻射狀的,有波浪狀的,有的是弧度的曲線,有的是銳利的折角,更有的呈現處斷斷續續的虛線。起初不作夫以為自己來到了宇宙,那無數閃爍的光就是遙遠的星星,可眼前的可見光卻超乎他對宇宙的認知,他可不知道有什么光是可以用人的肉眼觀測到其形狀的。的確,這里沒有重力,讓人感到窒息,甚至沒有外部的壓力,似乎可以解釋為什么身體有一種快要被擠破的感覺。然而,更多無法從他的認知和學識去解釋的東西就在眼前。他嘗試過觸摸,但卻如同水中撈月,可要說什么都沒有碰到,卻又有一種不盡然的感覺。

他完全無法解釋這一切,而且,這一切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行為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又會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自己和想象中如同犬類一樣的某種東西置換了,而這個異常的空間地帶或許就是那個怪物棲息的地方,主事人明顯知道得更多,所以,他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可自己卻不知道更多,所以,也有可能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不會有好結果——不作夫如此想著。但無論如何,如果說,這就是主事人為他爭取到的逃離路線,那么,自己就必須走下去。

不知道的話,就不去思考好了,一旦思考的話,就會陷入可怕的末日癥候群中,至少在完成主事人的囑托前,不作夫認為自己必須避免自己所知道的任何會導致病發的情況。

當然,盡管他是這么想的,但他卻并沒有任何行動,亦或者說,在這個異常的空間里,任何行動看似都不會產生響應,他只是感覺到自己正在前行,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更不知道終點在什么地方。他就像是古代小說中,那被放進襁褓籃子中的嬰兒,被父母拋入河中,向著長河下流飄去,不知何時會葬身河底,亦或者會被什么人打撈上來。即便如此,他仍舊愿意給神秘的主事人一些信任,因為,他沒有任何選擇。

時間感和空間感正在變得極其微妙,起初不作夫隱約還能看到主事人、紅色月光和那個KETELILI叫聲的怪物,甚至有不知道是幾秒的時間里,他甚至用肉眼看清楚了那個怪物的樣子——他只是不知道那是否就是怪物真正的樣子——如同一灘粘液,卻足足有一個單身宿舍房間的大小,而在身體的每一個側面,都有一種黃綠色的反光,像是映照出別的什么東西的樣子,又像是有類似的東西就要從粘液的巨大身體中鉆出來,又或者是那粘液般的身體一部分正在模擬成那東西的樣子。

KETELILI仿佛根本就沒有一個實際的模樣,如果在人類的想象中有什么接近于它,那大概是傳說中的怪物史萊姆吧。不作夫是這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到底是否正確,但是,即便這么去想象KETELILI怪物,也難以從那樣的外表和類比的傳說,去得知它到底有怎樣的能力。

主事人的光態變身充滿了可見的絢麗,由其引發的現象更是超乎常理,擁有一種非人的氣魄,而他開辟逃生路線的方式更是不作夫現下就在體會的,要涵蓋這一切去形容主事人的力量,只能用“強大”來形容,并在這種可見可以體驗的強大上,似乎可以側面應證主事人之前所宣稱的“偉大種族”的存在。而不作夫不愿意將這些自己親眼看到,親身體會到,并承蒙其幫助的這一切全都視為自己的精神幻覺,因為,那樣的話,就意味著自己永遠都沒可能從末日癥候群的病痛中掙脫出來。

而血月的力量更是讓不作夫和主事人嘗盡了苦頭,僅僅是沐浴在它散發出來的光中,就已經讓人神智動蕩,思維混亂,對整個世界和自我的認知迅速崩潰。如果說主事人的力量還多是體現在物質性上,那么,血月的力量則從人類認知更少的精神層面,乃至于作為智慧生命最為重要的“思考能力”上產生可怕的影響,甚至于,主事人還宣稱,這樣的影響并非是血月主動做了什么,如果包括血月在內,這可怕的力量源頭真是“病毒”,那很可能意味著,“病毒”其實什么都沒有做,僅僅是存在于這顆星球上,其對星球整體環境的影響都已經足以導致人類的毀滅。

如今血月的力量應該還沒有全部釋放出來,盡管不知道是什么愿意,但是,不作夫就是有這樣的認知,他知道自己應該把“血月”和“病毒”連系在一起,但是,卻又不能單純混為一談,哪一個是現象,哪一個是主體,目前而言是難以分辨的。

主事人應該已經拿出了看家本領,哪怕還有隱藏手段,恐怕也只是最后的保險了吧。不作夫猜想,自己的這個判斷是否低估了主事人。但是,主事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所經受的折磨,以及那份囑托,都讓他無法把主事人看作是能夠在戰斗中一錘定音的家伙。

與之相對的另一邊,那個發出KETELILI叫聲的怪物,能夠面對這兩個根本就無法讓人覺得“弱小”的存在,卻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似乎還要堅持下去——哪怕僅僅是數秒鐘——就已經足以讓不作夫對其實力有了一個極高的評估。

不作夫無法產生正確的時間感和空間感,也無法確認,自己通過內心計數的方式去記錄的分秒,對這個奇異的空間地帶外的地方是否通用,對自己在仿佛數秒內觀測到的那些情況是否又意義。當然,最理想的可能性,是可以通過比例進行換算,就如同幻想小說中常常出現的那種時間不對等的空間:“天上一年,地上一日”之類。但不作夫更知道,這只是最理想的可能性罷了,最壞的情況,在他可以想象的情況中,是“時間”概念徹底失去意義。他永遠都不知道,在自己漂流于虛空中的時候,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又發生了多久。

他當然知道時間無多,但他仍舊希望主事人可以撐更久一些,能多久就多久。

各種各樣的光在虛空中散布,宛如星空又宛如大海,不作夫漸漸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像是某個星球無數年前的模樣,在那荒蕪又炎熱的地表上,有著他所無法理解的生命誕生。他還看到了在某個角落,有著宛如某種儀式的畫面,不知道是什么鬼東西的生物正在進行著古老又殘忍的獻祭。這還是他可以理解的畫面,但是,更多的畫面則是他無法理解的,他甚至看到了有東西從畫面中跳出來,而不作夫也因此知道了,或許自己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常識中的“影像記錄”。

不作夫的狀態一直不好,被置換到這個奇異的虛空后,就一直處于瀕死邊緣,他可以感受到強烈的死亡氣息,那是通過從自己物質身體的衰弱,以及自我認知和主觀意識的逐漸模糊來表達的。他十分清楚,自己距離死亡有多么近,在那之前,他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這么想著,在他的腦子一陣恍惚的同時,巨大的力量從下方涌上來,卷起他——或者說,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這股噴泉般的力量卷入了——他下意識閉住呼吸,但是,在他完成這個動作之前,他已經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可怕的,熟悉的,卻又讓人迫不及待去接受的病院的味道。

下一刻,不作夫眼前的星光都在向著更遠的地方離去。在不知道是多長的時間里,它們就飛逝得不見了,而就在它們消失于眼前的一刻,不作夫再次恢復了體感、時間感和空間感,所有的五官再一次接受到清晰的信息。那是氣味、聲音、濕度、味道以及種種人在地球上生活時就不可避免碰到的東西。不作夫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是閉著眼睛的,而他并不知曉,自己到底是何時閉上眼睛的。當他意識到,并主動睜開眼睛的時候,病院那古怪又頗讓如今的自己由衷懷念和慰藉的景色,再次涌入他的眼簾。

入目所見之處,盡是灰蒙蒙的霧氣,而在迷霧的深處,宛如病院象征般的高塔露出半截隱約的輪廓,仿佛道標一樣頗具深意。

不作夫終于可以確認,自己的確是回來了。但僅僅是離開了那棟極為危險的病院,卻明顯沒有逃離整個異常的實態。他看向天空,沒有看到血月,灰霧遮掩了天空,看不見別的什么東西,反而讓他可以安下心來。

那么,就按照計劃的那樣行動吧。不作夫沒有浪費時間,在心中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