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趙嵐無比郁悶,心里就像吃了個蒼蠅那樣難受。
萬氏也算是淮安世家,怎么會有這么粗鄙的媳婦?難怪萬家老夫人到現在都掌著中饋,估計也是不放心這個填房。
趙嵐躺下覺得氣悶,又爬起來,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才算把心里這股火氣給壓了下去。
罷了,莫再自己氣了。下次再喊,大不了就說自己病了,推脫不去,她們還能強硬地來架自己過去不成。
此后幾日,靈瓏再來說老夫人請了姑娘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青茵總是抱歉地說姑娘病了,或是受涼,或是頭疼,或是眼疾……總之是再沒去過。
趙老夫人派人過來探望,青茵也以“小姐好似出了疹子,渾身紅腫怕見光,說不定還傳染……”等種種理由給推諉了過去。
萬俊每次去給趙老夫人請安,再沒見過趙嵐,心里跟貓抓一樣,打聽到了趙嵐的住所,莽莽撞撞自己摸上了門。
二門上的媽媽聽說是趙老夫人的侄子,就放他進了門。
萬俊走到趙嵐的院子里,正要往閨房里走,被出門的青茵撞上。
青茵看見萬俊嚇了一跳,張開手就攔著他,知道他有些癡傻,一邊使勁攔著、一邊溫言勸著:“俊少爺,俊少爺您聽婢子的,莫要進去,小姐出了疹子,弄不好會傳給爺的。“
萬俊扭著身子,死活推開青茵就要往里闖。
青茵不是他的對手,扯著他的衣服不讓他進去,沖著院里的丫頭就是大喊:“快去喊媽媽們!”。
趙嵐正在房里抄寫《藥師經》,聽見門口的動靜,仰身向門口張望,一看竟然是是萬俊,心驚肉跳。
趙嵐估計青茵是攔不住他的。倘若他在她閨房里,那她真是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了。趙嵐站起身來,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能讓她躲藏起來。
閨房就這么大,趙嵐從架子床看到平頭案再到衣箱,一目了然……突然,她看見掛在衣架上的斗篷,二話不說抓起來就披上,奔了出去。
萬俊和青茵還在門上撕扯著,青茵拼盡了渾身力氣,半躺在地上拖著萬俊的腿,頭發散亂,整張臉漲得通紅,眼睛好似要吃人。
趙嵐掀開門簾就看見這一幕,心疼極了,對著萬俊大聲呵斥:“這是在干什么呢?!”
萬俊聽見了趙嵐的聲音,抬起頭來,驚喜交加:“神仙妹妹!”可看見了趙嵐的臉被包得嚴嚴實實,身上還裹著斗篷,好似又不像趙嵐。
趙嵐一雙杏眼睨著萬俊,怒氣填胸,連眼神都銳利了幾分。
萬俊看見這樣的趙嵐,再想想那日見到的趙嵐,覺得好似不是一個人,于是又試探地喚了聲:“神仙妹妹?”
“誰是你的神仙妹妹!”青茵沖他吼了一聲,爬起來就擋在趙嵐面前,要把萬俊往外院推。
萬俊哪里肯走,右手推開青茵,左手就往趙嵐臉上探去,想扯開那斗篷。
趙嵐看著他的手過來,眼睛瞪得大如銅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萬俊倏地蹲在了地上,抱著胳膊喊“疼,疼!“
趙嵐和青茵驚愕地看著萬俊,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小姐莫怕。”這時一個穿著綠色褙子的媽媽走上前來,給趙嵐行了個禮,又對青茵道:“先扶小姐回屋吧,這里我來料理。”
趙嵐和青茵對視一眼,覺得這媽媽眼生,不知該不該聽她的。
媽媽見她們遲遲不動,就耐心勸導:“雖說是在內院,可小姐被人這樣看見也不好。再說青茵姑娘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指不定片刻工夫老婦人那邊的人就尋過來了,青茵姑娘還得趕緊去收拾一下。”媽媽神情淡定,眼神穩重,說話慢條斯理,不由地讓她們感到安心。
與青茵對視一眼,趙嵐看了看呆坐在地上抱著胳膊號啕大哭的萬俊,頓時覺得頭疼,對那媽媽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媽媽了。”說完就帶著青茵往房里走。
萬俊見趙嵐要走,欲爬起來跟上。
只見那媽媽用眼角環視四周,院內空無一人,便橫起胳膊、手臂成刀,向萬俊后頸劈去,直接把他撂倒在地,然后拖起萬俊半邊的手腳,一個發力,把人扛上肩膀,順著墻角刺溜了出去。
趙岌回來后知道萬俊來鬧過,當即把青茵叫過來。
青茵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說了。
趙岌看著青茵。青茵已經平復了情緒,除了臉上還有幾處擦傷,看起來并無異樣。青茵是趙家的家生子,老子和娘都在揚州,從小在妹妹身邊,是陪著妹妹長大的,他自然放心。
可那個在萬俊出現以后突然出現的婆子又是誰?
他吩咐青茵去把那婆子尋來。青茵這才想起來,當時因為慌張,連那媽媽姓甚名誰,平日在哪里做活計都忘了問。
趙岌吩咐章柱帶著她去找。終于,在外院花圃找到了那婆子。
那婆子來到書房見了趙岌,彎腰福了福,便低著頭站在一旁等候問話。趙岌細細觀她,穿著綠色粗布褙子,手上和腳上還沾著泥,顯然是還在干活,匆匆被喊過來的。
“這位媽媽是哪家的?”趙岌盯著她問章柱。
“回老爺,她是從揚州剛過來的。舅舅說小姐喜歡侍弄花草,外頭買的不放心,就從以前祖宅里找的。媽媽姓黃,有個兒子叫王七,眼下給在云南的林老爺當小廝。”
趙岌“嗯”了一聲。
趙林他是知道的,是他堂叔,在云南的藩王府任長史。因為時局不穩定、路途又遙遠,云南的藩王有些蠢蠢欲動,已經多年沒見過這位堂叔了。不過兒子既然在堂叔身邊,董管家做事又一貫謹慎,想來這個媽媽應該是讓人放心的。
然則一想到萬俊竟然摸到門上,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直搗妹妹的閨房,趙岌不由怒火中燒,虎著臉對章柱說:“今天起就讓黃媽媽守著小姐的二門,至于原來那個媽媽……”趙岌咬著牙冷冷地吐出氣息,“家法處置,再給我發賣得遠遠的!”
第二天是趙岌休沐的日子,張靜樂早早地來到趙府,跟在章柱的身后,慢悠悠地往趙岌的書房走去。路過垂花門,瞧見一個身著綠色褙子的媽媽正在給越椒枝包草圍子。那媽媽看見張靜樂和章柱,停下來給他們福了個禮,待他們走開后又繼續忙了起來。
張靜樂閑庭信步,走在通往書房的長廊上,臉上劃過一絲不易為人所見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