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顧君寧身上。
陳鯉珠言笑晏晏,親密地執起她的手,向眾人笑道:“顧家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眾人始料不及,皆是滿臉錯愕。
陳鯉珠將二人相識的過程簡略提了提,笑說連國舅府的大夫都夸顧君寧醫術了得。
話鋒一轉,她又提起顧君寧送她的玉容膏。
“說來不怕幾位姐姐笑我,前些天我臉上生了幾處痤瘡,丫鬟替我涂了好幾層脂粉都遮不住。”
“恰逢家中設宴,我推脫不得,必然要出去見人的……”
在座的都是京中貴女,自然明白陳鯉珠的處境。
大夫驗過以后,聽說是那位顧大夫配的,便囑咐丫鬟只管放心。
陳鯉珠按她信中所寫的方法,潔面后蘸取些許涂于患處。
眾女屏息聽著,陳鯉珠嬌俏一笑,看向顧君寧道:“幸好顧姐姐送了我一盒玉容膏。”
當日,她收到玉容膏后,屋里的丫鬟放心不下,非要請府中大夫前來驗藥。
不出兩日,痤瘡全消,陳鯉珠喜出望外。
“多虧顧姐姐配的藥膏,否則我頂著滿臉痤瘡,見了那些客人,她們定然要笑我的。”
一夜過后,丫鬟驚呼不已,忙抱銅鏡來給她看。
她臉上的痤瘡果然消了不少。
顧君寧笑道:“此癥起因因人而異。或因腎陰不足,或因肺胃血熱,抑或痰熱互結,一時氣郁。”
“我曾為縣主把過脈,自然清楚縣主體質。是故,配藥時改了些藥量,縣主用來自然是好的,旁人癥結不同,卻不一定適用。”
幾位貴女中,有位李小姐常年為痤瘡所苦,備受譏笑。
聽完陳鯉珠的話,她滿懷希望地“啊”了一聲,忙抬頭看向顧君寧道:“顧娘子配的那個玉容膏,不知還有沒有?”
“唉,顧娘子的意思,莫不是說,李家姐姐用了你的玉容膏,臉也未必能好起來?”
李小姐把頭埋得更低了,眼中閃過些許憤懣。
李小姐失望地垂下頭去。
姜姣暗自嘲笑她白日做夢,臉上卻帶著關切的神情。
“事無絕對,”顧君寧起身走到李小姐面前,誠懇地說道,“娘子受這痤瘡之苦,想必時日也不短吧?”
李小姐垂眸不語。
陳鯉珠有些不滿,掃了姜姣一眼。
姜姣絞著帕子,滿臉無辜,張大杏眼,淺淺地咬著唇。
李小姐猛地抬起頭,見顧君寧笑意盈盈,雙眸清澈如水。
那張清麗的小臉掛著笑,驀地讓人心生好感,李小姐忽然覺得眼前人親切可靠。
“若娘子信得過我,我自當盡力而為。雖不說三五日痊愈,但也絕非毫無轉機。”
“此話當真?”
顧君寧笑著矮身福了福,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
姜姣原想讓顧君寧當眾難堪,報復她獨占風頭,沒想到她竟一口應下為李小姐診治。
陳鯉珠也笑道:“我來為顧姐姐作保,李家姐姐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李小姐忙答“不敢”,定定看著她,滿眼皆是期待。
要是她真的不自量力,去給李小姐治臉,害得人家毀容,那李家絕不會放過她。
這么一想,姜姣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這般年紀,又是女子,怎么可能懂得什么高明醫術?
今日仗著縣主有意抬舉,她最多做做樣子,在眾人面前風光風光罷了。
她們幾人一同進來,皆配了香囊,衣物也用香丸熏過。
此時各人身上濃香馥郁,一時間分辨不出是何人所用的香料。
剛才顧君寧起身走動,落座后行障內暗香浮動,香氛繾綣。
有人不禁問道:“哪位姐姐今日用了什么新香料?這香好生雅致,難怪龍八公子都忍不住尋香而來。”
她正要奉給陳鯉珠,旁人卻搖頭道:“瑞龍腦香氣郁烈,不似此香淡雅清冷。”
姜姣漲紅了臉,冷笑道:“瑞龍腦世所罕見,姐姐見的少,一時認錯了,也不妨事的。”
姜姣聽她提起龍八,面上微紅,此時更不愿放過出風頭的機會,抿唇笑道:“前幾日交趾進貢的瑞龍腦,宮中賞下來一些。我一直隨身佩著……”
說著,她解下所佩的蠶狀香料。
“上個月,太后娘娘宣我進宮住了幾日。宮女一把一把地將瑞龍腦扔進香爐。姑母嫌熏得慌,統統命人撤了。”
幾個貴女相視一笑,心領神會。
說話的那位小姐,家世確實不如姜家顯赫。
她閉口不言,陳鯉珠卻笑了起來。
眾人紛紛看向顧君寧。
她果然從懷里取出兩個拇指大的陶瓷盒。
姜姣收回瑞龍腦,感到一股股血直沖頭頂,腦子里轟地一下炸開了。
陳鯉珠笑道:“我聞著,倒像是顧姐姐身上的香氣。”
“此方原料難得,多年來只制得兩盒。承蒙縣主關照,我家中貧寒,無以為報。這盒香膏,今日便贈予縣主,聊表心意。”
“啊?多謝,多謝。那我這支金釵,就當作回禮。”
“此為古法香膏,配方失傳已久。”顧君寧半真半假地說道,“這方子,我也是從先祖留下的手札中偶然發現的。”
陳鯉珠好奇地取過盒子,打開一聞,不禁嘖嘖稱贊。
見她得了縣主青睞,眾女心中無不艷羨。
有人忙說道:“雖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但奴家也是愛香之人。不知顧娘子可否割愛,成全奴家癡心?”
說著,陳鯉珠拔下頭上的金釵,側身親手為顧君寧簪上。
那支金釵一看便知出自宮中巧匠之手。
姜姣眼見她搶了風頭,心中不悅,假笑道:“姐姐自稱愛香,卻不見姐姐調香,往日向姐姐請教,姐姐也閉口不言。想是姐姐嫌我愚笨,不愿賜教。”
“幸好今日見了顧娘子。”眼風一橫,姜姣看向顧君寧,“不知顧娘子可否指教一二?”
說著,她褪下手上的赤金鐲子,便要向顧君寧換。
此舉既在縣主面前賣了人情,又在京城貴女圈里博得個風雅之名。
她剛要開口,龍八的聲音突然在屏風外響起。
“本少爺也想問問,什么香膏得調上幾年?這世上,哪有那么難得的原料,嗯?”
“哦?”顧君寧斜眼看過去,眸子里波光流轉,“娘子想問什么?”
姜姣原想充作內行,問些調香的門道,好讓陳鯉珠注意到自己。
話音一落,他出現在眾女面前。
“顧大夫,來,說說看。”
龍八盯著顧君寧,扯起一邊嘴角,痞氣地邪笑道:“小爺也想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