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詠嘆調
如此一來,葉惜京雖然沒有答應千秋所求,卻沒有送來藥物讓千秋將這孩子弄死,算是默認了。....千秋稍稍松了一口氣,近來葉惜京為著朗懼的事情十分忙碌,也顧及不得千秋,在此后第三天晚上見了他一面之后便再也不曾見到。
又過了十來日,夜里一只千紙鶴飛進來,這卻不是一張銀票,而是一張普通的紙,千秋讓那紙鶴停在手心,便見上面寫著幾行字,正是馮矣的字跡,這人已經順利到了平涼關。這時節河面算是完全凍結了,根本不能再乘坐船南下,只得陸路返還。
藍于滄不來見她,千秋猜想葉惜京定是用什么手段困住了他,便也沉得住氣,便將自己所在之處寫了,按照之前的模樣將那紙張折疊起來,對著吹了一口氣,那紙鶴又活靈活現地飛了去。
千秋被困在船中數日,心情有些愁悶,葉惜京怕她耍出什么花樣來,連房間都不讓她離開,每日里都讓人送了飯菜和書冊,將她軟禁在這里。
這會兒,屋外忽然有人敲門,說是送來了喜服。
千秋心中詫異,本道是葉惜京要納她作為妾室,怎會穿正正經經的喜服,可幾個婢女送來的卻是真真正正的大袖喜服,實在是晃眼得很。
“小王爺是什么意思?”千秋看了一眼,便也滅有要立刻試穿的意思,那婢女只道是葉惜京的吩咐,卻不說緣由,道是叫千秋心中納悶不已。
婢女又催她換上試試,是否還需要改動,千秋肚子已然開始明顯起來,腰身是需要做大的,千秋只看著那大袖的喜服發了一會兒呆,便推開道:“不必了,既然是做妾的何必穿如此惹眼的喜服?我可做不來正正經經的王妃。”
那婢女只頓了頓,沒有強迫千秋,許是覺得千秋說得有道理。千秋只吃了晚飯,便在通道里面由小丫鬟陪著散了一會兒步千秋問道:“你們寧夫人如何了?”
那小丫鬟面色不變,只答道:“夫人即將臨盆。”這邊意味著千秋即將要被迎入城內,不可再居住在這艘船上。
千秋估算著日子,想著如今日日都有丫鬟貼身,想要脫身必須要想上一條妙-計方可,倒不如趁著寧春嬋臨盆她入城之時行事,趁著忙亂而走。..
許是千秋不肯試穿喜服的原因又驚動而來葉惜京這日晚上,葉惜京騎馬過來,有些怒氣地質問道:“你為何不穿喜服?”
千秋又照著之前的話對著葉惜京說了一遍,葉惜京嗤之以鼻,道:“你心中哪里是肯真心做妾的人。”
千秋反笑著問道:“那我不做妾還能如何,你肯真心娶我做你的妻子嗎?”
一剎那間,葉惜京似是看見千秋眸中的怒火,心中一軟零零碎碎地竟是想起一幕畫面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嗎?你要走上的那條道路,注定是與我分離的。皇帝是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人,他日你就算是登上了那個位子那我呢?你或許會將我迎進宮里,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做了皇后。但是你還會娶很多很多女人,還會有很多很多無奈,我盧千秋這輩子早已發過誓,不會跟別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我絕不會委屈了自己去講究一個男人,所以,葉惜京,你走吧,我是絕對不會跟你一道的。”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怎么就這么肯定我做不到,你怎么就這么篤定我會負了你?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你從來就咩有喜歡我是不是?”
葉惜京猛地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手卻是異常輕柔地撫著她的發絲,千秋身子極度不適應他這樣子突然的親近,卻是知道自己人在屋檐下只能先順從了他,便沒有發作。
“你穿上它,我想要見你為我穿上它。”葉惜京說道,千秋心中一愣,這聲音不似他之前那般帶著諷刺與怒意的質問,竟是帶著些許溫柔。
葉惜京給婢女使了個眼色,便叫那人將嫁衣拿來,讓千秋去屏風后換上。千秋目光復雜地看著葉惜京,有那么一瞬間,以為那個從前的葉惜京回來了。
千秋只得任由婢女在她身上鼓弄一番,穿戴完整,從屏風后出來,葉惜京見那滿身大袖的女子,便是眼前一亮,記憶中她似是肖想過無數次有一個女子就如此穿著大袖的嫁衣對著她微笑,可他始終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這一刻,這記憶忽然清晰了一些。
葉惜京怔愣地看著千秋許久,千秋微微抬起下巴,道:“好看嗎?”
葉惜京點了點頭,目光下移,看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頭又不由自主地皺起來。千秋下意識地去遮掩小腹,深怕葉惜京想要對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可到底葉惜京并沒有多說什么,笑了笑:“很漂亮。”
千秋不由地心中一酸,難得看見葉惜京的笑容,要是有也多半是冷笑。千秋只道是這人為了彌補心中缺憾,只為著她那一句“他終究是負了她”,所以以這樣的方式來作為圓滿的結局,可事實卻是存在著太多諷刺之意。
葉惜京撩起她的長發,道:“今日里小王很忙,怕是沒有什么時間來見你了,再次見面的時候,該是你我成親之時。”
千秋巴不得如此,只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以為葉惜京就像是之前一般,就此離去,今晚上葉惜京卻沒有立刻離開,似是這鮮袖的嫁衣刺激了他,給兩婢女使了一個眼色,兩婢女便關上了門出去了。
千秋心中不悅,只催促道:“小王爺日理萬機,難道不走?”
“你是希望將小王早早趕出了門去嗎?”葉惜京坐下喝了一杯茶水,又松了松衣襟,道,“過來替小王寬衣。”
千秋眼皮一跳,難道他今晚上要留宿在這里?
千秋向來少服侍人,阮胥飛都沒有這等待遇,便直言道:“小王爺今晚上不回去了?”
“是,小王今晚留在這里。”葉惜京說著,似是對于千秋遲遲不過來替他寬衣而不悅,自己動手將外衣脫了,坐在床上,招手讓千秋過來。
千秋躊躇著,如今她有身子在,雖然說葉惜京要留宿在這里,不過應該也做不得什么事情,這一點倒是沒有可以擔心的。可她到底是記著自己已經嫁給了阮胥飛,便也不想做什么對不起阮胥飛的事情,所以即便是與他整晚上待在一個房間里也覺得不好。
“過來。”葉惜京再次換了一聲,千秋知道這一聲便是顯示出來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便走近幾步,道:“我本不太習慣伺候人,若是有不妥之處,還請見諒吧。”
聽得千秋致歉,葉惜京心底稍微舒服一些,側躺下來,讓千秋躺在外邊,道:“你怕什么,之后便要嫁給小王了,你還不好意思不成?”
千秋聽著話語中有些侮辱取笑之意,極力壓下心中的怒意,心道之前想從前的葉惜京回來了根本就是錯誤的,心底冷笑一聲,便道:“你既然想著要彌補那缺憾,何來如此?”
葉惜京轉過身去睡下,今晚上似是不是很愿意與千秋多爭吵,千秋見他如此,也不想故意尋事,只想著等明日一早他便走了,便將喜服脫了睡下。
半夜里葉惜京醒來,只見千秋縮在一邊,離他極遠,便伸手一撈,將她圈在懷里,很快便察覺到她手腳冰冷,便將她用被子牢牢裹住,又將她抱在懷里,好叫她睡得舒服一些。這會兒他卻是沒有了多少睡意了,下巴抵著她的頭發,嘆道:“千秋……十秋。”
兩聲竟似詠嘆一般,在靜寂的夜里徒生出無限寂寞清廖來。
千秋一早醒來,果然不見葉惜京,見松亂的長發挽了起來,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見床上還留著葉惜京的一件外衣,便伸手拿了過來,她低垂著目光,心中掠過那一句“你穿上它,我想要見你為我穿上它”,便皺眉將那外衣扔在一邊,只想著寧春嬋趕緊生了孩子,她也好早些離開這地方。
一場大雪過后,城內來了馬車,千秋終于出了房間,甲板上江風極大,吃得她生生打了一個哆嗦,兩名小婢請她上馬車,車子里都是厚厚的皮毛,還備有暖手爐。
千秋就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問道:“這就去城里了?寧夫人是生下孩子了嗎?”
那小婢答道:“是了,昨晚上生了一個小郡主。”
是個女人啊。千秋心道,看來與寧春嬋所期望的有些遠,不過這昨晚上一生,今天一早便讓她入城,可見葉惜京有些心急。千秋倒是希望趕緊地,目光在馬車里轉了一圈,馬車已然開始行使起來。
“寧夫人有沒有說什么?”千秋有意無意地套著兩婢女的話,那兩婢女只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千秋笑著道:“不知道怎么了,誰出去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