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的家

姚宜聞想起方才內侍飽含深意的目光,原來是因為這個。

婉寧出宮之后,皇后娘娘的賞賜接踵而至,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覺得姚家會因為老六的事虧待婉寧。

婉寧進京之后沒有回家,他也準備要讓人將婉寧送去家庵。

如果現在父親再因此責罰婉寧,豈不是整個姚家都在承認販賣漕糧沒錯。

他是朝廷命官,怎么能不懂朝廷的法紀,怎么能是非不分。

就算他孝順父親,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眨眼的功夫姚宜聞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這次是父親錯了,婉寧沒有錯。

看著蹣跚而來的父親,姚宜聞上前兩步擋在婉寧身前,“父親,不可啊,婉寧做的沒錯,若不是婉寧,我們姚家都要被六弟牽連,姚氏一族恐也要獲罪……”

姚老太爺驚詫地看著兒子。

那個對自己惟命是從的兒子,那個他握在手心隨意揉捏的兒子,現在卻敢擋在他跟前,將那個逆子護在身后。

婉寧看著怒火攻心的祖父,慌亂的父親。

若是母親看到了今日一幕心里定然會暢快。

“祖父,”婉寧道,“皇后娘娘贊賞我們姚家才會有賞賜下來,這是臉上有光的事,祖父常說要教導子孫光耀門楣,孫女雖說是女子,也懂得這話的道理,”說著轉頭看向姚宜聞,“父親就將這玉如意擺在祖父屋子里,權當是女兒回報祖父這些年的教誨,也好讓祖父不要因為六叔的事傷心,說不得朝廷會對六叔從輕處罰。”

話說的那么好聽。

讓人以為是在孝敬他。

還要將那玉如意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讓他每日看了就會想到今日的事,姚老太爺整個身體晃了晃,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關在繡樓里那幾年她都學了些什么?

這是連沈氏都沒有的手段。

姚老太爺覺得腳上愈發沒有了力氣,他只能死死地盯著婉寧。他活了這樣大的年紀,卻栽在最看不上的孫女手中。

姚宜聞忙上前攙扶,姚老太爺伸出手緊緊地攥著姚宜聞的胳膊,他的手指用力得摳著。都是這個沒用的兒子,張嘴吐出幾個字,“沒用的……東西……”

姚老太爺憤恨地看著姚宜聞,“滾……開……和你母親一樣……狗肉上不了正席……混賬的蠢物。”

姚宜聞頓時怔愣在那里,父親的目光濕冷地黏在他身上,眼睛里是充滿了厭惡,頓時讓他覺得周身冰涼。

什么時候父親這樣厭惡他,這樣說他和母親。

“父親,三哥,這是怎么了?”姚宜之的聲音傳來。

癱在地上的姚老太爺立即伸出手來。“老五……老五……”臉上的神情頓時柔和起來。

不知怎么的,姚宜聞心里忽然一陣難受。

每次父親見到五弟臉上都是慈愛的笑容,蔣姨娘和五弟都在屋子里的時候,總能聽到父親的笑聲。

或許剛才父親說的是心里話。

父親厭惡他和母親。

姚宜聞想及這里,心臟仿佛都要從身體里跳出來。

“父親。”婉寧在姚宜聞身后道,“要不然女兒還是到外面去……免得讓父親為難……”若是她還是個無人問津的孤女,也許這院子里的人會隨隨便便想個法子處置她,可如今她是進過宮被皇后娘娘嘉獎的人,

“這是你的家,”姚宜聞皺起眉頭,“你就安心在家中住。從前是父親不對,以后父親不會不問緣由就將你送走,你六叔的事……你沒做錯。”

姚老太爺渾身顫抖,眼睛如同充滿了鮮血,說不出的猙獰,指著姚宜聞。“逆……子……”

婉寧看著父親,如今父親也嘗到了“逆子”的滋味。

宮中賞賜是喜慶的事。

整個姚家卻鬧得雞飛狗跳。

張氏躺了一宿,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就覺得頭疼欲裂,身體就像散架了般,說不出的難受。

孫媽媽就要去請郎中。

張氏搖搖頭。“今天不行,傳出去了還當是我故意病倒。”這時候所有人都盯著姚家。

太太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孫媽媽道:“那也不能硬挺著……”

孫媽媽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人道:“八爺和范媽媽過來了。”

張氏從床上慢慢坐起來,歡哥撩開簾子跑進內室,看到張氏就撲過來。

孫媽媽忙攔了一道,“八爺,太太病了,您別過去,小心過上病氣。”

“母親怎么了?”歡哥抬起小小的臉看著張氏,“我要和母親說話,母親昨天答應我要和我一起玩翻繩。”

“歡哥,”張氏用帕子捂著口鼻,“母親好了就陪著你玩,你先和孫媽媽出去,讓孫媽媽踢毽子給你看。”

歡哥撅起了嘴。

“歡哥乖,”張氏柔聲道,“一會兒讓廚房給你做山藥糕吃。”

歡哥這才點點頭讓孫媽媽帶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的丫鬟退出門,張氏看向范媽媽。

范媽媽圓圓的臉上滿是親和的神情,伸出手來給張氏整理被子,“太太要在意身子,家里家外都要太太張羅,如今七小姐搬了回來,太太就更辛苦了。”

張氏聽著范媽媽的話,抬起了頭,“媽媽說,我該怎么辦?連老太爺都氣病了……”

范媽媽縮起了手,“皇后娘娘素來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太管宮中的事,現在既然皇后娘娘插手讓內侍送了賞賜,太太就要仔細應付。”

宮里的那些事,范媽媽最清楚不過。

范媽媽接著道:“不過太太安心,七小姐年紀不小了,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早晚都是要嫁出去,這家里老爺真正喜歡的畢竟還是八爺,只要八爺好好的,太太就高枕無憂。”

只要歡哥好好的,別的事都還可以忍受。

張氏吞咽一口。覺得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本來是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丫頭,如今卻成了她的心腹大患,讓她怎么能咽下這口氣。

“太太是大風大浪都過來的人。”范媽媽輕聲道,“漕糧的案子早晚要過去,太太到底是這個家的主母。”

張氏點了點頭,“可是有皇后娘娘的賞賜在,就算是說親,也要說一門好親事。”

想到婉寧會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張氏就如剜心般的疼。

范媽媽垂著頭,“老爺不是和陳家有約在先嗎?陳家三爺也是青年才俊,外面看來都是般配,陳家是儒學治家。凡事以孝為先……”

這樣的家里,怎么能容得下婉寧胡鬧,就算將婉寧娶回去也會嚴加管束……也許還到不了迎娶那一天,就會反悔。

姚宜州覺得無比的痛快,去刑部幫著何家一起理清了泰興漕糧的賬目。平日里趾高氣揚的朱應年,嚇得如一癱泥般。

崔奕廷真是厲害,不讓那些人有半點喘息的時間,一個個地連串審下去。

真是要將那些貪官污吏殺個干干凈凈。

不光是他們這些人,就連刑部審案的田允興也是卯足了力氣,準備大干一場。

等到這案子結了,真是要好好慶賀慶賀。

“七小姐來了。”

下人來稟告。姚宜州點點頭,婉寧住的院子他還是照樣讓人收拾,這樣一來婉寧和沈家人都好來往。

想想從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一直以為三叔高潔,沈家是唯利是圖的商賈,現在真是完全顛倒過來。

姚宜州想要去和婉寧說幾句話。管事的又來低聲道:“崔大人在書房里等老爺呢。”

姚宜州忙迎了出去。

婉寧進了院子,沈四太太立即上前仔仔細細將婉寧看了兩遍,“怎么樣?張氏可說了些什么?姚家下人有沒有怠慢你?你祖父和你父親對你如何?真是急死我了。”

婉寧笑著看舅母,“都很好,舅母放心。如今他們不敢怠慢,我可是姚家的功臣。”

俏皮的話將沈四太太逗得直笑,“還能玩笑,我就安心了。”

婉寧將宮里遇到的事和沈四太太說了說,沈四太太聽得心驚肉跳,“這要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別提……將泰興樓那件事也說了。”

她是沒想到婉寧進宮會提起“泰興樓”,后來聽到姚家那邊傳來消息她才知曉。

婉寧道:“舅母,我讓焦掌柜準備的東西有沒有拿來?”

沈四太太笑著道:“拿來了,滿滿一盒茶點,都沒有重樣的,也不知你們是怎么想出來的。”

童媽媽將點心遞過來,婉寧打開來看,做成各種模樣的棉花糖,上面沾了糖霜,看著就讓人想拿起來咬一口。

婉寧看向童媽媽,“人呢?人到了沒有?”

童媽媽笑著頜首,“到了,就在前面院子里呢,奴婢讓人去通稟?”

婉寧搖搖頭,“我送過去就是了。”崔奕廷在泰興時就想要泰興樓的茶點,她現在送過去也算是聊表謝意。

崔奕廷站在院子里看掛在房檐下的翠鳥兒。

好像自從船上一別,這鳥兒清減了不少,饒是如此還是挺著圓圓的肚子縮在那里打瞌睡,偶爾才會抬起眼睛看看他,然后懶懶地伸著翅膀。

看著這鳥兒,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逗鳥兒的姚七小姐,經過漕糧的案子之后,他應該再也不會認錯姚七小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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