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52bqg.info,重生于康熙末年!
曹府,榕院,上房。
莊席聽了曹颙的問話,沒有絲毫驚慌意外的樣子,而是隨意地指了指地上的椅子:“颙兒,坐!”
看著莊席略顯落寞的神情,曹颙默默落座。
莊席抹了抹胡子,正色道:“老朽知你早就想問,這兩年也一直在等你開口,然你卻是混不在意的模樣;今日卻是這般,可是有什么變故?”
曹颙點了點頭,算是應答,隨后又問道:“先生到底是何身份?既然是等我開口的,那應該也無忌諱,還請實告之!”
莊席難得看到曹颙這般認真,盯著他的臉,目光炯炯,問道:“知曉了老朽的身份后,颙兒又待如何?”
曹颙眼睛瞇了一瞇:“知曉了先生身份,確定了先生的立場,曹颙或許會有些決斷!”
莊席不由失笑道:“難道颙兒還擔心老朽害你不成?”
曹颙搖了搖頭:“雖與先生相處不過兩年,但是卻能察覺出先生的真心關懷。
想必是小子福氣,托了父祖余蔭,能夠得先生如此關愛。
只是,我信得過先生,卻信不過先生身后之人!”
莊席沒有被人揭了真面目的惱羞成怒,而是如釋重負的模樣:“老朽倒情愿你早些開口!”說到這里,目光漸顯深邃:“老朽這一生,受你父祖恩惠頗多,你祖父對我有養育之情,你父親對我有救命之恩。
而如今竟到你身邊來,……實非本意。
曹颙聽得有些糊涂,但是卻并不質疑,不僅是江寧的莊常大致說過些莊席受過他“父祖”之恩;就是看曹寅對莊席地態度,也是倚為心腹般,否則也不會托他北上照看曹颙。
不過,那“實非本意”卻讓曹颙的心沉了下去。
這般大剌剌安插耳目、能夠遙控江南、能夠熟知曹寅心思的。
除了上面那位,還能有哪個?
一時只覺得森冷無比。
這就是所謂帝王心術?曹颙回想著進京這兩年,萌侍衛,抬旗,賞地,賜婚,一環套一環,到底是自己幸運。
還是成了被遮住了雙眼、堵住了雙耳的傻子?
曹颙嘆了口氣:“我父又不是藩王,不過是一心盡忠、謹言慎行的臣子,我雖是他嫡子,但繼承不繼承他的職務還不是上面一句話的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委實可笑!”
莊席點了點頭:“天威難測,或許只是為保全曹家計!老朽這兩年看著,上面對曹家地恩寵不似做偽!”
曹颙冷笑了一聲,不知是不是該慶幸起自己的低調做人來。
若非曹寅這般忠心。
若非自己對權勢沒什么野心,那怕迎來地就是另一番“恩寵”。
莊席見曹颙神態,不由皺眉道:“公子心里明白就好,且不可心生怨尤,免得為人所察,招來禍患!”
這確是一番實心實意的教誨。
但曹颙雖知道他是好意,卻實在倦怠得連開口道謝都沒精神。
莊先生問道:“你過來找老朽,應不只是想知道這些?是不是外頭遇到了什么麻煩,想借我之力查些什么?”
曹颙看了看莊先生,道:“記得前年先生初來,父親在給我的信中曾提過,先生早些年曾在京城這邊。
這兩年,若是遇到有什么難知不解之事,多是先生為我解惑!看先生言談之中,對京城各府、朝中諸官竟是了如指掌。
先生又一直未出仕。
想必就是早些年曾在王公權貴府邸為幕僚了?”
莊先生笑著點了點頭。
曹颙想了想。
又道:“京城權貴委實不少,因無心探究先生過往。
曹颙也懶得琢磨這些。
如今看來,既然先生是上面的人,那這受命所投,自不會是尋常人家。
這康熙朝,除了早年的四大輔臣外,還有誰能顯赫過明珠與索額圖去?明珠在我進京前一年方病故,家族雖不如早年顯赫,但仍是勛爵世家;這索額圖嗎?死了七八年……”說到這里,他突然想起曾聽過的一個略帶幾分話本色彩的事跡,不由大驚,認真看了莊席一眼,口中喃喃道:“莊……席先生,……習先生?”
對于赫赫有名地“明相”與“索相”,雖然兩人已經先后失勢過世,但畢竟沒過去幾年,各種相關的事跡故事在民間多有流傳,甚至是廣為人知的。
其中就有這么一則,相關一位奇人幕僚。
那索額圖先是以“議論國事,結黨妄行”論罪,交由宗人府關押圈禁的。
這一入苦牢,人情冷暖驟現。
雖然顯赫幾十年,門生故舊遍及朝野,但是去探望這位昔日權相的,卻就只有他的一位姓“習”的客卿幕僚。
那傳言中,這位幕僚頗有點“來無影、去無蹤”的意思,他乃是無聲無息潛入牢獄,為索額圖送酒菜。
后索額圖死在牢獄,又是這位姓“習”地客卿料理喪殮,事畢,竟是“痛哭而去,不知所終”。
當初聽到這奇聞異事時,曹颙還同人曾贊過那位幕僚的風骨。
這哪里像是清朝的事,聽著就像春秋時的“士”,實在是當得起“忠義”二字。
沒成想,幾年后,這他所佩服的“士”竟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身邊。
莊席苦笑道:“多年舊事,沒想到公子也聽過!”
曹颙仍帶著幾分敬佩,然而心底也不無嘆息,既然去做“間”,就該有所取舍,這般率性而行,怕是犯了上面地忌諱。
約莫著他所說的曹寅的“救命之恩”,就是這個事情的事吧。
知曉了莊席的身份,曹颙并沒有豁然開朗之感,反而越發糊涂。
這上面既然知道莊席深受曹家兩代大恩。
又是個頗具義氣之人,怎么還派到自己身邊來?
莊席一直在仔細觀察著曹颙神情,已料得他的困惑,不由搖了搖頭,微露出些笑容:“看來公子也是不解了。
如此這般,老朽我總算是舒坦些。
老朽可是琢磨了兩年,都沒弄清楚上面命老朽在公子身邊地用意!如今。
還望公子聰穎,早日為老朽解惑!”
曹颙第一時間來找莊席。
本是知道他手中有門道,想用來查探今日各王府動態的。
如今,這邊卻是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復雜,又怎么敢隨便用他?
曹颙當下起身抱腕道:“終是我魯莽了,打擾先生,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就先不打擾先生!”說著便要告辭離開。
“公子留步!”莊先生出聲喚道:“既是找老朽的。
可見是有用到老朽之處,要老朽打探些許消息了!上面只命老朽在你身邊助你,所以這也是老朽分內之事!若是公子硬要將老朽摘出去,卻要累老朽失職了!”
曹颙聽了哭笑不得,做“間”做成這般地,怕莊先生也是第一人了。
但心底還是十分受用地,一來為得他的坦率真誠、古道熱腸,再來也因論能力莊先生實在是個不可多得地好幫手。
曹颙便也不客套推辭。
就把今日諸事說了出來。
聽到曹颙講了阜成門的變故后,莊席地神色也凝重起來。
不管是誰在幕后算計,竟然拿蒼生百姓性命為兒戲,都是不可原諒的。
“先生,經過今日變故,我方覺得。
再不能這般渾渾噩噩!就算只做看客,我也要看得明白,聽得清楚!只有這般,才能夠防患于未然,才能讓父母親人真正的平安!”曹颙的聲音不大,但是語調滿是堅定。
過了許久,莊先生方點了點頭:“老朽明白了!”
曹府,前院,西跨院。
前院西路這邊本是安置些門人卿客的,所以是幾處獨立的小跨院。
原本魏黑與魏白住這邊。
后來魏白成親。
帶著芳茶北上,魏黑就搬到另外一處。
將這邊留給他們小兩口。
院子不大,小小三間正房,兩明一暗結構。
東西各有兩間廂房,充做廚房倉庫。
正房炕上,擺著些布料與針線,芳茶坐在炕上,與香草挑揀出幾塊好的來定繡花樣子。
看到芳茶略顯疲憊地扶了扶腰,香草忙道:“是不是累了,快歇歇!這前幾個月,可不是鬧著玩地,這坐住胎之前,都要好生將養呢!”
芳茶見香草的模樣,不禁笑著打趣道:“一個姑娘家,滿口將養不將養的,這叫人聽到了,還不當你是……啊……”
香草臊得滿臉通紅,想要捶打芳茶兩下,又心有顧忌,只好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都是眼看要當娘的人了,還尖酸刻薄一張利嘴,可改改吧,省得往后帶壞了孩子!我與你同齡,說起月份來還要大兩個月,知道這些個又有什么稀奇!”
芳茶見香草面帶羨慕地盯著自己的肚子,不自在地扭了扭,擺了擺手道:“好了,我的姑奶奶,香草姐姐,別巴巴的看著了!你這眼神,可比我家那位還炙人!”
香草收回視線,拿起幫邊的繡花繃子,拿起針線在頭上抿了抿,一邊做繡活,一邊道:“只是羨慕你,卻真是有福氣地!”
芳茶想著香草打年前就開始張羅說媒,這半年下來親事還是未定,不由疑惑道:“看張嬸子,也不似我祖母那般愛財,你又是出挑的,這怎么還沒定下來?”
香草低頭道:“這府外的人,畢竟不是知根知底,我的性子又不像你這般爽利,媽媽很是不放心!”
芳茶在娘家待嫁過,也知道些事情。
香草如今二十,在女兒家中就算是年齡大了。
況且外頭的人,正經人家,哪里會娶婢女為妻?就算是有說親的,怕也多是填房納妾之意。
就香草這樣地綿性子,若是稀里糊涂出嫁,別說是張根家的,就是芳茶都不放心。
兩人在曹頤身邊侍候時,并不算親近。
偶爾還有些口角。
而今都大了,又經過之前的那些個事情,如今反而比小時要親近不少。
而且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來年,又是家中都沒有姊妹地,兩人彼此都有些相惜之意。
“我家那位認識的至交好友不少,我叫他幫著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相貌人品都合適的!指不定啊。
你的大媒人就是我呢!”芳茶笑著說。
香草連忙搖頭:“姑奶奶,不敢勞你費心。
千萬別同魏二爺說這些個!那樣的話,往后我可沒臉往你這院子里來了!”
芳茶見香草說得認真,知道她性子靦腆,便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
你可千萬別不來,就你一個能夠說說話的,你若是再不來,那往后我還不得成了啞巴!”
兩人正說笑著,門外小丫頭道:“奶奶,二爺回來了!”
香草忙從炕上起身,笑著對芳茶道:“瞧瞧我,這說著說著忘了時辰。
我先家去了!”
芳茶也下地:“這就要到飯口呢,要不吃了飯回去?”
香草道:“媽媽還等著我,況且魏二爺也在!”
芳茶抿嘴笑道:“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哪里有那些個避諱,況且他又不是沒見過你!既然這樣,那我送送你!
香草擺了擺手:“送什么?這前院后院地。
又整日里見面,快歇著吧!”
等香草出屋子,魏白正要進門,見了她,客套兩句,等她走了,方掀簾子進了門。
“今兒怎么這般早?”芳茶一邊收拾炕上地東西,一邊問道。
魏白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壺,猛灌了幾口:“許是天熱。
這心里‘突突’地。
只覺得渾身不對勁!”
“不會是病了吧?要不咱們請大夫來瞧瞧!”芳茶放下針線盒道。
魏白搖頭道:“沒事,老白這身子骨。
哪里像是生病地?卻是有些餓了,叫擺飯吧!”
芳茶喚了小丫頭,吩咐了一聲。
因不愿芳茶操勞,魏白在曹府下人的親戚中,挑本分地請了個廚娘,負責這邊院子的伙食。
那個小丫頭小紅,是芳茶打娘家帶過來的。
因看到香草,魏白就問了一句:“那丫頭的親事定下沒有,前些日子看到她老娘,好像是有些著急!”
“還沒呢!能不著急嗎,張根家的三個兒子,就只最小地這個是女兒,自然是想著早日有個好人家,卻是也難!”芳茶嘆了口氣道。
魏白笑了笑道:“要不給咱大哥提提,自打成親后,我瞧著大哥一個人孤零零的很是不落忍!”
芳茶不由皺起眉來,雖說是做了親戚,但是她還是忘不了魏黑已經的冷臉。
她還在猶豫是不吱聲不接口,還是說點子什么岔過去,就聽魏白忽然“咦”了一聲。
“怎么了?”芳茶問道。
魏白因提起大哥,才想起方才的事來,便道:“方才公子回府來一次,往莊先生那邊去了,后來又隨著莊先生一道出府,不知往哪里去了!”
芳茶聽到曹颙,心下一堵,隨后摸了摸尚未顯懷的肚子,笑了笑說:“大爺是做大事的,這上哪里還要向你報備不成?你也忒操心了!”
魏白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些,是方想到剛才像是沒看見大哥回來!就大哥那脾氣,將公子當孩子似的,既是跟著出去,便是一時離了也不放心。
今兒這怎么沒跟著來回的,實在有些古怪!”
芳茶笑著說:“瞧瞧,剛操心完大爺,又擔心起大伯來!大伯是孩子不成?又不會被人拐了去!不是說出去辦差,想是在哪里約好了,等大爺過去!”
小紅擺了飯,魏白炕上盤腿坐了,舉起筷子道:“是了,往日就大哥惦記我,這若是輪到心時,怕是日頭要打西面出來了!”
雍親王與十三阿哥回到十三府邸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內務府地保柱很不像話,對著傳旨太監魏珠百般刁難,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什么,什么沒有。
直到雍親王親去,方算安分些。
雍親王與十三阿哥都是一肚子的火氣,難道這防疫不是為了大家?偏偏選這個時候鬧,實在太不像話了,若是真忍讓下去,還不知對方會出什么幺蛾子。
雍親王并沒有進去十三府,只是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這回哥哥實在是難,別人我也信不住,要求十三弟一次了!”
十三阿哥面帶遲疑:“四哥,皇阿瑪那邊?”
雍親王皺眉道:“難道拼死賣力氣,還會有錯不成?若是皇阿瑪真是如此,往后你也別指望了!”
十三阿哥點點頭:“嗯,四哥,我聽你的!有什么使喚的,你別跟十三客氣!”
雍親王神色緩和些:“這方是我地好兄弟!”
因天色不早,雍親王沒有多待,直接回王府去了。
剛進王府,就有個長隨匆忙近前稟事。
雍親王聽了大吃一驚:“什么?曹颙帶著護軍營的人馬圍了那邊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