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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難為第三卷第八章腹背受敵
小唐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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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八章腹背受敵
官道在離開河邊之后便穿進了一片林子，距離官道五六里地的位置在林子里看起來，說深不算深，說淺不算淺。這片林子距離河道也不算太遠，河邊的灌木一直瘋長到了這里，林地略微有些稀疏，中間是茂密多刺的灌木叢。林間寂靜無聲，一雙棕褐色的眼睛就從灌木從的縫隙中露出來，謹慎地向外看了一會兒。
齊攸彎下腰靈巧地鉆出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枝條，向前走了幾步。她那雙繡工精巧的鞋子，鞋底十分柔軟，踩在草叢中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頭發束在一只樣式古樸的金環里，因為在灌木叢里鉆來鉆去，鬢角的兩縷碎發散了下來，柔順地垂在肩頭。頭上沒有帶著任何釵環，沒有環佩的輕響，也沒有香囊透出來的幽香，她在這片林子里，無聲無息，沒有任何行跡可循。
齊攸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側耳傾聽了一陣子，便筆直地沿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她一時還看不見，但是已經可以聽見重重的喘息聲，那帶著雜音的喘息聲沉重得就像是有人在拉一只老舊的風箱。
齊攸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慢慢地舉起手中的小弓，緩慢而無聲地抽出了一支羽箭。
撥開了最后一從灌木的枝條，齊攸遠遠地看到一處自然形成的林間空地，她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就在那處空地里，她來尋找的那個年輕男人坐在一棵病樹的枝干上，那樹從不高的地方就開始扭曲著斜向生長，臥龍一般地橫在那里，虬髯的枝條卻掙扎著伸向天空。
那棵樹底下躺著兩個男人，還有滿地淋漓的鮮血，這血的味道，齊攸從老遠的地方就聞到了。一個男人應該是已經死了，他趴在地上的血泊中，脊背上也全是血。齊攸只是瞥了一眼就連忙轉開頭，不敢仔細去看他的死法，心里模糊知道他不是簡單地被一刀斃命的，她還沒見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另一個男人仰面躺在澹臺錦的腳下，那沉重而帶著雜音的喘息聲就是他發出來的，齊攸看見了他的靴子，確實是淺口的馬靴，在上昱城很少見的紫羚皮。
澹臺錦正抬著頭，像是在看著樹林中間不大的一塊天空，齊攸聽見他說道，“作為武士，能夠痛快地死去，在很多時候都是一件幸事。”
地上的那個男人喘息著，齊攸不知道一個武士還能用這么乞憐的語氣說話，“求求你放了我吧……”
齊攸有些不忍，她以為武士的榮耀是不應該被剝奪的，這樣真是尷尬難過。可是齊攸一路走過來，這四周到處都有的打斗痕跡，看起來他們兩個廷尉曾經合力對戰澹臺錦，依然打敗了。敗了，就沒有什么可說了。
澹臺錦獨自坐在樹上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跟平時的他沒有什么兩樣，齊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卻能感覺到他的身邊殺機四伏，不要說那個躺在他劍刃之下的武士，就是齊攸也覺得脊背發寒。
躺在地上的男人咳嗽了起來，吐出了一口血，忽然不知怎么鼓足了勇氣，憤怒地抬起頭來，對著澹臺錦低吼，“你要聽實話，我已經出賣了我的弟兄們告訴了你實話澹臺氏背叛了齊國是真的，澹臺侯爺能在齊國發跡全靠了燁北侯，他是奸細……是燁北人的奸細……他從來都不是齊國人……是你自己不信。”
齊攸的脊背像是被猛刺了一下，她握著弓箭的手微微發抖，強自穩了一下心神，才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沒有碰出一絲響動。
澹臺錦猛地低下頭來，齊攸看出了澹臺錦無聲的怒火，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他一劍挑死那個廷尉。可是什么也沒有發生，澹臺錦的聲音冰冷得像是死神，“憑據。”
“我只是廷尉署的無名小卒，長官就是這么說的。”那個男人低聲說。
“你可不是無名小卒。”澹臺錦冷冰冰地說道，“被派到這里來辦機密的差事，你應當是廷尉署的精英。”
“即便這樣……”那廷尉又咳嗽出一口血，“即便這樣我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還不是不值錢的無名小卒嗎？我只要按照大人們的命令行事就夠了，誰會告訴我那些我不該知道的事？”
澹臺錦沉默了，齊攸知道那個廷尉說的是真的，她不知道澹臺錦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他，她的手指冰涼，強自把視線從地上的男人和澹臺錦的臉上移開，繼續看著澹臺錦四周的灌木叢。這些灌木簡直長瘋了，它們長得太密了，想藏住人的話，也太容易了些。
齊攸的注意力不知覺地集中到了極限，對澹臺錦和那廷尉的對話開始有些充耳不聞，況且那廷尉好像恐懼過度，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你們齊國……都是……都是廢物，太后要你們死……你殺了我也沒有用……燁北人殺了澹臺侯爺，我敢肯定是因為澹臺侯爺是個雙重背叛的……的……腦后三塊反骨我見多了，你……你也是……”
齊攸聽清了最后一句，感覺上那個廷尉已經發瘋了，他已經不再有價值了吧？他現在開始說的都是他自己的想法和辦案時候的推斷，已經不再有任何價值了。也許澹臺錦會殺了？齊攸的手指冰涼，手心開始出汗，她曾經看見過澹臺錦殺人，可是她并不是太想看見，那個人已經倒在地上，不死也廢了，沒有威脅，是不是就應該放掉他？
齊攸有些混亂，在這樣的時候，要保持絕對無聲，又被血腥味刺著鼻子，齊攸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很難一直清楚了，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站在這里的意義。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澹臺錦身后的死角里，那片灌木叢中有一點閃光。
齊攸的腦子沒有跟上手的動作，她還沒有想清楚那一點閃光代表什么，手已經自己調整位置，調高了一點角度，瞄準了那一點閃光松開弓弦。
澹臺錦猛地抬頭，齊攸弄出來的聲音干擾了他的判斷，他在震驚和憤怒中失去了戰場上正確的判斷能力，起先就沒能發現齊攸就在周圍，現在又錯誤地選擇先朝著齊攸的方向看過去，就在那瞬間他聽到了身后直奔后心口而來的呼嘯聲。
澹臺錦猛地向斜前方躍出去，一根冰冷有力的弩箭貼著他的胳膊飛了出去，他的上臂一陣疼痛。他看著那個穿著淺金色小裙子，寬寬的袖子被高高挽起來又用絲帶系住的小姑娘跑了出來，神色慌張地看了他的胳膊，血已經透過了他的衣袖，她低低地叫了一聲，嚇得站住了。
澹臺錦沒有跟她說話，也沒有管上臂的傷口，他轉身大步走向身后的那片林子，灌木叢中間仰天躺著一個男人，大約三四十歲的年紀，一支齊攸專用的白羽箭射中了他的咽喉。他倒在地上，沒有立即死去，瞪大了驚恐無神的眼睛看著天空，拼命地還想吸進他的最后一口氣，喉嚨里卻冒出血來。
聽見齊攸在他身后跑過來，他回手一把推開了齊攸，沒讓她跑到跟前去看。也許是用力過猛了一些，他回過頭來，那孩子正用一雙疑惑的大眼睛生疏地望著自己，像是被嚇著了，又像是……其他什么，她的裙角還沾著地上他弄出來的鮮血。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她轉開了眼睛，只是一瞬間，她抬起眼睛的時候那里面的生疏又不見了，像是打算放棄剛才的不悅，她伸手過來拉住他的手腕，“傷得要不要緊。”
“根本不要緊。”他僵硬地說，“誰讓你來的？”
齊攸畏縮了一下，她剛才還蒼白的小臉漸漸漲紅了，她抬起頭來，那雙棕褐色的眼睛直盯著他，“根本就是你不對。一個統兵的上將軍，擅離職守，輕易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這是哪本兵書上寫的策略？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照管的那些人考慮——”看到澹臺錦皺起眉頭，她惱火地又叫了一句，“——這還是一。”
澹臺錦要說的話被嗆了回去，難不成她還敢說二和三？
“二來，主不應以怒興師，你竟然因為憤怒，腹背受敵。”
“三呢？”澹臺錦冷靜地說。
齊攸看著澹臺錦，“沒有了。”
“若是你不在這里給我搗亂的話，根本就不存在腹背受敵的問題。”澹臺錦看到齊攸的臉脹得通紅，可是他這一天的怒氣和惡意都膨脹得止也止不住，“收起你的玩具弓箭，如果你再亂跑一次，我就把你關起來，讓你連房門都走不出一步。”
齊攸仰頭看著他的眼睛，澹臺錦多少有些后悔，以為齊攸要哭了，她的小嘴里卻忽然發出一聲響亮的呼哨。遠遠的澹臺錦聽到了馬蹄聲，齊攸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出現的那片灌木叢里，她的腳步聲仍舊很輕，澹臺錦只能聽到細微的踩斷草莖的聲音。
他煩亂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滿口胡話的那個廷尉，沒有再理會他。。.。[檀香書永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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