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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難為-第三章 貶居冷宮22
更新時間:2012-05-16  作者: 薛湘靈   本書關鍵詞: 古代言情 | 薛湘靈 | 帝后難為 
正文如下:
每日的光陰就在這詩書針黹上慢慢渡過。免費偶然一時的失神居然不是為了兒子。居然是為了那個坐在九龍寶座上的,身穿十二章紋龍袍的龍瑄炙。“相公!”出自心底的聲音讓自己不寒而栗,莫非真的沒有死心。當初的幾晌溫存換來今朝這樣的結果,什么相公娘子都是自己一廂情愿的癡想。他是皇帝,是從小受盡冷落歷盡艱辛才得來的天子之位。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也只有防范于外家,把所有可能覬覦皇權的人全都打落才能安心。

一筆筆描繪著畫紙上的煙雨松煙,畫上有一雙人影。那時候榛遐說這上面是一男一女,是一對夫妻。只是傾心相戀的男女斷不會這樣站立在湖邊,想當初與他鬧市同游之時,何等眷念。有人說結發夫妻是有白首之約的,怎么從不見他給自己許過這這誓愿。或許帝王家是不用不著這樣的誓愿,后宮粉黛佳麗三千誰又與誰共執白首?

不知什么時候,雪又開始下了。搓綿扯絮一般,從天穹上紛紛揚揚而落。仿佛要用這精靈一般的晶瑩剔透掩蓋住人世間太多的骯臟和丑惡,坐在窗下慢慢捋著線。有一天當年華老去,云鬢漸漸變成這雪一樣的顏色便什么都顧不得了。

“張福!”宮院里傳來一聲厲喝,本來在后院避寒的張公公趕緊出去:“誰呀,這么大聲音的叫喊。”

“誰許你在這兒生炭盆的,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界。這兒的人配使這個嗎?”同樣是太監特有的音色,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瑟。

張福打量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幼許多的晚生后輩:“這兒是冷宮。誰都知道。配不配使炭盆不是你小子說了算的,縱有什么外有萬歲爺內有皇后。再不濟也有首領太監各宮管事的來說,你小子什么身份也敢在這兒吆喝?”

“我是景陽宮總管太監,就是要管管這檔子閑事。”原來是慧妃宮里的太監總管秦順從前見了自己恭順到不堪的樣子:“外有萬歲爺,內有皇后?如今哪里還有什么皇后,都貶為庶人退居冷宮了。掌管六宮事的是我們慧妃娘娘,你懂不懂?”

“慧妃掌管六宮事,跟你小子什么干系。又不是你的娘,你得意什么!我當差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張福厲聲道:“娘娘退居冷宮,可她還是娘娘。皇太子將來還是要叫一聲娘的,這一聲叫不到你主子那兒去。要想給自己留條后路,就別在這兒不知上下的亂嚷。驚了娘娘,你擔待不起。”

“張福,你少給我這兒胡謅。進了這冷宮再想出去,做她的春秋大夢去。”秦順到底是被張福幾句話震懾住,色厲內荏地叫囂了幾句灰溜溜地走了。

張福撣撣身上的雪花,進了屋子:“娘娘,驚擾您了。”

“沒什么,早就慣了。”都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有人來叫罵了,原本應是看守嚴密的宮院竟然有這么多內侍太監能夠自由出入,要想有人害自己豈不是易如反掌。

“娘娘,老奴在這宮里這么些年了。除了先前的穆娘娘,也就是您有這份心胸。”張福立在下首。

“坐下說話吧,這兒不是坤儀宮。我時時處處都要你照顧著,別立什么規矩了。”樂暉盈放下手里的針線:“常聽人說起穆娘娘什么的,總是聽說只是無緣得見。你也是跟在娘娘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的比人多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說給我聽聽。”

張福找了個椅子斜簽著坐下:“娘娘若是不嫌絮煩,奴婢就嘮叨幾句給娘娘聽。那日娘娘初來的時候,老奴還以為是穆娘娘呢。倒不是說娘娘跟穆娘娘容貌怎么相似,只是這通身的氣派竟然是跟當初穆娘娘來這兒是一樣的。那時候穆家確有謀逆之心,先帝屢次告誡都無起色。這才起了廢后之心,穆娘娘向著娘家父兄向先帝求情要恩寵。先帝大怒,將娘娘打入冷宮。那時候太子已經成年,又只知道生母被廢這才對先帝怨忿在心。先帝過世,皇太子即位不少人都以為會為外家平反昭雪,皇上也只是把穆娘娘棺槨移至陵宮與先帝合葬。余下的事,一絲未作。

wW.nohu.om(免費)”張福嘆了口氣:“娘娘,皇上的性子不像先帝。倒像是穆娘娘那種不管不顧的性子,穆娘娘后宮處事自是無可挑剔。只是有些事情未免矯枉過正,娘娘一家老奴是知道的。樂大人的為人,就是穆娘娘也是贊不絕口。要知道,穆娘娘很少夸贊人的。”

樂暉盈笑笑:“這時候再說這話,倒也晚了。”

張福看著樂暉盈:“娘娘這個皇后不是皇太后定下的,而是穆娘娘就定下的。當年穆娘娘和樂夫人關系極好,而樂夫人前面兩胎俱是公子。后來娘娘就說,若是生下女兒就給太子做太子妃。說這件事的時候。是老奴和娘娘身邊的鸞鶯在身邊伺候的。那情形,就像是昨天的事兒。”

“娘娘,有些事你要往開處想。皇上這么做,未見得出自本意。”張福憋了好久終于說道:“皇上幼年的時候遇到母后被黜,自己又被先帝所遠隔。未免性情偏激些,也是難免。看安王這些時候送來的這些東西,若無皇上默許安王能送進來?敬事房焉能不記檔?過些時候,皇上想通了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樂暉盈看看還在下雪的天,猛地想起那年在宮墻甬路上兩人嬉鬧的事情來。一時間已經恍若隔世:“又下雪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只怕晚間雪大了會壓垮后面的頂棚。”

“老奴這就去看看,娘娘放心。”張福起身去了后面。

面前的繡床上,那副山水松煙剛剛開始做。遠處起伏不定的山巒,加上一彎孱孱流動的清溪水。柳樹下一雙碧人悄然而立,原來這一切是這樣的。

新春的選秀依舊是在永福宮,這次主持選秀的是德妃烏雅和舒貴妃。龍妤琛一定要跟著來看熱鬧,可是到了永福宮又不肯跟在生母身后,只是挨著烏雅坐在。

“真快,一晃又是選秀了。”貴妃看著手邊的頭簽:“雅妹妹,那年給萬歲爺選秀把你和慧妃選進了宮。如今已經跟我一樣了,看來我還是有些眼力價的。你看后來,皇后不先頭皇后給選的幾個,除了柳心做了昭儀以外沒有一個出息的。還是皇后的,怎么這么不知皇上的心事呢!”

烏雅笑起來:“誰能和貴妃姐姐比,姐姐在萬歲爺身邊這許多年還能不知道萬歲爺的心思?”一面說一面摸摸龍妤琛的臉:“大公主,還是你母妃好是不是?”

龍妤琛本來很起勁兒地聽著兩人說話的,驟然間提到樂暉盈還是這樣一番言語。小姑娘圓圓的臉馬上耷拉下來,亮亮的眼眸也黯淡下來:“琛兒不敢說。”

“是你母妃有什么不敢說的?”烏雅想要摸她的辮子,龍妤琛一下子躲開了:“這兒沒意思,我到外面去玩。”

烏雅有些訕訕的。龍妤琛這個小丫頭比嫻妃身邊的龍妤玨還要難得說話。龍妤玨純粹是被嫻妃寵成那個樣子,見了人全不知道禮節如何。說話嗲聲嗲氣,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是不合群的樣子。而龍妤琛卻是古里古怪,說話行事倒是皇家公主的樣子。就是這個性子,一點也不像她的生母。不論是跟誰都不親近,就是愛跟龍濬焱一起玩。純粹是姐姐帶著弟弟的樣子,一母同胞的龍妤瑾始終親近不起來。那天偶然聽見嫻妃說了一句:黑母雞撿旺處飛。說貴妃沒福分生兒子,就讓女兒處處跟著皇太子一處,做給皇帝看。

貴妃沒工夫去理會女兒究竟在想些什么,候選的秀女們已經依次進了永福宮。烏雅打疊著精神跟她一起悉心照料著,慧妃這些時候已經是跋扈上了天。什么事只要是被她抓住了錯處,準沒好下場。

龍妤琛一個人從永福宮出來,身邊的嬤嬤和宮女們都不知道她偷偷出了永福宮所以沒有一個人跟著她。

“都說母后不好,母后比母妃待人好多了。”龍妤琛鼓著腮幫子:“總是在人后面說別人的不是,也不怕人討厭。”小嘴巴自言自語地說著,隨手扯起路邊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也不知道母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前些時候父皇說她病了在坤儀宮養病。如今坤儀宮都封了門,也沒見母后出來。母妃說母后被關在冷宮了,這冷宮又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一個人不辨路徑地往前走,也不知道繞了幾個彎來到了冷宮宮墻外。張福出來給樂暉盈拿當日的飯食菜蔬進去,角門微微開著。龍妤琛好奇便鉆了進去,樂暉盈正在廊下看書。

“母后!”龍妤琛又驚又喜。大叫了一聲。

清脆的童音已經是好久沒有聽到了,乍一聽聞仿佛夢境。緩緩抬起頭,看見龍妤琛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宮衣站在面前:“琛兒?!”

“母后。”龍妤琛一下撲到她懷里:“我好久都沒見到您了。”

樂暉盈手里的書掉在地上,捧起她的臉:“琛兒,你怎么會到這兒來的?”

“母妃和烏姨姨在永福宮選秀女,我本來在那兒玩的。覺著沒趣就一個人出來了,一路走走走的就看到母后了。”龍妤琛偎在她懷里:“母后,你怎么住在這兒?這是什么地方?”

樂暉盈環顧四周:“這兒,這兒是宮里一座僻靜的宮院。母后病了,要在這兒靜養一段時日。”

“我說呢,這些時候都沒見到您。”龍妤琛乖乖坐在她身上:“焱兒都是跟在父皇身邊的。會叫我姐姐了。”

愣怔了半晌:“那你好好帶著他玩兒,別讓他磕著碰著了。弟弟淘氣,你要看著他。”

“母后,你看這個琳瑯手釧好不好看?”龍妤琛炫耀著手腕上樂文翰給她的東西。

樂暉盈一看就認出這是自家的東西:“真好看,這是誰給你的?”

“是初五那天,一位爺爺進宮見父皇時看到焱兒和我。先抱著焱兒,讓焱兒叫爺爺。焱兒叫了以后,爺爺就給他一個虎形的玉佩掛在脖子上。給我的就是這個。”龍妤琛也曾經把這個給貴妃看過,貴妃看看以為是龍瑄炙給她的什么都沒問。

“那你好好收著吧。”虎形玉佩應該是父親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東西,是二叔臨終前交給父親的唯一信物。父親從來不把這件東西與人,這時候把玉佩給焱兒證明父親對焱兒是寄予了厚望的。

“母后,我不喜歡慧姨姨。”龍妤琛跟從前一樣賴在她身上:“除了跟父皇說話是恭恭敬敬以外,對著誰都是吆五喝六的。”

樂暉盈摸摸她的頭發:“看你辮子散了,母后給你梳頭。”從發髻上取下一柄小巧的烏木梳子給她輕輕梳頭:“琛兒,不論她好不好你都不該去說她。畢竟她是你的母妃輩,有不好的地方留給別人去說。”

“我知道,可是別人總說母后不好,我不服。”龍妤琛順從地讓她梳頭:“母后,你比人都好。我知道的。”

樂暉盈親了她一下:“琛兒,母后不好。你不要再想著母后了。”

“母后,等焱兒長到和我一樣的時候。我帶焱兒來看你!”

“娘娘?”張福才一進來就看見一個小姑娘趴在樂暉盈懷里:“這是誰啊?”

樂暉盈拉著龍妤琛起身:“這是大公主龍妤琛,她不認識路誤打誤撞進來的。”

“娘娘,要趕緊送公主出去。只怕外面的人都找翻了。”張福打量了一眼龍妤琛,一點也不像樂暉盈的樣子。

樂暉盈牽著她:“琛兒,千萬別告訴人你來過這兒,更不能說你見過我,要不你會被禁足的。”

“嗯,我記下了。”龍妤琛用力拽住她的手:“母后,我會帶弟弟來看你的。”

“不必了。”樂暉盈微微一笑:“你好好帶著弟弟一起長大就行了,也不要和弟弟說她有一個母后住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們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母后,我會再來看你的。”龍妤琛站在院子門口,張福已經過來:“大公主,老奴送你出去。”

龍妤琛點點頭,張福趕緊掩上院門牽著龍妤琛出去。樂暉盈默默往回走,驀然間覺得這冷宮挺好的。外面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沒有了干系,爭寵和紛爭到頭來也不過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而已的一場鬧劇。誰又能笑到最后?即使是皇帝也不會是贏家。

龍瑄炙在乾靖宮偏殿看著趙希拿來的奏本,龍濬焱指著廊下掛著的一只虎皮鸚鵡叫道:“父皇。鳥鳥說話。”

“哦,鳥鳥說什么?”龍瑄炙抬頭看了兒子一眼。

“吃瓜子,吃瓜子。”龍濬焱學著鸚鵡說話的口氣道。

龍瑄炙忍不住笑起來:“是你要吃還是鸚鵡要吃?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你還小,不能吃那個,萬一嗆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喂鳥鳥吃。”龍濬焱抱住父親的腿叫道:“焱兒乖乖,一顆都不吃。”

“等父皇把手里的奏本看完,就抱你去看鳥鳥。”這個臭小子跟他娘一樣,口齒伶俐不說還異常聰明。一歲多的孩子,說出來的話叫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臣妾參見皇上。”烏雅拿著一本紅色的冊子進來,婷婷裊裊地行了個大禮。

“嗯。”答應了一聲,一手抱著兒子一手還在批本:“焱兒,乖乖坐會兒。等父皇把這本折子看完。”抬起頭看了眼烏雅:“這時候過來,什么事?”

“回皇上,這是新近選進的秀女名冊。請皇上過目。”烏雅把手里的紅冊子高舉過頭:“臣妾與貴妃姐姐斟酌好久,唯恐仍有不妥。”

“擱在那兒。”陡然間看見一張笑臉:“姍兒?”

“皇上說什么?”仿佛聽見一個三字,只是不知為了什么:“這次選進宮的不是三位而是一位,由貴妃姐姐做主冊為婕妤了。”

龍瑄炙早已回過心神:“朕知道了,你們看著辦。”打算擺手要她下去,忽又停住了:“等會讓柳心來侍膳。”

“臣妾這就去和昭儀說。”烏雅可不敢犯這個忌諱,皇后能這么做不表明后宮每個女人都可以這樣。徐沁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前些時候僅因為皇帝連著三夜宣召兩個份位較低的寶林,就有些不高興了。正巧那天要她侍膳,就在皇上面前說了幾句看似識大體勸皇帝保養身子的話,暗地卻是拈酸吃醋的話。繼而被皇帝狠狠申飭了幾句,已經快十天了皇帝似乎火氣還沒消。根本就不搭理她,她幾乎把景陽宮鋪宮的幾樣器皿都給扔在了地上。

行過禮后,烏雅退出了偏殿。

龍瑄炙順手把紅冊子扔到一旁,抱起兒子:“焱兒,父皇帶你去喂鳥鳥。”

龍濬焱用肥白的手指抓著一粒瓜子仁遞到鸚鵡架子旁邊:“鳥鳥,吃……”

這只綠色的虎皮鸚鵡極其聰明,一下咬住龍濬焱手里的瓜子仁咽了進去:“謝皇上!”

“是乖乖!”龍濬焱大叫:“是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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