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涅盤鳳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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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kao在軟枕上冷冷看著皇帝:“萬歲爺,慧妃無禮屢次陷害于我難道只是廢為庶人打二十板子就能了結?這樣看來萬歲爺待慧妃倒真是一腔君王真愛了?既如此又何必與我海誓山盟,說那些今生來世的話?”
龍瑄炙先自一愣,如果說能夠少卻一時記憶真的愿意從沒看見過樂暉盈這樣的臉色。冷得沒有一絲熱度,清澈的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猶如捉到老鼠的貓:“皇后覺得怎樣才好?”
“依照祖制當是凌遲!宮中舊例,謀害中宮陷夠皇子是凌遲之罪。皇上把六宮交給臣妾署理,臣妾自忖從不曾有絲毫私心。就是懲治或是升賞嬪妃也是依照祖制而行,并不曾因為自己好惡而有所偏袒。慧妃入宮以來屢次挑起宮中事端,皇上以為張婕妤小產是嫻妃所為?那是慧妃將嫻妃預備給自己墮胎的藥下到了張婕妤的補藥中,致使已有三月的皇子隕落。”微微歇了口氣:“嫻妃已經伏法,而慧妃才是罪魁禍首。她轄制嫻妃用藥,嫻妃不從便要將嫻妃私通太醫之事告知皇上知道,嫻妃畏罪才冒死來行刺臣妾。”
龍瑄炙一直都在庇護徐沁,有時明知是她所為也有所偏袒。倒不是說徐沁怎樣可心,只是對于一個帝王來說要的不僅僅是能夠心靈契合的伴侶。他也是一個男人,所有男人所共有的毛病都是不可或缺的。仿佛徐沁這樣的女人,便是連樂暉盈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但是女人固有的妖媚卻是樂暉盈身上看不到的,下意識地自然要多偏寵一些這個低俗的嬪妃。
此時聽樂暉盈說這些,心底陣陣發寒。徐謙的死罪是無法逃拖的,龍瑄蕤奏本里就提到株連九族一事。當時還在想怎樣替徐沁開拖,就是貶為庶人也是想留她一條性命。沒想到徐沁竟然做出這些不容于世的事情來,這是萬萬也容不得的:“你既知道何不早說?”
“皇上眷寵于她,臣妾不過是被廢之人豈敢輕易陷夠嬪妃?”樂暉盈掠了掠額發:“皇上,好幾年了。臣妾自大婚入宮到如今走得太過艱難,實在沒有勇氣繼續下去。當著這么多內侍宮女臣妾問皇上一句話,只此一次:皇上的嬪妃們這樣一次次傷害臣妾,皇上不聞不問多加維護是不是只是為著臣妾不配做統攝六宮的皇后?還是臣妾讓皇上厭惡至此,所以聽之任之!”
“朕……”皇帝啞口無言起來。
“是啊,皇上沒有聽之任之,而是跟這些人一起讓臣妾避無可避。退居冷宮,是皇上的圣旨沒有廢后。就仿佛民間的一紙休書,不管有沒有寫明休棄都是下堂。皇上對臣妾所做的一切,說起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是臣妾的心也是肉長的,會痛會死。焱兒還小,肚子里又有了兩個。我舍不下這幾個孩子,還有妤玨這么小沒了娘。所以我一忍再忍,只是到了此時此刻她還在一步步逼我就不能怨我心狠了。”深深吸了口氣:“來呀!把這個女人給我押下去,貶去妃位。交由刑部審問罪責,審問清楚以后據實回奏不得有誤。”
“娘娘?”趙玉遲疑了一下:皇妃廢去品軼的倒有,只是交由刑部審問這倒是第一個。而且皇后還在這兒,冒然遵懿旨只怕皇帝臉上也過不去。
“怎么,本宮處理待罪嬪妃還要有所遲疑?”樂暉盈挑起一側眉毛:“這皇后之尊看來還真是紙糊的!”
趙玉通一聲跪在地上:“萬歲爺,奴婢……”
“遵皇后的旨意辦!”龍瑄炙看了徐沁一眼:“自作孽不可活,要怨就怨朕太縱容你。”
樂暉盈淡淡一笑:“皇上這話好沒意思,原是臣妾不該強奪皇上心頭所好。”
敬事房總管太監趙忠已經帶著內監進來:“奴婢前來奉旨。”
“帶下去!”樂暉盈厲聲道:“要是有絲毫的懈怠和偏袒,你的腦袋也不用留著了。”
“奴婢不敢。”趙忠嚇得臉都黃了,皇后那張臉看起來讓人心寒:“走吧,慧主兒。”
“萬歲爺,饒過臣妾一條賤命吧。”慧妃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萬歲爺!”
樂暉盈冷笑了一聲:“皇上,這是臣妾的寢宮。一個廢掉的妃嬪可能停留在此?”
“帶下去!”皇帝怒道:“朕不想再看見她。”
“是。”趙忠身后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大步上來:“走吧。”說完,猶如老鷹捉小雞一樣押著徐沁出了西暖閣寢宮。
趙希見勢不妙悄悄給周圍所有人遞了一個眼色,連同鸞鶯在內都退出了寢宮。樂暉盈端起手邊暖暖的紅棗蓮子湯啜飲了一口,就有些倦怠起來。斜斜kao在軟枕上,看著坐在寶座上的皇帝微微嘆了口氣:“皇上也該走了。”
“你一直都在布這個局,是不是?”龍瑄炙抓起她放在枕畔的帕子:“這口血絲是紅棗湯還是你咬破了舌頭?”
“這很重要嗎?”樂暉盈星眸一轉:“皇上處處維護,臣妾不得不替幾個孩子計較。要是不棋走險招只怕輸的又是我,誰叫她壞事做得太多還用這般惡毒的手段來嚇唬我。皇上,到了今日我也不想瞞著皇上了。不論將來如何,我和皇上再也回不去了。”
心底逃避了很久的事情終究是沒有避過去,這句話從她嘴里說出來一樣殘酷。龍瑄炙緩步過來,手輕輕撫上她隆起的腹部:“這是我們的孩子,加上焱兒我們一共有三個。”
樂暉盈纖長的手指握住皇帝的手,雙手交纏在一起如同兩人之間的糾葛一樣再也分不開:“再說什么都晚了,畢竟我的時日不多了。若是母子三人都保不住也就是老天不憐,哪怕有一線生機也要這兩個孩子活下來。”
“你?!”龍瑄炙握住她的臉。
“多余!”樂暉盈扭過臉:“皇上對我還能跟從前一樣,或是我還能像從前一樣對皇上?只怕皇上和我誰都沒有那份心胸吧,皇上是我父親教導出來的得意門生,而我自小跟在父親身后長大。所見所聞是別人比不了的,我一片癡心待皇上所換來的不過是別人都沒受過的屈辱,捫心自問我究竟是做錯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忌諱你,沒想到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皇上的心高高在上,我要不起。”本以為自己不會哭,沒想到干澀的眼角竟然濕潤起來。他說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只是這顆心太深太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想象得到的。
修長的手指慢慢拭干她眼角滑落的淚水:“你身子不好,不能哭。”
“到了這時候有些事不能不辦,我想回坤儀宮去住。”推開他的手,這條路除了繼續走下去別無選擇。這時候離開西暖閣是必須要做的,只有離他遠遠的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解決掉。拔掉這些刺,即使日后還會有更多的荊棘長出來,那時候便是眼不見心不煩。兒子既然是太子,就要做一個太太平平的儲君。絕對不允許有人覬覦他的儲君之位,要是有人癡心妄想必要先過了自己這關。
“這時候挪屋子你身子受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趕在這時候去辦?”給她掖緊被子:“我突然覺著自己做這個皇帝挺窩囊的。”
“皇上心不夠硬。”樂暉盈抬眼看著他:“除了對我心硬以外,對所有人都是心軟。皇上說自己窩囊,不過是說自己連一個寵愛的妃嬪都保不住。”
皇帝被樂暉盈這幾句話噎得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一甩袖子出了寢宮。樂暉盈這才徹底松了口氣,躺倒在榻上雙目炯炯盯著帳頂。兩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莫顏和榛遐把坤儀宮里里外外全部整理了一遍,自從樂暉盈說了要移宮皇帝也就準了她所奏。吩咐人把坤儀宮從內到位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全部打掃了一遍,又讓人把所有動用的器皿都更換了一遍才讓樂暉盈搬回來。
“娘,我和姐姐住哪兒?”回到這個記憶中很熟悉的地方,龍濬焱很是高興。拽住母親的衣角不住問道。
龍妤玨梳著兩個可愛的宮裝丫髻到了樂暉盈身邊:“母后我也住這兒?”
“除非你不想和母后還有焱兒一起住,要不就只有住在這兒了。”樂暉盈笑道:“坤儀宮可不像你父皇那邊那么多的規矩禮法,什么事都要斟酌再三。在坤儀宮只要你們高興,哪怕把它翻了過去母后也沒什么說的。”
“那姐姐呢?”龍妤玨想了想:“是不是也到母后這邊呢?”
“她跟你父皇說想妤瑾了,母后可不好把她拘在這兒。什么時候想來就什么時候來玩,這兒啊只有你們就好了。”樂暉盈大度地笑道:“要是你不喜歡也可以。”
“只有母后不要我我就不來了。”龍妤玨羞赧地一笑:“母后和母妃一樣疼我的。”
“是么?”樂暉盈在偏殿坐下,依舊是舊時的擺設心仿佛也還是舊時的心。為何會生出物是人非的心來?
“我昨晚上看見母妃了,母妃和我說母后跟她是一樣的。要我好好跟著母后,母后會拿我跟焱兒一樣的疼愛。”龍妤玨眼睛紅了:“母后,我母妃再也回不來了對么?”
樂暉盈愣了半晌:“你知道什么?”
龍妤玨低下頭:“姐姐說母妃是被父皇賜死了,說母妃……”
“跟你沒關系,母妃做錯了事要受到懲罰。她是你娘,對你沒錯便是一個好母親。”樂暉盈摸著她的臉蛋:“我說了,只要你不嫌棄母后對你不好,這坤儀宮便是你的家。”
“母后,我知道您是滿心疼我的。”只是一轉眼就看見龍濬焱從側殿拿出一堆小玩意兒過來:“焱兒,怎么這么多東西?”
“都是娘做的,還有好多呢。”龍濬焱得意洋洋:“姐姐,我們兩個一起玩。”
“好!”姐弟兩個高高興興地進了側殿玩自己的東西。
鸞鶯笑著過來:“娘娘寢宮收拾好了,去看看可好?”
這些事從來都不用鸞鶯去張羅,說這話必有所謂。樂暉盈點頭:“進去瞧瞧,我也乏了。”說完,扶著榛遐緩步進去。
樂暉盈慢慢走在御花園的花石子甬路上,低頭仔細打量著從前被忽略掉的那些花石子鋪就的種種圖案。莫顏和榛遐在后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在不遠處嬉鬧不住,滿是童趣的笑聲回蕩在御花園里。
“臣妾給皇后請安。”柳心穿著妃子的服色剛從永寧宮出來,一踏進御花園就看見大腹便便的皇后一身云白的鳳袍在花園里散步。不假思索地來到皇后面前問安。
“平身吧。”短暫的安寧又被打斷,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嬌美的女子。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過,自己不過與她一般年紀心卻蒼老得厲害起來:“去皇上那兒?”
“是。”柳心心虛地看著她:“萬歲爺說是有事要吩咐臣妾。”
“快去吧,別惹他發火。”淺淺一笑:“你鳳簪的流蘇擰在一起,我給你順順。”說著抬手給她把打結的鳳嘴流蘇散開:“宸妃?!”
“娘娘,您還是叫臣妾柳心或是昭儀的好。”她那雙眼睛看得人心里不忍,黝黑的眸子里閃動的光彩就是終其一生自己也不肯能學到一絲一毫。
“位份不可錯。”擺擺手,示意她走去。柳心福了一福轉身離去。
“等等!”忽又叫住她:“張菱兒跟你住一起?”
“張婕妤住在萬春宮。”柳心住了腳復又回來:“娘娘有事?”
樂暉盈搖搖頭:“身子好了么?那種藥據說很傷身,要多吃些東西。別說是我說的,若是還不見好請何藺給她看看。”
“是,臣妾回去告訴她。”柳心看她淡淡的笑容帶著很多的不經意:“娘娘,您最近身子好么?看這身子倒比先時沉多了。”
“還好,他們都不肯讓我累著。”指指自己的腹部:“兩個的,很皮總是踢我。”忽又看著柳心:“快去吧,別誤了你。”說完轉身看著身后的兩個宮女:“咱們回去吧。”
“是。”莫顏和榛遐趕緊過來:“小姐慢些走。”
“兩個乖乖,咱們回家了。”輕輕喚了一聲,龍妤玨和龍濬焱就跑了過來跟在她身后一蹦一跳地回去。
目送她離去,她的背影還是清瘦不已不會因為腹中有了兩個孩子就變得臃腫不堪。緩慢地走著,一如既往的嫻雅雍容。皇后這個位子注定是她的,不論怎樣改變這都是事實。
“小姐,安王和二公子回京了。”剛進了寢宮,榛遐就過來說道:“這是二公子送來的東西,請您趕緊打開。”
“回來了?”樂暉盈有些驚訝:“我不過是去了趟皇太后那兒,早間還沒聽說的。”
“是玉公公剛來送的信兒,說是安王在給萬歲爺請安。一會兒就該過來了。”榛遐看看左近:“徐謙也被押解回京了,大公子把刑部里徹查他們兄妹的罪名寫成折子請安王面呈皇上。”
樂暉盈也不搭理她只是打開二哥送來的錦盒,里面裝的不過是樂暉盈素來喜歡的幾樣點心和小食。心下不免詫異,怎么會只是送這樣幾件小物件進來,難道真的就是天下太平。手指往下輕輕一按,居然有夾層。手指甲輕輕一挑,果然是內有乾坤。
把點心和小食讓莫顏撿了出來,她親手xian起那層墊底的紅綾。紅綾上稱著一個藥方,竟然是凌恪寫來的。“熟地、當歸、人參?”這是什么,熟地當歸?!他也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那父親也一定知道。會不會是出自父親的授意?想要看看父親究竟是說了些什么,或是父親是不是贊成自己這樣做?畢竟懲治徐沁只是自己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底下還有很多是自己要面對的事情。這深宮里多少雙眼睛還在盯著自己。不顧所有人的流言蜚語,把徐沁嚴辦無非就是告訴一些人不怕事的盡管一事。只要九鳳簪和鳳印還在自己手里,就還是統攝六宮的皇后。任是誰也休想動自己分毫!
有些倦怠地kao在軟榻上,皇太后先前囑咐的話又在耳邊回蕩:別和那些人一般見識,身子才是最要緊的。自己不心疼誰還心疼你,敲山震虎也就夠了。還是要把皇帝的心攥在手里才好,雖說沒人再敢出來蹦跶,只是皇帝的寵愛還是會讓一些人不知深淺的。這種事防患于未是最好不過。皇太后目光如炬,看透了深宮里種種事情的真諦。只是事到如今只能是強迫自己往前走,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一條路了。
什么時候才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一刻還不能放下?孩子怎么辦?兒子還小,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去保護自己。一旦皇帝厭棄了兒子,他的將來是自己必須要考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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