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接引云梭?”
余慈初時以為,接引云梭是紅色的,但很快就發現,紅彤彤的顏色其實是外圍裹著的一層火光。
隨著紅云降下,他看得越發真切。云梭外圍包裹著一層云氣,但云氣中透出一片片的火舌,即使看起來燃燒得并不劇烈,但里面的梭體真的沒問題嗎?
趙希譙為余慈解釋:“那是泊陣和移山云舟對接時產生的‘磁火’,接引云梭就是以磁火為動力上下,云梭外層材質抗火,又有避火符刻在上面,看起來危險,其實很安全的。”
余慈哦了一聲,想了想,忽然道:“這么說,接引云梭其實不會飛?”
趙希譙聽了便豎起大拇指:“余老弟一語中的!”
一旁周虎點頭道:“世上能飛天的法器、法寶不計其數,但那都需要還丹以上的修為操控。至于人人可操控的匠器,能飛天的則是少之又少,且因符陣驅動的設計問題,不是極大,就是極小。像敝行的移山云舟,便是這‘大’的代表。
“相比之下,接引云梭的體積,既不足以刻下足夠威力的符陣,又不能縮減到符陣可載的重量,敝行只有另辟蹊徑,以移山云舟和泊陣符陣氣機對接,生成磁火,牽引云梭,上下來回,算是解決了這一問題。”
余慈想起了寶光的鬼紗云,那玩意兒應該就是飛天匠器中“小”的代表了,而且材質特殊,輕若無物,因此才能飛舉升空。
交談中,接引云梭已經慢慢沉降到絕谷頂部,泊陣正在調整磁火強度,使其外圍火光越來越弱。余慈已經可以透過云氣,看清云梭的外形。
接引云梭與其說是梭狀,其實更像是兩片扣合在一起的柳葉,中間有一塊比較明顯的凸起弧度。長約十五丈,寬五丈許,其實也算是龐然大物了,便是從圓光術里看著它貼著谷口山峰降下,也覺得頗有壓迫感,愈讓人好奇,那移山云舟又會是怎樣的壯觀模樣。
看著接引云梭降下,周虎也是呼一口氣,整個過程就是進入谷口的這段時間有點兒危險,一個不好就要撞山,但由于控制磁火的需要,又不得不把泊陣安置在此,實在矛盾。
這時候趙希譙轉身往外走:“我去鋪子里守著,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見他如此,余慈想起上位交卸任務的師兄提起的事,等接引云梭攜客抵達或離開時,他應該稍事檢查,看里面有沒有不妥當的人物,這也是他護衛巡查的職責之一。
“我也去看看吧,云梭里面可以進嗎?”
周虎便笑:“去看看也好,不過等半個時辰后云梭表層降溫,又要發回移山云舟上。余老弟可不要給帶上去了!”
余慈也是哈哈一笑,緊跟著趙希譙后面出門去了。
出了門,兩人便找了階梯往下走。山腹分為兩層五個區域,上面是泊陣中樞和駐留人員居所,下面則是倉庫、外來人員臨時住所還有余慈兩人即將前去的接泊區。
接泊區就是接引云梭的乘客進出之地。一邊與絕谷聯通,另一邊則是接到山腹之外。人們從接引云梭上下來,可以通過接泊區直接通到外面。原本這里的通路是接著山腰上的宅院,但如今為防備妖魔,那邊的道路封閉,人們就要繞個彎,從之前余慈和趙希譙進來的甬道出去。
確保這群人的進出不會被妖魔兇獸查知,以保護碼頭的隱秘性,也是余慈這個巡查的職責。
趙希譙對時間把握得很準,二人進入接泊區的時候,恰是這一波乘客從云梭下來,沿著指引,進入到山腹中。雙方打個照面,趙希譙便笑哈哈地迎上去:“諸位遠來辛苦……”
趙希譙八面玲瓏,很快與乘客們搭上話,開始推銷自家的貨物,余慈則綴在后面,冷眼旁觀。這一波三十余人,男女都有,道俗不同,看起來品流復雜,但修為都是不弱。他還沒眼力將這些人的修為看個通透,不過從神情姿態上,也能發現些端倪。
一眼掃過,余慈的視線很自然地投到人群中一位女修身上。那女修高髻如云,面若桃花,穿一身水紅織綿薄衫,肩背織物尤其輕薄,有肉色透出,胸前更是推擠出驚心動魄的弧線,極是嫵媚風流,毫無疑問是這群人里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不過此女顯然是個有主兒的,旁邊立著一人,個頭比她稍矮,面皮微黑,留著八字胡,感覺中很是壯碩。最令人側目的是此人還是道裝打扮,卻是攬著旁邊女修腰身,旁若無人。
余慈在觀察別人,別人也在觀察他。在場的都是修為有成之輩,余慈的打量雖無敵意,但也能引起感應。尤其是他身姿高桃,容貌俊秀,還惹得那嫵媚的紅衣女修妙目頻頻掃過,朱紅唇瓣微啟,似笑非笑,很是勾人。余慈還不怎的,女修旁邊的黑臉道士卻是目光凌厲,盯了過來。
對道士的盯視,余慈沒有理會,目光卻是移到另一人身上。此人與那紅衣女一起,便是乘客中僅有的兩位女修了,不過她的身姿儀態與前者截然不同。
此女隨著人流走出來,卻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身姿纖瘦,微垂著頭,讓余慈只看到她柔順亮澤的發幕。在人流停下,聽趙希譙賣弄口舌的時候,她便靜靜地站著,直到大部分人又開始移動,她才繼續前行,依舊垂著頭,步幅不大,看起來安靜而略有些羞澀。
看起來是跟著長輩出行,余慈目光轉了一圈兒,卻又覺得不太像。雖是看不清她的臉,余慈還是覺得這應該也是一位美人兒,那個似乎頗好色的黑臉道士便常把視線落在此女身上,眼神灼灼,毫不掩飾。
除了前面這幾位,乘客中倒是沒什么太顯眼的人物了,余慈也不可能真的去逐一盤查。此時他工作重心應該是放到確保山腹之外,看有沒有妖魔兇獸窺探這上面。
看著乘客三三兩兩順著標識往外走,余慈當先進入甬道,準備確認外面的情況。不過走到出口處,卻見外面遮蔽的巖石移開,周虎探進來半身:“附近沒什么問題,余老弟你在這兒守著,我跑遠點兒看看。”
余慈皺起眉頭:“周兄,此事應當由我來!”
“那怎么行,諸老說過,你傷勢未愈,前面這幾個月還是以修養為要。今兒你出去一趟,便讓趙掌柜吃了掛落,如今諸老就在廳中,我可是不可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說著,周虎哈哈一笑,縱躍入山林中。余慈眉頭皺得更緊,不過此時后面乘客已陸續出來,他只能留在這里,給即將出去的修士說些注意事項。
幾撥人過去,他鼻前忽有幽香沁入。扭頭看,正是那位安靜羞澀的女修,這時候再看,她果然是孤身一人。
明知道這時候來天裂谷的修士,肯定都有非凡之處,但女修給人的感覺便是弱質纖纖,余慈不免多囑咐一句:“外間妖魔兇獸橫行,極是兇險,務必小心了。”
“多謝!”
女修細聲開口,聲音不大,卻還算清晰。她似乎是側臉往余慈這邊看了下,不過甬道里光線昏暗,余慈終究也沒看清她的模樣,只覺得她眸光清亮,自有一番神采,倒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過于小家子氣。
搖搖頭,看著女修走出甬道,后面又等了兩撥人,算算人數,卻是少了兩個,他心中一奇,返身往回走。
進入接泊區,迎面便碰上趙希譙。這位掌柜的今日沒有做成一單生意,卻并不失望,只道:“有兩人要在這里長住,看樣是把這兒當成據點,在天裂谷獵殺妖魔了,你今后怕是要累上許多。”
余慈心中默算一回,猜道:“那一對兒?”
他是指那黑臉道士和紅衣女修,剛才他便沒見這二人出去。趙希譙眨眨眼,笑道:“不錯,兩人都是散修,已然登冊,一個道號叫湖海散人,另一位則姓褚,芳名一個‘妍’字。”
他怪腔怪調,惹得余慈一笑。但隨即就沉吟道:“若是時常外出,就讓他們去住外面的宅子……”
趙希譙嘿嘿一笑:“倒是不用咱們催了,二位便嫌里面氣悶,主動要到外面住,配合得很呢!”
大概是藝高人膽大吧。余慈覺得那黑臉道士修為相當不俗,估計著應該已經凝成陰神,在這片山林里,只要不是特別倒霉,遇到流竄的強力妖魔,倒也不懼什么。不過,出于護衛巡查的職責,余慈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做一做……
“那就這樣吧,我回去養養神。”
趙希譙好生奇怪:“你不是要看接引云梭么?再過會兒可就要飛回去了。”
“以后有機會的。”余慈擺擺手,轉身離開。留下趙希譙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余慈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瞑目平臥床上,默頌口訣,逐漸身心舒展,如同飄浮在無所憑依的虛空,慢慢地連自己的身體虛化了,只有神魂元氣破開一切桎梏,擴散開來。
歸虛參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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