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刀穿著水幽寒改好的棉衣。騎著馬,領著豹子,跟在水幽寒車后。臨近傍晚,水幽寒一行人先到了龍家寨。寨主龍九宵早得了消息,帶著人接了出來。
龍九宵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說起話來聲若銅鐘,中氣十足。楊定邦看來應該對龍家寨極為熟悉,龍九宵見了他有些喜出望外。三個男人相互抱拳拱手,攀談起來。龍九宵見還有女眷,就招呼過一個少年來,“四郎,回去跟你娘說,來了貴客,讓她出來招待客人。”
又對身后跟著的一個漢子說道:“老七,你帶幾個人,把圈里留著過年那幾頭豬殺了。我要好好招待招待沈兄弟和楊兄弟。”
少年聽了吩咐,脆生生地應了,掃了水幽寒這邊一眼,就一溜煙地往寨子里去了。那個叫老七的漢子,也笑呵呵地帶了人先回寨子。還有些半大孩子,本來都躲在草垛后。或者大石旁,往外探頭探腦的。這時聽了龍九宵的話,都哄的一聲跑出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跟在那少年和漢子身后往寨子里跑。一個年紀小些男娃娃,因為腿短,落在后面。一著急,還跑掉了鞋子,就地哇哇哭起來。前面就有一個大些的孩子發現跑丟了弟弟,忙跑回來,揀起鞋子,彎腰抱了那娃娃,追在孩子群后面跑。那小娃娃被哥哥抱在懷里,就不在哭,反而咯咯笑個不停。
“這群小兔崽子,聽到吃肉,比誰跑的都快。”龍九宵哈哈大笑。眾人也覺得這情形頗為有趣,跟著哄笑起來。
“沈兄弟,楊兄弟,我婆娘新釀的燒刀子,晚上咱們要大醉一場。”龍九宵說著一手挽著沈九,一手挽著楊定國,進了寨子。
龍九宵身材高大,厚厚的棉衣外還裹著獸皮袍子,更顯得膀大腰圓。王嫣然沒見過這樣的粗豪的人物,先是驚詫,后來便躲在水幽寒身后偷笑,低聲和水幽寒說。龍九宵活拖拖像只大灰熊。
龍九宵的宅子在龍家寨正中,也是寨子中最大的宅子。寨子里有什么大事,都會聚集到他這里來商量,因此場院和待客的大廳都頗為寬敞。龍九宵的婆娘姓陳,是個說話語氣溫柔的女子。她將水幽寒和王嫣然接到大廳旁邊的屋里,一邊哄著懷里的小娃娃,一邊和水幽寒說話。那小娃娃看起來,應該就一歲左右,長的白白胖胖。不哭不鬧,只抓了陳氏的衣襟玩耍。
水幽寒想起留在濟水的麒兒,看著眼前的小寶寶,有些眼饞。陳氏見了水幽寒的模樣,微笑著說:“這是我家小六,六郎,有一周半了。”
“哦,好可愛。我兒子比他小,不過也快周歲了。哎,出來這么多天,可把我想壞了,嫂子,能不能讓我抱抱孩子。”
陳氏聽說水幽寒也有這么大的兒子。立時覺得兩人親近了不少。水幽寒從陳氏手中接過娃娃抱在懷里。這個小娃娃也不認生,想是吃飽了奶水,吐泡泡玩。水幽寒和陳氏說話,注意到陳氏腹部突出,不免多看了兩眼。
陳氏有些羞,“我肚子里這個,也有四五個月了。”
水幽寒忙讓陳氏到炕里坐。“嫂子有身子,可不能操勞。莫要把我們當客待,平平常常就好。”
“不礙事的。我這是第七胎,早就習慣了。”
“七個?”水幽寒這才仔細打量陳氏。陳氏的模樣應該不過三十幾歲,臉上雖然有些歲月的痕跡,但是面容清麗,一頭烏壓壓的頭發,皮膚也很細膩,絕對稱得上是個大美人。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是六個孩子,馬上就是七個孩子的母親了。
陳氏滿臉的幸福,“自打嫁過來,就一直生。三年生兩個,可惜都是男娃娃。龍哥和我都想要個女孩。寨子里的老人們看過了,都說我肚子里這個一定是個女娃。我也覺得,這孩子在肚里里,跟她幾個哥哥不一樣。看來真的會是個女娃。”
龍九宵招待客人,寨子里的人都來幫忙。院子里搭了幾個大灶,人們忙進忙出地準備飯菜。也有媳婦和小孩子不斷進來找陳氏問事情。陳氏的六個兒子,水幽寒也都看到了。這六個孩子若是站到一起,從大到小,真像階梯似的。老大龍大郎,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定了親。年前就要迎娶新媳婦。陳氏說,等新媳婦進門,她這個做婆婆的就能輕省得多。
從濟水出來的時候,奶娘提醒水幽寒,路上也許有人情應酬,要帶些東西在身邊。水幽寒現在是從心里感激奶娘。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此言不虛。老人家經歷的事情多,懂得多,也設想的周到。水幽寒叫小紅去箱子里,取了禮物出來。一匹大紅的妝緞,一匹石青的莽緞,并兩只鳳釵,是給要成親的大郎的。二郎到五郎,都是一人一個荷包,荷包里是筆錠如意的小銀錁子。給六郎的則是一掛長命鎖。王嫣然是私自跑出來的,自然沒有預備什么禮物,水幽寒也代她送了一模一樣的一份。
幾個孩子接了禮物,都過來道謝。水幽寒又想到陳氏肚子里還有一個,就從胳膊上捋下一只鐲子來,“這是送給女娃娃的。”
陳氏和水幽寒談的很是投緣,又見這鐲子是赤金鑲玉的,不是凡品。正猶豫該不該收下。水幽寒已經把鐲子塞到她懷里了。
“我與嫂子相識可是緣分,這鐲子給沒見面的侄女,祝愿嫂子心想事成。”
“水妹子,我見了你也覺得投緣。你看,不如咱們就結了親家,把我肚里的這女娃給你家娃做媳婦吧。”
屋里兩個女人談笑,龍九宵在外面聽到了,xian了門簾進來,大笑道:“說的好,就以這鐲子為憑記,定個娃娃親。”
“這男娃娃和女娃娃不一樣。男娃娃娶什么樣性情的女娃都無礙。可是女娃娃就要當心。一定要找個性情相投的,不然一輩子可就耽誤了。我那孩子年紀還小,看不出品性來。不如等他大一些,我帶了他來給嫂子相看,咱們再定。況且,看嫂子的相貌,這肚里的女娃娃一生下來,這寨子里不知多少男娃要搶。我家娃哪里搶的過。”眾人大笑,才把此事揭過了。
水幽寒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念叨:好險啊,麒寶貝,你娘差點就給你包辦婚姻了。沒想到重生一次,遭遇了現場版的指腹為婚。其實以龍九宵和陳氏兩人的模樣性情,還有那六個男娃娃的模樣,水幽寒相信陳氏若是生個女娃娃,這相貌也不會差。可是,水幽寒這顆靈魂畢竟來自于現代,她還是希望她的孩子有自主選擇配偶的權利。她甚至拖線地想,若是陳氏這胎生出來的還是男娃娃,人家男娃娃還非要履行婚約,那麒寶寶就要被迫了。水幽寒再抹一把冷汗。
晚上的飯菜也和這里的民風一樣豪爽。新殺的豬肉,斬大塊,放到大鍋里,加鹽用水煮開。再切酸菜進去,等肉和菜快熟的時候,再加新制的血腸和凍豆腐。等一鍋菜都熟了,就撈出血腸來切片。其它的菜都用盆盛了,直接端上桌,再加一個蒜泥疊,大家從盆里往外撈酸菜,撈肉,粘著蒜泥吃。
屋子里坐不了那么多人,就在院子里拿草簾子圍起一個圈來。里面十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寨子里的人,楊定邦手下的士兵,還有沈九和水幽寒帶的隨從都在里面坐下。每張桌子上都放著熱騰騰的大菜盆,每個人面前還有一個大海碗。寨子里的一個漢子。拿著酒壇,將每個碗里倒滿了酒。最后,那漢子端起一碗酒來,拿了火把在酒碗上一晃,那一碗的酒就燒起來。
“這是咱們寨子里最烈的燒刀子,大老爺們都把碗端起來,干了!”龍九宵站在門口,吼了一嗓子,帶頭一口悶了一碗酒。眾人也都紛紛效仿,晚宴正式開始。
水幽寒這屋子里,陳氏陪著她和王嫣然、小紅坐一桌。另外還有一桌,坐的是龍九宵的幾個小兒子。這幾個小孩,每個手里都捧著個大碗,碗里是滿的冒尖的菜和肉。一會功夫,幾個小家伙就吃的滿嘴油汪汪。
王嫣然一開始還不適應,后來也被氣氛感染,說笑起來。外面的男人們更是吃的開懷。水幽寒就看見有人流水似地添菜,一壇壇地送酒。吃的差不多了,水幽寒就叫小紅去看看史管事和奚刀,讓不要讓他們喝多了。
小紅去了半晌回來。因為讓史管事照顧奚刀,這兩人就坐了一桌。史管事已經醉了,讓人送到房里休息。奚刀喝趴下一桌子的人,被龍九宵拉過去拼酒了。水幽寒搞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把酒量和男子氣概聯系到一起。男人被女人從酒桌上拉走,是很沒面子的。這個年代,男人的面子可是天大的事。水幽寒無奈,只好和陳氏說,奚刀是她弟弟,年紀還小等語。陳氏明白水幽寒的用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已經囑咐了龍九宵,讓水幽寒放心。
水幽寒要做醒酒湯,只怕材料不足,便向陳氏要了白蘿卜,又讓小紅把蘿卜去皮,切成細絲,加涼開水、醋和糖泡上。等奚刀回來,吃些蘿卜絲也可以解酒。陳氏不知還有這樣的醒酒方子,也叫人做了些,準備給龍九宵吃。
好在奚刀還有些成算,沈九和楊定邦也還記得第二天要趕路,總算沒有都喝到桌子底下去。等酒席散了,水幽寒就叫了奚刀進來。奚刀的臉紅撲撲地,但是走路很穩,說話也清楚。水幽寒這才放了心。奚刀乖乖地吃蘿卜絲,水幽寒免不了嘮叨幾句,酒多傷身,讓他以后和人拼酒,要多長個心眼,耍耍花槍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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