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五老馬的絕技
其實眼下最好的方略,應該是趁著敵軍混亂的機會抽身往回走,只要回到己方炮火掩護范圍之內就萬無一失了。只是要讓殺氣正盛的部隊面對已經潰散的敵人非但不往前沖反而回撤,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別人不談,光那個咬牙切齒的魏艾文,龐雨就完全沒把握說服他。
也許只能請解席或者北緯出面,以指揮官的權威下達后退命令?不過看看那兩位在前方一樣是矯健如龍,殺氣沖天的樣子,要把他們拉回頭恐怕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
正當龐雨在感到為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陣陣呼嘯聲,抬頭一看我的媽呀——天上一溜火星白煙,竟然又有一枚火箭彈朝這邊飛過來。
“我,老馬他們瘋了?”
龐雨大驚之下立即趴倒在地,解席北緯等沖在最前頭的那幾位猛將兄也不狂暴了,一邊大喊著空襲,一邊同時轉身,撒丫子朝后方猛跑幾步,找了個低洼位置一頭撲進去。其他瓊海軍官兵也有樣學樣,紛紛臥倒在地,心里都是一個念頭——后方炮兵都他娘的瘋了?連自己人都不顧?
不過很快,對炮兵的咒罵就轉化為了驚嘆——那枚火箭彈高高從這邊所有人頭頂上掠了過去,但卻異常精準的落到了對面叛軍陣地上,轟隆一聲響,這回可是看清楚火箭彈在人群中爆炸的實況了:一團黑紅色火焰背景下,無數人體部件四散飛出,對面一片驚嚎之聲。
而這邊也是同聲驚呼——要知道這里與后方炮兵陣地可是隔了一條小山梁,彼此根本看不見的。這火箭彈居然還能打這么準?著實匪夷所思
不過在事后,當他們問起馬千山時,后者卻很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說你們太小瞧我老馬了——咱可是正兒八經由中國人民解放軍合肥炮兵學院訓出來的。以火炮延伸射擊在前開路,后面步兵同時推進的步炮協同進攻作戰乃是現代炮兵的基本訓練課程,最精確時甚至可以控制到五十米范圍,幾乎是要求步兵頂著炸點向前沖了。
瓊海軍的火箭炮是具備超視距作戰能力的,馬千山也完全可以只根據計算來確定彈道。但因為隔了一條山梁,他看不見前方部隊的位置,所以先前一直不敢隨便發炮援助。直到這邊投擲手榴彈,炸起來一大片塵土煙云后,老馬才終于能大致確定戰場位置,向前加上了一兩百米的余量距離,以此作為火箭炮射擊參數,打出來自是落在戰場前方的敵軍陣地上。
所以在他看來,這種遠程盲射并不算什么特別高難度的動作——當然了,考慮到火箭彈的誤差較大,戰場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他也只敢發射一枚火箭而沒搞齊射,同時把余量設置的也比較大,選取敵軍可能陣地的后方加以攻擊。
這樣即使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這邊瓊海軍四百人占據不了多少地方,而對面敵人陣地肯定要廣闊的多,哪怕僅僅從概率學上判斷,這火箭落到自己人頭上的幾率也不會太大。而且瓊海軍從兵到將都是知道該如何躲避炮擊的,在熱兵器作戰方面的知識遠非叛軍可比……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被誤傷到,那只能說前方部隊太倒霉了。
“其實如果你們能夠早一些通報戰場位置,比如發射一顆信號彈什么,我這邊早就可以用遠程火力掩護,壓根不用跟敵人近戰的。”
馬千山最后的提醒讓解席等人后悔不迭——實戰經驗還是不足啊,早知道老馬有這手本事,早就用信號彈或者旗語跟后方聯系了,根本不會給敵人近身機會的。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當時從視距外射來的那枚火箭彈不但炸飛了百十個人,更將這支叛軍殘兵最后的勇氣給徹底炸沒了——要知道這支叛軍自從舉兵之后,自河北殺回山東,轉戰多時,和官軍大大小小打了幾十戰,在此之前還沒從未吃過什么敗仗呢。
故此雖然在與山東行營軍接戰前夕,得到后路失陷的消息不得不回師,他們心里面還是非常傲氣的。總覺得自家軍馬陸戰無敵,那傳說中的南方短毛軍不過占了海路優勢,趁登州府空虛時偷襲得手,大軍一回必然將其碾碎。
而在得到消息說前方有短毛軍攔路,但才不過區區一兩千人時,全軍上下更是一片狂傲之聲,都說那些南方人腦子壞掉了,竟敢以這點部隊過來送死。只有從先前敗兵口中聽說過瓊州軍所用戰術和火器威力的孔有德,耿仲明等高級將領不敢怠慢,調集了三萬多人馬,心想平地作戰,以十多倍的力量硬沖,總能收拾掉對方了吧?這支南方來的官軍無非火器強悍些,而他們山東軍最擅長的也是火器,這方面的作戰經驗很豐富。
——卻沒想到對方的火炮威力遠遠超出他們想象,這邊剛剛列好陣勢,還沒進入戰場呢,便被一輪鋪天蓋地的火箭彈給炸懵了。幾萬最精銳的部隊還沒開戰就被炸得散了伙,不見那支可怕敵軍后才逐漸停下腳步。
之后總算憑著幾位大將的威望,慢慢將部隊重新聚攏起來,此后之所以還敢瘋狂沖擊短毛軍的步兵陣,一方面是因為被逼到極處,又看到對方人數極少,難免想要報仇的念頭;而另外一半,也是因為畢竟沒有被真正“打敗”過,那股子反亂以來屠城滅地的剽悍銳氣還在。不下死命沖上一沖,實在是不甘心啊
只是精神上再怎么無畏,終究是脆弱的——后世義和團都自我麻醉到相信刀槍不入了,被洋槍隊幾輪齊射一打照樣鬼哭狼嚎抱頭鼠竄。更何況這些山東叛軍本就是出自孫元化麾下的火銃隊,對于火器威力絕非清末愚民那樣一無所知。
原以為靠絕對的數量優勢可以壓倒對方,卻不料眼前這支南方軍隊所用的火銃無論是射程,射速,還是威力,都要遠遠超出他們原先的認知,成千上萬的軍隊硬沖對方區區四五百人的軍勢,硬是給打得近不了身,好不容易靠上去,眼看就要貼身搏殺了,居然又冒出來一輪驚天動地的連環炸雷
故此先前由子彈構成的死亡封鎖線,以及最后那兩輪手榴彈,其實已經把叛軍戰意給打得差不多了。當瓊海軍紛紛從陣地上躍起發起反沖鋒時,叛軍前陣已經開始潰退——這種時候拼的就是一股子氣勢,這邊往前沖,對面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乃至于逃跑——后世清軍在和外隊對射時尚能支持,一到對方發起白刃沖鋒立即潰散,到山東叛軍這里,反應也差不多。
而等到火箭彈破空而下,砸在叛軍后陣上,終于將他們最后一分勇氣完全摧毀。歷史上原本要經歷沙河,黃縣兩次大戰后才會失去斗志的登州叛軍,就在這一天之內,徹底崩潰。
于是用不著龐雨這邊再琢磨怎么往回撤了,對方已經率先逃跑,成千上萬的殘敗兵卒四散開來,這次是徹底潰散,估計不逃到黃縣是再也不可能重組的了。
猶自殺氣騰騰的解席和魏艾文帶人狠追了一通,不過對方已經完全丟棄了武器,盔甲,很多還是騎著馬的軍官,人在逃命時爆發出的潛力非常大,這邊步兵壓根兒攆不上。
但回過頭來,北緯在帶人搜檢戰場時,倒發現他們取得了某項意外戰果。
“……這真是耿仲明?”
望著眼前那具支離破碎的尸體,解席等人臉上均顯出意外之色——先前那么多火箭彈齊射猛攻,其中好幾發就是沖著敵軍主將去的,卻沒能留下孔有德或耿仲明中任何一人。后面馬千山就射了那么一發火箭,偏偏還就準確命中敵陣中樞,把未來的大清靖南王給炸死了——叛軍之所以那么快炸營潰散,怕是也與此有關。
“是俘虜指認的,我先后找了好幾個俘虜分別單獨辨認,都說是他,應該沒錯了。”
北緯回應道,耿仲明的尸體身上插了十多塊彈片,頭部倒還保存完好,辨認起來并不費力。
“好吧,是光把腦袋割回去還是把整具尸體扛走?”
瓊海軍中不以首級記軍功,叛軍中普通士兵和一般武將的尸體素來都是就地掩埋。不過耿仲明屬于山東叛軍的五位“都元帥”首腦之一,作為匪首頭目,將來要送給大明朝廷表功的,不得不帶走。
割腦袋太惡心,最終是決定把整具尸體抬走,也不用短毛兵自己動手——那么多挨了炸的倒霉蛋,總有百十個身體機能尚屬完好的俘虜,拉過來當苦力就行了。
回去路上,解席得意洋洋——總算讓他找到實證,可以反駁龐雨的“氣運說”:
“如何,什么狗屁氣運,還不是挨一炮就掛——氣運?有我們在,連大清國的氣運都能給它打破嘍,何況區區一個靖南王……切”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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