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關心
第九十二章關心
梔子回靜心居,看娘親在自個的房門前張望。像是在等她,便迎上去,道:“娘親今日受累,早些歇著罷。”
吳氏未見江白圭,問明在老太爺處說話,就一把將梔子拉入房中,掩門問:“姑爺對你可還好?”見梔子一時沒明白過來,頓了頓,又道:“回來可近過你的身?”
“啊?”梔子沒曾想娘親會直言不諱的問這個,面上紅了紅,嗔道:“娘!你怎問起這些事來?”
吳氏是過來人,看女兒滿面嬌羞,心中就有了答案,放下心來,道:“如此看來,姑爺在京城并未收人。”又上下打量梔子一番,看女兒穿的是自己一件半新不舊的衫裙,眉頭皺了皺:“明日一早我讓涂媽媽去成衣鋪子與你買幾件時新的衫裙,女子在妝扮上頭不盡心,如何留得住漢子的心?還有巧巧,你也交給奶娘喂養。自己早早養好身子,趁姑爺未上任再生一個兒子要緊。有了兒子,將來就是新人進門,也有個依靠。”
梔子聽娘親又要將話頭扯到納妾之事上去,頭就有些疼,她雖知曉娘親這是為她好,可這方式她卻無法接受,趕緊道:“我確實該置幾件新衣裳。只是成衣鋪子針娘的手藝不好,我還是自己做才放心。”
吳氏道:“你的手藝也是我教的。明日買幾匹布來家,我為你做。”
東拉西扯,梔子看娘親總算忘了方才的話頭,便道:“明日就讓涂媽媽回去接果子與金寶來罷。”
吳氏點頭,想女兒如今也是知縣夫人,嘆道:“若是你爹爹在,該高興的睡不著覺罷。”說罷,小心翼翼的去看女兒:“聽聞縣太爺今日也來吃酒,你看……能不能讓姑爺在縣太爺跟前說兩句,讓縣太爺將當年那個挨千刀的匪人捉來亂棍打死?”
提起慘死的爹爹,梔子眼圈便紅了,淚花只在眼中打轉,雖只有兩年的父女情,但那兩年卻是她兩世最開心的日子。她嘆了一口氣,道:“爹出事時,丁縣令還未到江陵來,他未必知曉當年之事。再說當時我們未報官,就沒存檔子,時隔幾年。再去查,卻無處可查。”
雖女婿是新進的候補知縣,但吳氏生于農家長于農家,對官老爺與生俱來就有敬畏之心,聽女兒這樣說,就不敢再說。
母女兩個相對無語,只坐著抹眼淚,直到上房傳來巧巧的哭聲,方才讓兩人止了淚。
梔子喂飽巧巧,又哄巧巧睡下,江白圭方才回屋。他看梔子神情呆滯的坐在桌邊,倒嚇了一跳,問:“誰惹你生氣了?”
梔子心中正難受,這一問,就將眼淚招下來了。江白圭從未見梔子哭,慌了手腳,忙讓伍嫂子將巧巧抱出去,上前摟住梔子,輕聲問究竟。
梔子只是哭,良久,方才緩緩的講了爹爹慘死之事。從前她怕自己傷心,總不愿提這事,就是江白圭跟前,她也未曾說過一句半句。今日起了頭,她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原原本本的全都講了出來,講自己那時的憤怒,那時的傷心,那時的彷徨,那時的故作堅強,講完,她只覺心中無比輕松,先前的難過壓抑,隨著她一字一句的吐露,完完全全的飄散。
蘭家之事,那次遼王爺來時,江白圭已經聽祖父說起過。這一次再從梔子口中得知,他才完全體會梔子當時的艱難,不由得將胳膊緊了緊。
梔子仰頭道:“不知當年的案子能否查清,若是能,我賣掉糕點鋪子打點,也想知道一個真相。”
江白圭心中一驚,他知曉真相,但無論如何也不敢講出來——梔子的性子他是知曉一二的,如果讓她得知父親死于遼王爺手中,她無法討回一個公道,這一輩子只怕都會痛苦。有些事,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他想了想,道:“多是流寇作案。又時隔幾年,這時丁縣令愿意幫忙,只怕也無從入手。”
這個道理梔子早就知道,沉默了一時,道:“威遠鏢局當時報了官,卻落得家破人亡,我就想,那些匪人只怕和官府有勾結……就是知縣不知此事,手下的書辦快手衙差這些人也一定知曉。這些人沒有任期限制,許多人在縣衙當了十多年差,從他們入手,說不定能問個究竟。”
當時府衙縣衙都曾經為遼王善過后,這些人肯定知曉……江白圭怕真讓梔子查出來,到時只會讓她自己傷心,趕緊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道:“卻有可能,我過幾日置幾桌酒,請一請這些人,看能不能問出一點來。只是,這也只是你我的猜想,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才好。”
梔子點頭:“這我省的。”兩人沉默了許久,她又道,“你也累了。我去讓人抬水來與你洗漱罷。”
江白圭看她揭過此事不提,就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又沒話找話,問:“巧巧晚上睡哪?”
梔子道:“半夜要喂她,抱來抱去極是不便,就與我同睡。”
江白圭本是想逗梔子說話,隨口就這么一說,并未將此事往深處想。等洗漱過,各自上床歇了,他才后悔不迭,行好事被三次打斷。一次餓了,兩次尿了,到最后誰也沒了興致,只得不了了之。到得半夜,小家伙更是精神抖擻的睜著雙眼四處張望,梔子抱著她在屋中轉圈,他不好獨睡,擁被苦笑著問:“她日日如此?”
梔子頭也不曾抬:“不是。今日家中吵鬧,她就比往日高興了些。”
江白圭起身下床:“你已走了半個時辰,換我來抱一陣罷。”
梔子想起了那盆灑的滿屋都是的水,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嗔道:“巧巧可比不得熱水,可以隨意潑灑。”
江白圭嘿嘿笑著,上前一步,將梔子堵在小床與屏風的夾角處,道:“巧巧也是我的閨女,我也舍不得她摔著。”
梔子看他一副不抱著孩子誓不罷休的樣子,猶豫了好一時,方才將孩子往前遞了一下,囑咐道:“孩子脖子軟,你抱時記得托住頭,還有腰,也要用手托住,尿布也不要滑落,免得尿在身上。”
江白圭從未抱過孩子,聽梔子說的一本正經,倒不敢輕易伸手了,細細看梔子如何抱,又做出姿勢練習幾次,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巧巧。雖做了練習,可真抱入懷中,他還是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調整好姿勢,他已是滿頭大汗。
梔子看他姿勢僵硬,忍不住笑了笑,方才笑罷,就見江白圭面色怪異。忍不住問:“怎么了?”
江白圭苦笑道:“尿了。”
梔子不用看就知發生了何事。時值初夏,巧巧身上只包了一層薄薄的抱被,尿布又不能防水,若是尿,只怕是尿到了江白圭手上。她低頭去看,果然見有水滴從江白圭指縫中滴下。
“她是表達對你的喜愛之意。”
江白圭咬著下唇,想要反駁,但見梔子眼中的笑意,心想若能讓她不去想岳父之事,讓她嘴上得一點便宜又何妨?就重重的點了點頭。
梔子又去為巧巧換尿布不提。鬧到凌晨,巧巧方才睡去。第二日起床,江白圭第一件事便是要將巧巧的小床搬出去。梔子橫了他一眼,他吃娘子一瞪,再看看女兒粉嫩嫩的小臉,倒底沒去動小床。
早飯后,又陸續有人來賀,前一日還勉強湊合,今日無論如何是無法應付了,江夫人便吩咐門子,除過嫡親親眷,關系平常的俱不許放進門來,如此一來,家中倒清靜了許多。
近午時,涂媽媽便將果子金寶兩人接來。梔子帶弟妹去與老太爺磕了頭,又去賞梅居拜見了江夫人,方才重回靜心居。金寶頭一回來,一點也不認生,滿屋子的到處亂跑。他看見巧巧,聽說是自己的外甥女,非要抱在懷中親一氣才罷休,樂得房中眾人笑的前俯后仰。
正樂著,秋樂來報,說吳夫人與吳玉珠吳江三人來了。梔子想攔得了一次,攔不了兩次,總要見一見才行,就讓人將三人請到廳中,自己換了一件衣裳才過去。
見禮后方坐下,吳江便問:“表兄不在?”
梔子笑道:“院中都是女眷,他在不方便,避到老太爺房中去了。”她說這話,卻是想提醒吳江,不要總來靜心居。只是她的心思全然白費,吳江根本沒聽出來,又問:“表兄可說過何時回來?”
梔子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只得道:“只怕要在那邊吃午飯,若是表弟著急尋他,我讓人領表弟過去?”
吳江搖頭:“我還是在此處等他罷。”
兒子未聽出來,吳夫人卻是明白梔子話里的意思,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露半分,在旁推了兒子一把:“在邊上礙著我們說話,要等去白圭的書房等。”
梔子只得喚了在邊上的夏歡領吳江去書房。
待吳江出門,吳玉珠扯了帕子道:“方才進門時聽說表嫂的母親在,怎的未見?論起來,我這做小輩的卻該過去磕幾個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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