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撓撓頭,疑惑的問:“秀秀姐,宮師姐這是怎么啦?”
方秀秀歪頭想了想,片刻后,無奈放棄,擺擺小手:“算啦,不想啦,先點菜,你要不要再吃點兒呀?”
“好呀好呀。”少年忙不迭點頭,嘻嘻笑道:“我錢不夠,只點了兩個菜的。”
“你呀,真是個飯桶!”秀秀嬌笑。
少年撓撓頭,嘿嘿笑著,卻也不惱,忙伸手招呼侍者。
待點過了菜,他好奇的問:“秀秀姐,宮師姐與湛然師兄怎么回事呀?……好像很奇怪呀。”
“奇怪什么?”秀秀問。
少年歪頭想了想,苦惱的皺著眉:“說不上來!……好像……好像宮師姐很關心湛然師兄。”
秀秀白他一眼:“廢話!……咱們梅府七院,能跟師姐一較長短的,也就湛然,自然關心啦!”
“嗯……,湛然師兄好快的劍!”少年點頭,一臉贊嘆敬佩。
秀秀一拍他額頭:“你呀,好好用功吧,別總挨罰!有點兒志氣,一定要超過他!”
“難嘍……”少年苦著臉,待見秀秀杏眼圓睜,忙點頭:“好好,我努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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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禪走在山間小路上,棄浮光掠影不用,步履從容,不緊不慢,每一步走得都很穩。
天空一輪圓月如玉盤,清輝被夜風吹蕩開來,彌漫四方。
他忽然露出笑容,無限歡喜,安詳慈和,仿佛頓悟一般。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看著周圍美妙的夜色,他心中一片寧靜,夜風徐徐,清涼濕潤,毛孔一下張開,天元吐納術自然的運行。
周身毛孔皆開,感受著清涼夜風拂過,口鼻一吐一納間,毛孔一開一闔,丹田一片溫煦。
他醒過神時,恍然發覺,竟在走動時修煉天元吐納術!
片刻間想到,這又是凝成圓珠之故。
先前修煉天元吐納術,需打坐入定,心神完全進入定境,才能與天地合一,吐納天地元氣。
觀天人神照經入門,他對天地領悟更深一步,明白自己為何上座即圓滿,能天人合一也。
禪定之法,有動靜兩途,動中入定最是艱難,即便他初禪境界也做不到。
如今圓珠凝成,自然做到了動中入定,他豈能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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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寧靜無波,無思無慮,專注于毛孔,嘴里一吐一納,毛孔一開一闔,絲絲清涼鉆入,如吸納月光,丹田一片溫煦。
走了一會兒,他停下天元吐納術,試著修煉六部真經,先是少陽,再是少陽,……最終是太陽真經。
他嘴角笑意更盛,果然,六部真經流轉靈動,與打坐無異,只要保持住心湖平靜,無波無瀾。
歡喜之中,他不知不覺中走到山頂。
他停步,俯視身后,柔和的月輝下,通往山下的小路曲折如羊腸,被郁郁樹林掩住。
他忽然露出一絲神秘微笑。
體內真氣勃勃,活潑如珠,哪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這卻是他布的一個局。
小比時見過方少華,只覺他性子倨傲,行事狠辣,倒也是個人才,面對面時,看得更通透,此人隱忍而狠毒,心胸狹窄,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像一條毒蛇,一旦得罪了,后患無窮。
與其將來受其害,要時刻防范,不如斬草除根。
他心態超然于世,看似多情,骨子里卻無情,明白死生奧秘,殺人只是送他一程罷了,沒什么大不了。
故他當機立斷,趁著動手功夫,詐傷,他算定了,方少華必會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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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驀的一顫,劇烈咳嗽,幾聲之后,軟綿綿坐到草上,呼呼喘著粗氣,仿佛傷勢復發,難以為繼。
他艱難的盤起雙腿,闔起雙眼,靜坐調息。
稍頃,他忽然轉身,扭頭望向南邊樹林。
沙沙聲中,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兩人,皎潔月光之下,為首之人腰桿筆直,雙眼如鷹,正是開陽院首座方少華。
方少華踩著厚軟樹葉,緩緩走到李慕禪近前,月光照著他的臉,毫無表情,冰冷如鐵,唯有一雙眸子精芒閃爍。
他身后跟著一青年,蒼白臉龐,單薄身子,像一陣風能吹走。
這青年神情興奮,雙眼放光,仿佛看著美味的食物,嘿嘿一笑:“湛然,你這是怎么啦?”
李慕禪微笑:“方首座,咱們又見面了。”
“嗯,怎么坐著不動?”方少華冷冷道。
青年嘿嘿笑:“起來呀!這會兒怎么不威風啦?……天樞院那四個家伙不在,沒人給你撐腰啦!”
李慕禪笑了笑:“方首座,深夜來此,有何貴干吶?”
“等你!”方少華冷冷道。
“哦——?”李慕禪笑瞇瞇的,點頭道:“等我做甚,莫不是想殺我?”
青年嘿嘿笑道:“正是正是!……這荒郊野外的,殺個人,往樹林一扔,明天就被狼吞干凈了,哪里找去?”
李慕禪看也不看他,搖頭道:“方首座,殺了我,師兄他們一猜就是你,豈能善罷干休?”
“他們?”方少華搖頭,嘴角微撇。
一直被忽略,青年也惱了,怒喝道:“他們若老實便罷,找麻煩,就宰了跟你做伴兒!”
李慕禪仍不看他,笑瞇瞇望著方少華:“方首座深藏不露,意欲為何?”
青年面目變得猙獰,惱怒之極,自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
他最喜歡貓捉老鼠把戲,先好好折磨一番,使其崩潰,再殺了才有趣,可這湛然如此可惡,貓鼠反過來一般!
“鏘……”長劍出鞘,他居高臨下指著李慕禪,咬著牙:“湛然,甭廢話了,緩兵之計沒用!……方師兄,殺雞焉用牛刀,我宰了他!”
“……嗯。”方少華盯著李慕禪片刻,緩緩點頭。
“我叫趙無方,記住嘍——!”青年雙眼噴火,惡狠狠刺出一劍。
“呃……”劍光一閃,青年悶哼,愕然看著李慕禪,緩緩低頭。
他左胸一個小洞正噴血,血箭射出三尺。
李慕禪仍盤膝而坐,長劍橫擱膝上,淡淡看著方少華,似笑非笑,只是氣息微微粗重一些。
方少華雙眼如鷹,緊盯著李慕禪,毫不理會趙無方,任由他緩緩倒下,只是緊盯著李慕禪。
李慕禪微笑:“不看看他的傷?……鐵石心腸,不過如此,方首座真是厲害。”
方少華冷冷一笑:“你是和尚,殺人不眨眼,也不差!”
李慕禪微笑依然:“我受了傷,還能出一劍,方首座有把握接下?”
方少華目光一縮,手按劍柄,冷冷道:“試試何妨?”
他眼中閃過剛才那一劍,如電如光,只見白光一閃,看不清長劍,自己殊無把握接住。
但看李慕禪模樣,似是虛張聲勢,真能發出一劍,直接動手得了,何必廢話?
哼,又一個緩兵之計,他在拖延時間,恢復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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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一動,正要拔劍,驀的一聲清喝響徹夜空,遙遙傳來:“住手!”
方少華按劍退后一步,轉頭瞧去。
一道白影出現在羊腸小徑上,白衣飄飄,疾掠而行,月光下宛如謫塵仙子,飄逸出塵,身法奇快。
一看是宮輕云,方少華去意頓生,心思電轉:宮師姐來了,自己真殺了李慕禪,難逃府規處置,那自己一切都完了。
李慕禪殺了趙師弟,要受府規處置,廢了武功,逐出府去,自己再找個機會暗中出手,殺他易如反掌!
“住手!”宮輕云嬌聲呼道,她冉冉如云,轉眼功夫到了兩百米外。
方少華冷笑:“今天饒你一命!”
轉身便走,身法也極快,往南邊樹林疾掠,如離弦之箭。
李慕禪微微一笑,右手一揚,白光閃過。
方少華就要鉆入樹林陰影中,一道白光倏至,瞬間穿過了方少華,射入一棵松樹上。
“呃……”方少華身形一滯,驀的停住,緩緩轉過身,手指李慕禪,雙眼睜大,不甘的嘶吼:“你……你……”
“湛然,你——你——!”一道香風撲面而來,宮輕云到了近前,她修眉豎起,狠狠瞪著他。
她又一飄,出現在十幾丈外,低頭探方少華傷勢,左胸口一個血洞,嘶嘶冒血,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李慕禪伸手一指,微笑道:“宮師姐,勞駕,幫我取回刀。”
宮輕云順勢望去,一人合抱的松樹半腰插著一柄小刀,刀身一半在樹中,模樣尋常,就是一般的飛刀罷了。
她轉頭狠狠瞪向李慕禪:“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李慕禪微笑搖頭:“飛刀是我殺手锏,師姐要替我保密!”
“住口!”宮輕云嬌叱,冷冷看著他:“我問你,你為何要下殺手?……沒想到,你如此狠毒!”
李慕禪苦笑:“師姐,我雖是出家人,可做不到舍身伺鷹。”
宮輕云一滯,看了看趙無方,又看看方少華,哼道:“看我來了,方師弟明明收手了,要離開的!”
李慕禪搖搖頭:“方首座要殺我,這次沒機會,總能找到機會的。”
“狡辯!”宮輕云哼道,心下明白他所說不錯,方少華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過。
她盈盈走到樹前,蔥白的食指中指伸出,夾住刀柄輕輕一提,打量了兩眼,確實是尋常飛刀。
她順手一拋,李慕禪接過,收入懷里,笑道:“記住,要保密!”
宮輕云緩步來到跟前,居高臨下瞪著他,目光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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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他半晌,見他面不改色,宮輕云白他一眼:“哼,你麻煩大啦!”
隨即指著兩人尸首:“同門相殘,按府規是要廢去武功,逐出府的!”
李慕禪皺眉:“不能通融?”
宮輕云搖頭,黛眉輕蹙,楚楚動人:“大小姐賞罰分明,不會殉私,你是李副執事的弟弟也沒用!”
李慕禪一攤手,道:“法不外乎人情,我這是自保,總不能等死吧?”
“嗯……”宮輕云蹙眉沉吟:“這就全看大小姐的了,估計也難逃懲罰,……方少華可是開陽院首座!”
她蹙眉不語,沉吟片刻,忽然抬頭道:“有一個法子!”
“說來聽聽。”李慕禪笑了笑。
看他神情輕松,一幅沒心沒肺樣子,宮輕云有些著惱,哼道:“你還有心思笑!……這樣罷,你就當什么不知道!”
李慕禪心思一轉,笑了起來。
是啊,這荒郊野外,沒有旁人,只要兩人不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誰知道是他殺的人?
“你笑什么?”宮輕云哼道。
李慕禪笑瞇瞇看著她精致的瓜子臉,黑白分明的眸子,笑問:“師姐為何這般幫我?”
“……權當報恩罷!”宮輕云扭過頭,臉騰的紅了。
“呵呵……,好吧,那咱們就扯平了!”李慕禪呵呵笑道。
宮輕云不理他,轉身走開,抽出方少華的劍,在樹旁挖了一個坑,把兩人埋了,豎了個牌子,拿劍在牌子上刻字。
李慕禪盤膝坐著不動,懶洋洋看著她忙活,笑道:“師姐,你也殺過人罷?”
“……沒有!”宮輕云頓了頓,搖搖頭,冷冷道:“你一個和尚,殺人卻不眨眼,真是狠毒!”
李慕禪笑道:“師姐的膽子可真夠大,一般人看到尸首,會嚇得夠嗆。”
宮輕云冷冷道:“活的時候我不怕,死了又有什么可怕?”
李慕禪哈哈笑道:“妙!妙!”
“妙什么妙!”宮輕云冷冷叱道:“你是和尚,不會念經超度一下他們?”
“……也好。”李慕禪點頭。
他斂起嬉笑,緩緩起身,來到木牌前,雙手合什一禮,神情莊嚴。
左手開始撥動佛珠,右手合什,微闔雙眼,嘴里喃喃自語。
宮輕云在一旁觀看,他念經聲先是微小,幾不可聞,慢慢變大,清晰如珠,字字可聞。
到了后來,聲如黃銅大呂,浩蕩如層層疊云,充塞天地之間。
宮輕云只覺他身形慢慢變高,變大,神圣如佛陀,如渾身放光,竟不能直視,忍不住想跪倒在地,頂禮膜拜。
她不信佛,但這一刻,卻心無雜念,如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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