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她閉上了眼睛,神情柔和,臉上的寒霜被化去。
“師姐?”李慕禪喚道,將她驚醒。
她忙睜眼望去,碰上李慕禪似笑非笑的雙眼,頓時臉發燙,蹙眉哼道:“行啦,回去吧,不用我扶你罷?”
李慕禪搖頭:“不敢有勞大駕,我自己回去。”
“……嗯,那我走啦!”她輕哼一聲,莫名的生氣,轉身便走,一掠到了十余丈外。
她想送他回去,可他一口拒絕了,她莫名其妙的生氣。
“慢著!”李慕禪忽然叫道。
宮輕云轉身,心情頓由陰轉晴,暗自歡喜,卻裝做不耐煩,背對著他道:“怎么啦?”
李慕禪沉吟著道:“師姐,權當今晚沒見過我罷。”
宮輕云哼道:“我什么沒看見!”
“我明天跟大小姐坦白。”李慕禪微笑道。
宮輕云一怔,顧不得惱怒,轉身掠至他身前,蹙眉急道:“你瘋啦?!”
李慕禪微笑:“世上沒不透風的墻,沒什么大不了的。”
“大小姐絕不講情面的!”宮輕云急道,黛眉蹙在一起:“你說自保,可死無對證!”
“超然樓的人可做證。”李慕禪笑道。
宮輕云哼道:“沒用的……,你別做傻事!”
李慕禪擺擺手,微笑道:“好啦,師姐不必擔心,我自有主張,明天再見罷。”
宮輕云張了張嘴,見他神情堅決,巍然不動,嘆了口氣,哼道:“你就瞎胡鬧吧!……哼,府規無情,后悔也晚了!”
李慕禪微笑不言,宮輕云瞪他半晌,一跺腳,轉身飄走,宛如一朵白云冉冉下降,轉眼消失在羊腸小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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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禪搖頭微笑,迎著徐徐清風,起身往村子走去。
他腳下緩行,思維轉動,忽然探手入懷,取出飛刀,用大拇指按在掌心,刀身的清涼,仿佛與自身融為一體,血肉相連。
他翻過手腕,刀忽然消失,被手掌完全掩住。
右手一揚,“嗤”一聲輕嘯,一道白光穿過十丈外一棵槐樹,鉆進后一棵槐樹。
他飄身過去,小刀已陷進樹身,一點兒不留。
轉頭看另一棵樹,拇指大一個洞,周圍是一些黃白粉末。
他點頭微笑,自己手勁兒大增啊,從前可射不穿一棵樹。
寒光一閃,長劍出鞘,劍尖輕點飛刀。
飛刀從樹里射出,劍尖又一點,蕩到空中。
劍歸鞘,他右手伸出,飛刀穩穩落到手上,放到懷里,暗忖:看來飛刀不能放棄,關鍵時刻可建奇功。
到家時,夜色已深,小院燈籠明亮,宛如白晝,李柱子與秦氏,還有大嫂趙依依都在院里閑聊,等他回來。
他加入其中,閑聊起來,眾人不時歡笑,其樂融融,看著家人的笑臉,聽著他們的笑聲,李慕禪寧靜喜樂,冰冷的殺意漸漸被融化。
看趙依依的模樣,好像兩人和解了,他長松一口氣,大哥還真是開竅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兩人分開,破壞這個家的安靜詳和。
說了一陣子話,他催三人回去睡覺,自己則回屋修煉觀天人神照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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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離家到了梅府,沒去天樞院,直接到了觀荷亭,卻見小圓正坐在亭中,倚欄讀書。
她一襲粉色羅衫,嬌艷而嫵媚,聽到腳步聲,目光朝這邊一瞥,隨即一喜,放下書道:“湛然,你終于來啦!”
看到她甜美微笑,飽滿嬌軀,李慕禪心情大好,笑道:“小圓,在等我?”
“可不是!”小圓白他一眼:“這都什么時候啦,你才來!”
李慕禪笑了笑:“可是大小姐找我?”
修煉觀天人神照經,根本不知時間之流逝,恍然醒來,往往是天光大亮,他也不急。
小圓忙扭身往里走:“是啊,小姐早就等著啦,快跟我來!”
李慕禪一邊往里走,一邊笑道:“小圓,小姐這么急著找我,有什么事?”
小圓忽然停住,圓亮的明眸望著他:“宮姐姐找過小姐了,說了你的事。”
“哦——?”李慕禪眉頭一動,笑道:“宮師姐真是藏不住話呀。”
小圓哼道:“這樣的事,誰也憋不住呀!……這方少華真是個混蛋,早看他不是好人!”
“是啊……”李慕禪嘆道。
他心中訝異,思維電轉,又笑道:“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方首座的!”
小圓不屑,狠狠白他一眼:“哼,萬惡淫為首!你還替他分辯,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李慕禪皺了一下眉頭,嘆道:“宮師姐都說了?”
他思維如電,萬事淫為首,宮師姐,方少華,三個字一連,他見微知著,隱隱猜到宮輕云的說辭了,暗自嘆息,難為宮師姐一片苦心,要毀名聲的!
小圓點頭:“嗯,都說了!……虧得你返回來,若不然,真被方少華得逞,宮師姐沒臉活了!”
“唉……”李慕禪搖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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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步履輕疾,轉眼功夫到了憩園,跟著小圓上了假山上的小亭。
梅若蘭與宮輕云正坐在小亭中,一個紫衣,一個白衫,清風徐來,衣袂飄動,容光照亮小亭。
李慕禪看了一眼宮輕云,搖搖頭,合什對梅若蘭一禮:“見過大小姐,我有事要說。”
“我也正想找你,說什么事?”梅若蘭端莊平和,淡淡問,目光迷離勾魂。
李慕禪道:“我昨晚殺了方少華方首座,特來領罰!”
“嗯,我已經知道了。”梅若蘭輕頜首。
李慕禪道:“想必是宮師姐說的罷,昨晚……”
“湛然,我已經跟大小姐說了,你不必再說!”宮輕云冷冷打斷。
李慕禪笑了笑,道:“還是再說了一遍吧,是不是,大小姐?”
梅若蘭眉頭一動,輕頜首:“再聽一遍無妨。”
“湛然!”宮輕云嗔道。
李慕禪看了看她,又望向梅若蘭。
梅若蘭淡淡道:“輕云,坐下,聽湛然說話!”
“大小姐……”宮輕云忙道。
“聽完再說!”梅若蘭一擺手,望向李慕禪:“湛然,請說。”
李慕禪于是將事情經過說了,自己因為一個朋友,想找方少華的麻煩,在酒樓里沖突,不想他半途截殺自己,自己受傷之下,唯有拼命,失手殺了兩人。
梅若蘭靜靜聽著,宮輕云恨恨瞪著他。
湛然絕頂聰明,絕非看不懂自己眼色,偏偏一意孤行,枉費自己冥思苦想一夜,才想出這個主意來。
待聽完,梅若蘭看一眼宮輕云,搖搖頭。
“大小姐……”宮輕云有些心虛,低下頭,難得露出一絲靦腆。
梅若蘭輕哼:“行了!……你們兩個啊——”
她迷離目光流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嘆道:“湛然,同門相殘,咱們府里絕對禁止的!……不管如何,你殺了人,如何處置,我要與總管他們商量,……隨我來!”
她起身出了小亭,說道:“小圓,將總管,趙執事,金統領,李副執事請來。”
“是,小姐!”小圓應一聲,擔心看李慕禪一眼。
梅若蘭腳步不停,裊裊踏階往下:“再請天樞院四人,開陽院兩人過來。”
“是,小姐!”小圓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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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蘭走在前,梅若蘭與宮輕云在后,三人下了假山往南,穿過一個月亮門,到了一座院子。
小院正北是三間正屋,院東西各一間廂房,梅花占滿了院子,一個十字型小徑,通往各間屋子。
梅若蘭走在前,徑直進了正屋。
淡淡幽香飄來,李慕禪打量一眼,淡綠地毯如茵茵綠草,家俱簡單,擺設卻雅致,有脫俗之氣。
梅若蘭往東一指屏風:“你們到后面躲一下。”
這排屏風一人多高,共六扇相連,每扇屏風是一幅山水畫,連在一起,巍峨連綿,如巨龍蜿蜒,雄奇氣勢撲面而來。
李慕禪皺眉,最終沒說話,與宮輕云到了屏風后。
梅若蘭則坐到繡墩上,拿起一卷書,靜靜翻看,端莊平和。
明媚陽光照到窗上,屋內光線柔和而明亮。
屏風后是一張長榻,鋪一張涼席,兩人盤膝坐上,宮輕云瞪著他,往前湊,壓低聲音:“你真是死腦筋!”
幽香入鼻,李慕禪心神一蕩,近處看,她膚若凝脂,雪白細膩,象牙般光澤,兩瓣柔嫩櫻唇。
他忽生沖動,想親吻她唇瓣,忙轉開眼,壓下綺念,笑了笑:“多謝你了。”
“唉……”宮輕云恨恨瞪他一眼,哼道:“算啦,說什么都晚了,只看大小姐如何處置了!”
腳步聲傳來,兩人住口,側耳傾聽。
金統領粗豪的聲音響起:“大小姐,不知有何要事?”
“總管,金統領,趙執事,李副執事,請坐!”梅若蘭從容而道。
隨即,她說了李慕禪之事。
“小姐,趙雨真他們來啦。”小圓進來。
梅若蘭道:“先請天樞院的人進來。”
“大小姐,涉及舍弟,屬下應該回避。”李慕風聲音低沉。
金統領道:“副執事,若是旁人,是應該回避,你嘛,大伙都信得過,不必啦!”
“這……”李慕風沉吟。
李慕禪搖搖頭,自己大哥雖然才智不凡,冷靜沉穩,但自己卻是他弱點,乍聽到自己的事,亂了方寸。
“副執事,你就旁聽罷。”梅若蘭的聲音響起。
“……是!”李慕風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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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分別有兩撥人進來,天樞院四人先進,梅若蘭問了幾句,趙雨真他們實話實說。
隨后,開陽院的孔力與另一個青年進來,也實話實說。
待他們都離開,眾人默然不語。
梅若蘭淡淡道:“湛然,輕云,你們出來罷。”
湛然與宮輕云下榻,出了屏風。
梅若蘭坐正中,左邊蔡休平,趙法寧,右邊金開泰,李慕風。
看他出來,李慕風擔憂望來。
李慕禪雖不喜這氣氛,好像審犯人一般,卻神色不動,維持心境平和,波瀾不驚。
他雙手合什,朝眾人一禮。
梅若蘭淡淡道:“大伙議一議,湛然該受何罰。”
金開泰沉聲哼道:“方小子是什么人,大伙都明白,咎由自取!……不過嘛,湛然把人殺了,也不對,……照我看,就罰他面壁一年罷!”
說罷,他轉頭望向蔡休平,又看看趙法寧。
蔡休平微闔雙眼,面無表情,像睡過去了,趙法寧皺著劍眉,目光低垂,若有所思。
見兩人都不開口,金開泰道:“大小姐,你看如何?”
“蔡總管意下如何?”梅若蘭淡淡問。
蔡休平慢慢睜開眼,凝視李慕禪,一言不發。
李慕風緊盯著他,金開泰也滿臉緊張,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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