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十二月二十，京師長安已經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又是一年的寒冬季節到來了。

雖是寒冬，但是東西兩市卻愈來愈熱鬧，大街小巷當中，時不時便傳出一陣陣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和著孩童們天真無憂的清脆笑聲。街上的行人，臉上洋溢著的笑容越來越濃厚，因為年關將近。還有三兩日，便是小年節了！

這天，江志軒如同往常一樣下朝回來。手里拿著一只在西市大街上為虎頭買的小風車，還有兩三串冰糖葫蘆。一跨上回廊，便高聲叫道：

“虎頭，我的寶貝兒，出來，看看爹爹給你買了什么！”

天氣太冷，加之下雪地滑，小小便沒有讓虎頭到院里玩耍。兆時虎頭正難得的規規矩矩的和娘親，弟弟妹妹們一起，呆在廂房中烤火。

聽見外面爹爹的叫喚，當即歡呼一聲，趔趔趄趄的沖到門口，用盡吃奶的力氣拉開沉重的大門跑了出去。一整天的時間都憋在屋里，可把這個得了小兒多動癥的臭小給憋壞了…

江志軒今日的心情也難得的舒暢，原本眼看著小年將近，人人都開開心心，唯獨他是越來越焦急。因為小年的時候，別人可以合家歡喜的團團圓圓，他卻要披上征衣隨軍遠征。這都無所謂，關鍵是從愛妻來到京師之后，他前前后后加起來，總共好好陪過嬌妻幼三天。

而遠征之后，也要半年能相見。等他回來之后，丫丫和蛋蛋都會叫人了，但是卻絕對不會認識他這個爹……

不知是不是良心現，今日下朝之后，陛下竟然命人傳話，讓他這幾日不用再上朝了，好生在家準備出征事宜。這當然只是個借口，他一介書生，隨軍出征也只是監軍，有什么好準備的，帶上幾套換洗的衣物足矣。他知道，這不過是皇帝陛下給的一個福利，讓他在出征的前兩三天，好好陪陪妻兒，難怪他今日興致如此高昂。

虎頭跌跌撞撞的從院里跑出來，還有一兩步遠便縱身一躍。江志軒早就蹲下身去雙臂張開等著了，小小一語中的。隨著虎頭漸漸長大，對自家老爹的確是越來越親近，加上江志軒不惜血本的討好寶貝兒，虎頭跟他老爹的感情越來越好。有時候一膩起來甚至整晚都要老爹抱著肯睡覺，連小小看了都只能直翻白眼……

左手拿著冰糖葫蘆津津有味的啃著，右手勾著老爹的脖，虎頭就這樣被老爹抱著進了暖烘烘的廂房。回到屋里后，江志軒把虎頭放下，湊過去從翠巧手中接過蛋蛋，在那粉嫩嫩的小臉蛋上啵了幾口，又俯身把頭伸到小小懷里抱著的丫丫面前，同樣啵了幾下，這抬頭注視著小小：

“夫人，辛苦了，今日怎的回來得如此之早？醉月樓的事兒忙完了么？”

小小剛給丫丫喂完奶，輕裘半解還沒來得及扣上，聞言一邊慢慢整理著衣裳，一邊隨口答道：“哪兒有那么，下午娘親派過來的護衛到了府上”妾身不大放心，便回來親自安頓了一番。忙完這些天色已晚，加之下雪天氣太過寒冷，妾身便不想再出門了……“”夫人，為夫不是說過么？有了陛下派給為夫的侍衛便已經足矣，夫人何須再勞煩岳父和岳母大人……“江志軒愛憐的摸了摸小小的頭，佯作責備和無奈的說道。

小小揮手讓丫鬟們去準備晚飯，只留下翠巧和一名貼身丫頭在隔壁伺候著，對夫君的話不置可否，岔開了話題：

”夫君，今日朝會上可有什么大事生？“

江志軒對小小問這樣的問題不以為意，這是常事，他自己每天下朝回家之后，也樂于跟愛妻說一說朝堂之上生的奇聞異事和大事。但是今日一切太平，沒什么可說的。因為這段時間，朝廷上下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出征，各種矛盾都暫時被這件軍國大事掩蓋了下去。

”還不就是出征山僚之事，平叛大軍已經做好所有出征的準備。

禮部也已經將出征祭天儀式安排妥當，就待臘月二十三那日登高祭天，大軍便可出征了。倒是咱們家，又有一樁小小的喜事，呵呵！“想到可以無憂無慮的陪伴妻兒兩三日，江志軒心里便美滋滋的。

”呵呵，莫非陛下又賞賜夫君什么了？“小小輕笑著問了一句，喜事誰不愛啊？

”陛下讓為夫這幾日不用上朝了，好生在家陪伴夫人和兒女們，這算不算喜事？“江志軒也不賣什么關，直接了當的說了出來。

小小心中一喜，這倒的確算得上喜事。自從自己來了京師之后，夫君整日里都在忙碌，很少有時間真正的陪伴自己和兒女們。雖說為了支持夫君，小小從來不曾說過或者抱怨過什么但是心中的確還是非常失落的。

她一個女，在京師之中除了娘親之外，就只有李欽的那個相好吳惠歡可以走動一下，卻還不能說知心話兒。再加上醉月樓的籌備工作如此繁重，要命的是還要為夫君出征后的安危擔心。她有時候真的會有身心疲憊之感，多希望夫君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讓自己累了的時候可以安安靜靜的靠在夫君的肩膀上啊……

沒想到在臨出征前的幾日，這個愿望倒是實現了。雖說僅僅只有兩三日，小小就已經非常滿足。今日不同往昔，夫君已經賣身給朝廷了，哪兒能那么隨意想干嘛干嘛啊。

太液池內，長孫皇后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糯米湯圓遞給李世民：”二郎，妾身托你辦的事情您辦了么？“

李世民接過湯圓，拿著勺舀起一只放進嘴里，一邊囫圇的咀嚼著一邊點著頭含含糊糊的應道：”放心吧，今日下朝之后，朕已經讓人傳話兒給他了，令他后面這幾日不用上朝，好生在家呆著！“

長孫皇后聞言秀眉一蹙，聲調微微提高了些：”你今日跟人說？“

李世民頭也不抬：”嗯吶……“隨即覺得有些不對勁，抬起頭來一看，果然見心愛的觀音婢臉上有些不痛，連忙出聲道：”唉，朕也沒辦法來著。這段時日，朝中上下都在為出征做著準備。他身為隨軍監軍，很多軍務都是需要去熟悉一番的。朕送這樣一件大功給他，他總也應該出些力氣對嘛！“

長孫皇后無奈的一嘆：”唉，也是，他一介文弱書生，剛步入朝堂，擔任的又是監軍這樣重要的職務，是應該多學學看看。只是可憐我那蕭家妹妹和虎頭，一年到頭跟夫君，跟父親聚少離多……“

一碗小小的湯圓點心，李世民三下五除二便消滅得干干凈凈，放下碗勺，抹了抹嘴道：

”又不是時常如此，朕知道你和那蕭小小感情深厚，她救了觀音婢你和咱們的小兕，又舍身救雉奴的性命，朕心中對她何嘗不是心存感激？正因為如此，朕對江志軒青睞有加嘛。要不然，朕會將平叛大軍監軍的職務交給他么？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盼著這件差事……“

長孫皇后勉強笑了笑：”妾身知道二郎的心意了，來，躺下，妾身為你按摩一番，這些時日，二郎也累壞了吧？“

這可是他的愛，聞言趕乖乖的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一邊享受觀音婢那舒爽到骨里的按摩，一邊如同夢囈般說道：”累也值當了，只要此次能夠一舉平叛成功，今后朕便可以清閑了，到時……再慢慢修養吧……“

自從醉月樓被查封之后，京師長安為有名的酒樓，便是地處東市的清逸居了。此時，清逸居的門口，停下來一輛豪華的大馬車。數十名身著右威衛軍服的彪形大漢，圍在馬車旁邊警戒。

很，從馬車上下來一個身著便服、年過半百的魁梧男。只見他滿面虬須，雙目如電，盼顧之間頗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氣勢。這人就是右威衛大將軍齊善行，此次朝廷出征山僚的副統領。今夜，他要在這清逸居內，宴請跟此次大軍出征有關聯的朝中大臣，以及羽林衛神武軍，還有他自己的右威衛的主要將領！

花廳之中，他邀請的客人已經全部到齊，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特別扎眼，那便是將作少匠吳思遠。

此次大軍出征，為了達到機動的目的，朝廷的平叛大軍全是輕裝前進。因為前期戰斗，大多都不會出現攻城拔寨的情況，多是野戰，不需要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概

要到后期攻入山僚的大本營之后，需要各種大型器械。因此，朝廷決定，戶部和將作監隨造隨送。平叛大軍在何處需要攻城器械了，戶部便和將作監合力，將器械送至軍中……

令人奇怪的是，齊善行邀請了這么多人，卻惟獨偏偏沒有邀請此次平叛的三大腦之——

科狀元，門下省起居郎，平叛大軍監軍江志軒！

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是此次平叛大軍的統領。但是他此時已經遠在西南邊陲，率軍與山僚對峙。齊善行沒有請他，這無可厚非。但是江志軒身處京師，而且就住在離此不遠的西市，齊善行卻沒有請他，這是何故呢？

這里需要說一下，自有唐以來。每逢這樣的軍事行動，朝廷都會派駐監軍。監軍監軍，職如其名，實際上就是監視軍隊的一舉一動的。

因為有句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陛下擔心自己的軍隊不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做事情，于是便增加了監軍這樣一個角色。主要職能便是監視督促領軍將領，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來干。

雖說沒有指揮權，卻代表著皇帝陛下。所以，這監軍一職，也一

直是由皇帝為信任的人來擔任的。

但是，這個職位，卻絕對不受統兵將領們的待見，明擺著的嘛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若是出現了什么意外，需要臨時改變既定的策略。有這樣一個討厭的蒼蠅在耳邊嗡嗡叫嚷著朝廷的既定策略，陛下的本來意圖，這仗還怎么打？聽監軍的吧，仗打輸了挨板被砍頭的是自己。不聽吧，即便打贏了，也得背上一個違抗軍令，甚至是違抗圣旨的罪名！所以，這讓這些統兵將領們，如何對監軍喜歡得起來？

因此，江志軒沒有出現在清逸居，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至于齊善行為何在大軍即將開拔之前，宴請這些軍隊的主要將領和朝中大員，其用意則是不言而喻。正統領如今遠在天邊呢，從朝廷開拔的十萬大軍，能不能把他們牢牢的抓在手上，就靠這些將領了……

席間，齊善行自然免不了一番請托勉勵之詞。一眾將領和官員也非常上道兒，在收下齊善行為出征將領和留守官員的家眷們準備的一份”薄“禮之后，紛紛表示唯齊統領馬是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那個”副“字。

這當中，數吳思遠的表態為積極。而他負責的，又正好是非常重要的器械撥付和運送。這讓齊善行大為高興，舉起酒杯連續和他碰了好幾杯。放下杯的時候，誰也不曾現，吳思遠的雙目之中，稍縱即逝的那抹瘋狂和怨毒！

自從進入東宮之后，吳思遠就死心塌地的效忠了當朝太李承乾。在他看來，已經被立為國之儲君的李承乾，那就是乾坤正統，早晚是要繼承皇位的。鐘時候，他這種投效得早的臣，定然會被重用。

如今他雖說不再是東宮屬僚，但是做任何事情，他都會先請示李承乾，按照李承乾的授意來辦！

而像齊善行這樣的老將，雖說不可能投效于任何一位皇，只會忠于當朝天。但是，他已經表要出了非常明顯的親近魏王李泰的傾向。這樣一來，自然遭到太李承乾及其黨羽的憤恨。然而，齊善行這樣的人，領兵打仗是一把好手，結交朋友或許也有兩把刷。但是政治嗅覺卻實在差了些，差到他竟然根本就不曾留意這吳思遠是東宮的人……

自從得到了為平叛大軍籌備軍需器械這個差事之后，吳思遠就得到了東宮的授意。令他想辦法制造一些麻煩，不要讓齊善行的平叛大軍那么順利。吳思遠得到這個命令之后大喜過望。

他本就有這樣的想法，而且為狠毒。要知道，此次平叛大軍的三

大領當中，可是有一個讓他恨得咬牙錐心之人。他早就已經開始了謀劃，要借這次平叛，將這個殺父仇人從世界上徹底消除，為亡父報仇……

廚房做好晚飯后，翠巧到房中請老爺和夫人用飯。天氣寒冷，小小在華陰的時候明的火鍋又有了市場。今日因為下雪，廚房準備的就是火鍋。

一只特制的銅盆架在碳爐上，紅白相間的鴛鴦鍋底不停的翻滾。

碳爐的周圍擺放著各種作料和菜肴：鮮的羊肉和雞肉魚肉，還有一些不多的青菜，遺憾的是沒有牛肉。

小小當初差點為此鬧出一個大烏龍，在華陰一次弄出火鍋的時候，小小便四處打聽，看何處有牛肉。多方打聽之后遍尋不著，她便想買一頭牛來宰了吃肉。沒想到此言一出，竟然驚得江府上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到后她鬧明白，在這個時候，吃耕牛竟然是犯罪的……

關上門，將外面的寒冷徹底隔絕，圍坐在熊熊的火爐旁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那種”家“的溫馨感特別強烈。因為丫丫和蛋蛋兩個小家伙還不能吃這樣的東西，而且這個時候是他們睡覺的時候。所以，偌大的一個花廳當中便只有一家三口，多少顯得有些安靜。不過，今日夫妻倆心情都不錯，再加上虎頭從未見過這樣的吃法，好奇的問這問那，一頓晚餐倒也吃得其樂融融。

用罷晚飯，虎頭被丫鬟帶去沐浴休息了。小小和江志軒也早早的回了房，鉆進溫暖的被窩當中，相擁著說些悄悄話。這是近段時間以來，小小每天為期盼的時刻，摟著夫君不算強壯卻也絕不文弱的腰身，感受著他的心跳和體溫。只有在這個時候，能給她一絲絲安全和踏實的感覺！

”夫人，你這些時日來是怎么了？為何為夫總覺得你有些不妥？，緊緊的摟著愛妻，江志軒幽幽的開口問道。他早就已經現了小小的不妥，趁著這兩日放假，自然要好生詢問一番，以求為愛妻開解開解！

小小蜷縮在夫君的懷里，慵懶的低吟道：“夫君，妾身無事，只是想著夫君即將遠行，有些不舍，又為夫君的安危憂心……”

江志軒心中感動，翻身起來俯視著愛妻那張俏麗如花的臉蛋：“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了，好么？”一邊說著，一邊不等小小說話，便用嘴封住了愛妻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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