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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太太,既認準了李家是好的。怎么還舍得過來?”曹佳氏嘴角露出幾分譏笑,姐弟兩個私下閑話,沒有那么多顧忌,對于高太君的不滿,她絲毫沒有掩飾。
康熙五十四年,高氏進京后,將曹佳氏這個外孫女給得罪了。
原因無他,只是曹佳氏看不慣高氏將李家掛在嘴上,對待當時懷孕中的李氏不僅不體恤,反而讓人糟心。
加上她對李家的重孫女親近,對天佑、天慧他們平平,對曹佳氏所出的幾個小阿哥更是帶了冷淡,因此曹佳氏對這外祖母也親近不起來。
雖說是骨肉親人,但是打小沒見過幾遭,這骨肉親情委實淡薄。
見曹颙聞言苦笑,曹佳氏橫了他一眼,道:“你是大孝子,我是沒心沒肺的。反正我眼里,只認太太一個長輩。其他人,與我又有什么想干。你向來避著李家,這下要頭疼了。”
“只要太太還姓李。這關系就斷絕不了。太太這幾年也多有隱忍,將外祖母接過來,也算全了她的心事。”曹颙說道。
“罷了,隨太太心意吧。”曹佳氏皺眉,說道。
“姐姐專程使人尋我過來,不是就問這個吧?”曹颙問道。
曹佳氏這才想起正事,猶豫了一下,道:“弟弟,今年又是選秀之年……最近不少夫人過來,跟我打聽福彭的親事,十四福晉還問過兩遭。你是福彭的親舅舅,你有什么主意沒有?”
聽到“十四福晉”,曹颙忙擺手道:“姐姐,千萬別說完顏家的姑娘……”
曹佳氏沒想到他會說這個,道:“不就是同十四阿哥家遠點么,我早記在心上。你就沒旁的說的?”
說旁的?曹颙是不贊成早婚的。十五、六的孩子,就早早結婚,實不利于下一代。
但是皇族宗室,向來流行早婚。曹佳氏也是十六歲就嫁給十七歲的納爾蘇為妻。
再說,像福彭郡王府嫡長子的身份,這定是要由宮里指婚的。就是王府這邊想拖幾年,也未必能做主。
“咦?姐夫不在,大阿哥大婚是不是該等姐夫回來?”曹颙突然想到這個,問道。
曹佳氏點點頭,道:“所以這回大概會先指個側室下來。福彭漸大了,身邊總要有人侍候。”
曹颙曉得,就算是側室。也不會是尋常秀女,指定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福彭是嫡長子,未來的郡王,這側室就是郡王側福晉,不是八旗百姓家女孩兒能擔當的。
“姐夫這幾年在西北軍中,要緊的地方,姐姐若是能自己挑人,最好避開跟西北有關聯的那些人家。”曹颙稍加思量,回道。
這是實心實意為姐夫與外甥考慮,曹佳氏卻是有些惱,瞪著曹颙道:“怎么,我家大阿哥就那么差,配不得侄女?”
曹颙聽了,有些啞然。
這是老話了,曹佳氏疼愛天慧如女,自是恨不得留在身邊一輩子。早先就同曹颙提過,因他是不愿意姑表聯姻的,就當說話給推了。
現下,曹佳氏卻是露出幾分正經,等待曹颙的回答。
“姐姐,王府福晉雖然尊貴。但是要背負的擔子也重。姐姐自己熬了這些年,就舍得天慧也跟著吃這個苦?”曹颙反問道。
曹佳氏看著弟弟,似乎要看到他心里。
“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是世家聯姻標準。
以天慧的出身,伯爵府的嫡小姐,和碩格格親女,完全有資格勝任郡王福晉。
“弟弟是真舍不得天慧給福彭?福秀雖也是我生的,但是行二,以后最多封貝子。天慧要是給福秀的話,做貝子夫人,身份比不得郡王福晉,日子倒是也能輕省些。”曹佳氏說道。
曹颙聞言,直覺得滿頭黑線,道:“姐,天慧才八歲,說這個是不是早了些?”
“天慧小,福彭、福秀兩個卻漸大了,總要早日籌劃,省得你以后埋怨我。”曹佳氏說道。
想著這個時候的男人,沒有幾個不三妻四妾的。像王府這邊,更是十幾歲,就放屋子人,曹颙就不舒服。
親上加親,對旁人說是求之不得,對曹颙來說,卻頗多忌諱。
首先是天慧與福彭他們是親表兄妹,血緣關系太近了些;再有就是福彭兄弟是宗室,身份永遠比曹家尊貴。
要是天慧真嫁給表兄中的一人。夫妻琴瑟相合還好,要是關系不好,受了委屈,都沒地方說理去。
“姐,天慧雖能視物,到底目力不及。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只盼著她能平安順心。給姐姐做媳婦固然是福氣,給姐姐做女兒也是福氣。我還是那句話,現下孩子們太小了。這婚姻大事,還是想等孩子們大了,看看心性喜好再說。”因是親姐弟,曹颙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言道。
曹佳氏看著曹颙半晌,嘆了口氣,道:“就是因為你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你才應早做打算。你在朝中,已經是興起之勢。就算你想要找個一般人家做女婿,怕也是不能。”
這話也是實情,曹颙心中嘆息不已。
日子過得真快,這轉眼就要為兒女未來做打算。
“福彭年紀比天慧大六歲,你既無心,就算了。福秀這塊,還是看兩個孩子的緣分。天慧在這邊府里時。同福秀兩個感情最好……”曹佳氏揉了揉額頭,說道。
不是她出嫁的女兒,就惦記娘家。除了真心疼愛天慧外,想要同弟弟親上加親,也是因為相信弟弟與侄子們的品行。
畢竟,兩姓聯姻是大事,與其等著宮里指個不知什么人家下來,還不若跟親上加親。
不過,曹颙無心,曹佳氏也叫不勉強了……
熱河,避暑山莊。
今年除了點了眾皇子隨扈。十四阿哥嫡子弘明與平郡王府嫡長子福彭,也在其中。
就在曹佳氏與曹颙姐弟兩個提及福彭的親事時,福彭正被弘明拉著,去德妃娘娘在行宮的住所請安。
福彭有些不情不愿,但是也不好明說,道:“圣駕昨日才到,娘娘指定也乏了。還是等兩日,肅靜了,再給娘娘請安吧?”
弘明搖著扇子,笑著說道:“就你懂事,我是魯莽的不成?是祖母使人過來,說是有時興貢品過來,都是好好吃的,說是給咱們補補。”
因關系到德妃,福彭不好說什么,只能隨著弘明過去。
德妃娘娘身邊,跟著兩個旗裝少女,看著裝扮,不像宮女。一個十五、六,一個十三、四,都是好相貌。
福彭越發拘謹,跟在弘明身后裝啞巴,就聽德妃拉著弘明的手,給他介紹,這個是大老舅爺家的二表妹,那個是三老舅爺家五表妹。
聽著這關系,是德妃娘家烏雅氏家的姑娘,福彭低著頭,心里不禁幸災樂禍。
弘明今年十七,該到指婚的年紀。看這德妃的意思,是想將娘家侄孫女說給弘明。
可是,據福彭所知,十四福晉早已看上自己的親侄女,想著“親上加親”。
德妃雖是后宮執掌宮務的四妃之一,但是皇孫拴婚是大事,尤其是養在御前的皇孫,越不過康熙去。
烏雅氏是包衣出身。哪里比得上滿洲大姓的完顏氏。
不是白忙一場,就是屈居次位。
弘明顯然也不曉得還有這么一出,有些待不住,請了安后,便尋了個由子,帶著福彭落荒而逃。
看著弘明的背景,福彭挑了挑眉。
自打十四阿哥成了“大將軍王”,這為儲的呼聲漸高。在不少人眼中,十四阿哥的儲位十拿九穩,到了那時,弘明這個嫡長子,就是當仁不讓的太子人選。
怪不得,德妃與十四福晉,就弘明的婚事較勁。
這可關系到,兩家外戚,誰家地位更穩固。
會不會,忙得早了些?
直奔出德妃所在行宮遠遠的,弘明才停下腳步,長吁了口氣,在海子邊站定。
“好一對姐妹花,二叔好艷福。”平素福彭都是被他打趣的,難得有報仇的機會,不厚道地笑道。
弘明擺擺手,道:“艷福沒看見,倒是瞧見一堆麻煩。你也別得意太早,今年被那些女人掛在嘴邊,挑挑揀揀的,也少不得你這王府世子。”
“侄兒還小,倒是二叔,到了歲數,不會拖了。”福彭笑道。
弘明合起扇子,敲了敲福彭的腦門,道:“小小年紀,操心這些,委實該打。我去尋十五叔,你去不去?”
福彭搖搖頭,道:“從京城帶了不少書過來,侄兒不隨二叔溜達了,先回去收拾收拾……”
安定門內,年宅。
年羹堯今日出京,年希堯同侄兒年熙一道,送其出城。
回到城里時,伯侄兩人分手,年熙去了督察院衙門,年希堯則是策馬回年宅。
想著兄弟在京這兩個月的風光,年希堯這兄長頗有些不是滋味。弟弟越得意,越映襯著他失意。
他從巡撫任上免職一年多,起復無望,每日里只能侍弄花鳥。
回到家中,剛進大門,就見管家上前,道:“大老爺,老太爺使人傳話,叫大老爺回來后過去。”
年希堯點頭應了,穿過二門,往老太爺的院子去。
進了院子,年希堯走到廊下,使人傳話,等到老太爺叫進,才進了屋子。
屋子里,老太爺歪在炕上,手中拿著水煙壺,正一口一口地吃煙。有兩個四十來歲的妾室,站在一旁侍候。
見長子進來,他將水煙壺遞給旁邊的侍妾,揮揮發她們下去。
他坐直了身子,臉上添了幾分鄭重:“老2走了?都誰去送了?”
“有雍親王府的戴總管,還有六部幾個堂官……”年希堯躬身回道。
老太爺皺著眉,沉默半晌,方道:“用你弟弟這次帶回來的銀子,先添置幾十頃祭田……剩下的銀子,再在城里買個宅子……”
年希堯聽了,倒是有些躊躇,帶了幾分疑問道:“爹,祭田前兩年不是才添過么?”
不是他不想買地,而是不想動用兄弟這筆銀子。
這祭田按理來說,算是家族族產,分家時不分割的,由長子掌管。
用弟弟的銀子,添置族產,這樣厚臉皮的事兒,年希堯實是做不出。不是怕影響兄弟感情,而是不愿背負算計兄弟錢財的壞名聲。
“也不用添太多,就添二十頃吧。剩下的銀子,出去買宅子的,再買兩個莊子。”年老太爺想了想,說道:“買完后,跟公中的放到一塊,將田宅地產分成兩份,寫清單子交給我。”
年家數代為官,家底算是殷實。
父子三人,都做到封疆大吏,這在漢軍旗中,也是排得上的人家。歷年積蓄下來,也是份拿得出手的家業。
年希堯卻是越發吃驚,詫異道:“爹,這……這是要分家……”
老太爺點點頭,道:“這次你兄弟走得早,有些來不及。先預備好了,等他下次回京時,我就給你們主持分家……”
年希堯小心翼翼地問道:“爹還生二弟的氣?”
老太爺擺擺手,道:“沒什么好氣的。早分早了。早分了,興許我還能多活兩年……”
曹府,前院影壁前。
曹頫背著手,走來走去,臉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歡喜,一會兒又停下來,使勁扥扥腳。
曹颙進門時,正看到小堂弟這副糾結的模樣,不禁失笑:“這是怎么了,臉色兒轉得這么快?”
“大哥,弟弟正等著您……”聽到曹颙的聲音,曹頫迎上前來,說道。
“日頭怪毒的,屋里說去。”曹颙騎馬回來,曬得額頭汗津津的,與堂弟兩個到書房說話:“是吏部提前補缺了?”
“不是補缺,是庶吉士的名單下來了……弟弟的名字位列其上……”曹頫回道。
“哦?”曹颙聞言,有些詫異。
這庶吉士,正七品待遇是進翰林院學習,通常是取二甲七人,與三甲前二十的進士。曹頫的名次,是三甲一百二十五名,已經排在進士榜單靠后了。
“大哥,我這算不算是‘幸進’,要被人笑話吧?”曹頫帶著幾分忐忑道。
曹颙道:“這是好事,總算不用補知縣缺。你年紀輕輕,去做地方父母官,稍有不慎,就是禍患一縣百姓。如今進翰林學習,多好的機會。官場上,誰不盼著‘幸進’?就是六部堂官,還盼著一夢醒來欽點做大學士。三年后,還有考試。你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努力三年,考個優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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