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bqg.info,重生于康熙末年!
圣駕親臨,就算是輕車簡從。也不是雍親王府眾人能怠慢的。
早有管家帶人大開中門,這會兒功夫,四阿哥也帶了消息,疾步而來,在大門前跪迎圣駕。
曹颙雖是外臣,但是有和碩額駙的身邊,又穿了常服探病,退到十六阿哥身后,倒也不顯得扎眼。
許是走得急了,四阿哥原本病態的臉越發蒼白,額頭上滲出汗珠,跪在那里強忍了身子才沒有打晃。
別說旁人,就是曹颙見了他這個模樣,都覺得詫異。
這哪里還像有十幾年壽元的?還沒有登上皇位,事必躬親之時,就累成這樣?
到底是上了年紀,怕是上回感冒沒好利索,就又侍疾半月的緣故。加上茹素少食,滴血寫經書。
曹颙心中,只剩下敬佩。
能舍得將自己折騰成這樣,可見四阿哥的隱忍非同一般。
就算他同三阿哥“行孝”之事。都容易讓人揣測,但是見了他現下的模樣,怕是連最多疑的康熙也生不出其他想法來。
果不其然,康熙下了馬車,看見跪倒在地的四阿哥時,眼神晦暗難明。
像是受到觸動,又像是在打量,半晌他才開口道:“聽說你病了,朕來看看你。”
雖說只是一句話,但是四阿哥不由動容,忙叩首道:“累皇阿瑪擔心,兒臣不孝!”
康熙上前兩步,俯下身去,像是要去扶四阿哥。不過,隨即他又直了身子,微微退后一步,回頭對十六阿哥與曹颙道:“十六阿哥,曹颙,扶四阿哥起來。”
曹颙正冷眼旁觀這出父子君臣會,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兒,應了一聲隨十六阿哥上前,一左一右,攙四阿哥起身。
不過是做個樣子,畢竟四阿哥病是病了,還不到動彈不了的時候。
四阿哥也不好意思讓他們兩個真扶,要自己起身。卻是跪的功夫久了,有些暈眩。身子不由趔趄。
曹颙見狀,輕推了十六阿哥一把。
十六阿哥進前一步,剛好接住四阿哥。
這掙扎間,四阿哥面色慘白,額頭上的汗更多了。他身上穿著青綢衣服,后背處已經濕透。
饒是康熙先前還有所顧及,見兒子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由皺眉,生出幾分憂心。
作為父親,他是驕傲的,不能說個兒頂個兒的文武雙全,也沒有庸才;作為父親,他又是悲哀的,在君君臣臣之前,父父子子都要靠后,骨肉是骨肉,骨肉又不單單是骨肉。
身為大清帝王,他最畏懼的,不是外邦引起征戰,也不是百姓不太平,而是他這些能干的兒子們。
歷朝歷代。不得善終的帝王,何曾少見了?
該打壓的打壓了,該防范的防范了,前些日子大病一場,并不單單是為了日食,也不是憂心西北、東南兵事,而是他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他眼睛已經花了,看東西要瞇縫了眼睛,不帶花鏡已經看不了折子;他的耳朵也重了,每次都要使勁聽,才能聽清旁人說什么。
不僅如此,他的記憶力也在消退。
有的時候,聽臣子回稟近期條陳,只覺得聽著耳熟,壓根就想不起是自己之前吩咐下去的。
就算畏懼年老與死亡,他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御宇登基六十年,古往今來第一人,他曉得自己該知足。
要說,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他缺少一個能叫他放心的儲君。
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三個兒子,兩個圈成了廢人,一個死了,剩下的皇子中,并沒有哪個特別另康熙滿意。
三阿哥耳根子軟,太酸腐,喜聽好話,愛虛證聲勢,見識有限;四阿哥太冷情,人緣不好。連生母與同胞兄弟都同他不親近,更不要說旁人;五阿哥、七阿哥兩個只知道藏拙,沒有上進心;九阿哥貪財,十阿哥暴躁,十二阿哥膽怯,十四阿哥驕橫,十五阿哥陰沉,十六阿哥眼界是夠了,生母出身又低,十七阿哥缺乏堅韌……十三阿哥,少謀重情……
躺在床上這半月,康熙在心里,將幾個兒子琢磨來、琢磨去,真是沒一個能滿意的。
這期間,兒子們的所作所為,自然也入了康熙的眼。
對于十六阿哥的用心,他很滿意;對于三阿哥‘孝行’,他是嗤之以鼻的;對于四阿哥所作所為,他的心情很復雜。
像是不滿他如此“做作”,又是被這其中的虔誠所打動。
只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測,就算心中想什么,他也不會露在臉上。
聽說四阿哥病了。他臨時決定幸王園,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親眼確認四阿哥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當親眼目睹確然后,他的胸口暖暖的,竟是欣慰不已。
他素以“仁孝”治國,他的兒子也是真心孝順的。
確認了這點,再望向四阿哥時,康熙的心情已經不一樣。
這個兒子,只是不習慣張揚而已。
生母待他不親,他也從沒有失過禮數,相應孝敬半點不少;同胞兄弟待他不親。他也不已為意,卻能將異母兄弟待之如同胞手足。
這些年來,他只兢兢業業的當差,外不結督撫,內不交京官,恪守臣子本分。
康熙的目光越發柔和,心情頗佳地在眾人的簇擁中進了府邸。
見四阿哥病怏怏的模樣,加上康熙自己體力也不支,倒是沒想去逛逛四阿哥的園子,就在前廳坐了。
“聽說你在家養病這些日子,也料理戶部的公文,這不合規矩。還是好好將養,將身子調理好了,再說其他。”康熙想起一事兒,板著臉,對四阿哥說道。
說完,他好像還不放心,轉過頭對侍立在十六阿哥下首的曹颙道:“曹颙,朕說的,你也記下,朕要四阿哥好生休養,不許拿戶部公事讓擾他休息。”
四阿哥聞言,心里“咯噔”一下。
皇父“突然而至”,一句話又奪了他的差事,這到底是為何緣故?
曹颙旁觀者清,卻是看出來了,康熙是難得地關心兒子,可擺慣了嚴父的譜兒,說不出軟話來。
四阿哥這場病,得到的收益,應會比他想象的還多。
心里想著,曹颙面上不顯,邁出一步,躬身道:“臣領旨。”
四阿哥這時,也醒過神來,少不得又說了幾句請罪的話。無非還是老一套,不當讓皇父擔心。云云。
康熙倒是耐心聽了,沒有絲毫不耐。
見十六阿哥與曹颙還坐著,康熙擺擺手,叫他們坐了。
這會兒功夫,四福晉早在外頭侯了多時,因不知康熙前來的用意,不知這廳上議何事,不敢冒然打擾。
直到康熙開口問起四福晉,才有人回說四福晉來給康熙請安,在外頭候著。
這個媳婦是四阿哥的養母孝懿皇后生前親自挑選的,溫良賢惠,康熙對這個兒媳婦也頗為看重。
見康熙下令傳召四福晉進來,十六阿哥與曹颙都起身。
康熙看了曹颙一眼,沒有叫他回避。
四福晉低頭進來,身子蹲下去請安。
媳婦面前,康熙倒是沒有再擺出嚴父的架子,問了幾句四阿哥的飲食起居。
聽說四阿哥如今還在茹素,他倒是有些惱了,皺眉道:“胡鬧!病成這樣,正是當好生滋補,不沾葷腥怎行?就算他胡鬧,你也當勸著些!”
這倒像是尋常人家長輩在說話了,四福晉直覺得眼圈發紅,并不是委屈,而是帶了感激,低聲回道:“皇阿瑪,媳婦也勸了,只是王爺說了,前些日子在行宮時,在佛祖面前發了宏遠,要吃九九八十一天的齋,如今還不到時日……”
雖說康熙對四阿哥“孝心”很滿意,但是他心里對于神佛之說,向來不信的:“你也太心實,怎么不知變通?雖說他要吃九九八十一天齋,也未必就要連著吃。初一十五吃兩天,或者逢五逢十吃,誠心既到了,也不至于損身傷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四阿哥孝心可嘉,孝行愚不可及……”
后邊一句,是對四阿哥說的。
雖說對四阿哥、四福晉都是“訓斥”的話,但是這話里話外的關切卻是實實在在的。
曹颙與十六阿哥對視一眼,心中各有思量。十六阿哥心中明白,皇父是被四阿哥的“孝心”打動了。
都是做兒子的,他心中帶了幾分嫉妒,想著自己也是真心孝敬皇父,沒得皇父一個字兒的夸獎,四阿哥這邊卻是“收獲”頗豐,不過他也暗暗松了口氣,覺得踏實許多。
曹颙卻是留心到康熙的說話聲漸高,叫人將四阿哥、四福晉的位置設置的離御前也太近了些。
上輩子他父母就是老人,這輩子小時候又一直在老太君身邊養大,如何猜不出這其中的緣由。
不管康熙怎么忌諱,也終于到最后擇儲的時候了……
四阿哥、四福晉兩口子,聽了這番“訓斥”,乖乖認錯。
康熙說了這會兒話兒,覺得精神頭有些不足,不由地有些暈眩。
他扶著額頭,緩了一會兒,才開口吩咐十六阿哥,準備回行宮。
早先他想要留曹颙說話,現下也有些顧不上,打發他先家去。
從四阿哥府出來,看著圣駕遠去,曹颙才騎馬回別院。
這一路上,他想著方才康熙的異樣,隱隱地有些擔心。
老天保佑,不要讓歷史出現太大的變故,否則他真要措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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