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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落地的嬰孩,從早到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睡覺。
看著這小嬰孩閉眼嗜睡的模樣,天佑、恒生、天慧都屏氣凝神。曹颙站在孩子們身后,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模樣,臉上不禁帶了笑意。
“真小……”天佑伸出一只手指,輕輕摸了摸嬰兒的小臉蛋,輕聲道。
恒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嬰兒的臉,試圖從他臉上瞧出父親、母親的樣子。聽說,血親之間,長相都有相似之處。從哥哥與妹妹身上,他就能看出來。
若是可以選擇,他寧愿生在母親的肚子里,跟哥哥長得相似;不過現下也沒關系,他長得高高壯壯,就可以保護哥哥。
剛進旗學時,有人嫉妒哥哥的功課好,得了夫子的稱贊,想要找事兒。他帶著巴拉與赤那,將那人堵在胡同口,裝狠耍橫一番,就那人唬得屁滾尿流。
他在哥哥面前裝作什么也沒發生,背后也帶著幾分得意。
倒是赤那。當晚叫他去校場,縛了條半大的黃狗,令他喂刀。
“沒有真本事,永遠是被捕殺的羔羊。只有成為真正的蒼狼,才能抵御虎豹。”赤那話聲音不大,卻是聽著恒生心中一顫。
堵人之事,他也沒有萬全之策,不過是受不得哥哥受欺負,加上倚仗自己有兩個好侍衛。
恒生提著刀,走向那黃狗,這黃狗眼珠黑黑的,直覺得它眼里滿是祈求地望向自己。
恒生的手發抖,腳步就停了下來。
“赤那師傅,巴拉師傅……”恒生回去頭去,望望這個,望望那個,小臉上竟然露出同黃狗一樣的神態。
“不能做蒼狼,就要做受人捕殺的羔羊。若是今天那個小子,隨從比二爺多,侍衛比我同巴拉厲害,那二爺如何能為大爺報仇?”赤那沉聲說道。
恒生無語了,他之所以敢將同窗堵到胡同口,卻是是瞧著那小子長隨不多的緣故。
他有些迷茫,既覺得赤那說的對,心地純善的本性,又無法上前將黃狗殺掉。
這時,他聽到嘆氣聲。
回過頭去。緩緩而來的是他敬重的父親與長兄。
曹颙面沉如水,天佑明顯還糊涂中。
曹颙沒有同恒生說話,而是對天佑,道:“恒生今日武學的課業,就是殺了這條狗,但是好像他有些害怕,你說當如何是好?”
天佑認真聽了,看了看恒生,又看了看前面縛著的黃狗,使勁緊了緊拳頭,隨后走到恒生跟前,從他手中拿過那把刀,上前兩步,沖黃狗砍去。
到底年小力單,一刀下去,不過在黃狗脖子上添了個刀口。
黃狗吃痛,吠聲凄厲。
天佑的胳膊一顫,鋼刀掉落在地。
“哥哥……”恒生倒是顧不得怕了,忙上前去。
天佑俯身,提起鋼刀,瞪著眼睛砍向黃狗的脖子。
狗頭落第。熱乎乎的狗血噴濺到天佑的臉上與胸前。他回過頭,卻是沖弟弟露出幾分笑,道:“二弟,你瞧,沒什么好怕的!”
恒生只覺得心里堵得慌,險些要哭出聲來。他打記事起,就同哥哥坐臥在一塊兒,自是曉得兄長的脾氣秉性。
哥哥心最善,去溫泉莊子時,跟著小廝喂了幾日雞崽后,就半年沒吃雞肉;他向來喜歡狗,每次去外公家時,都要圍著弘景舅舅的小狗轉悠半天。
這樣的哥哥,為了鼓勵他,毫不猶豫地動手砍殺了黃狗。
“嗯,我不怕了,我不怕了!”恒生從哥哥手中拽過鋼刀,在狗尸上使勁地砍了幾刀,倒是沒了之前的畏懼。
曹颙在后,倒是露出幾分笑意。
不是他心狠,過早就逼迫孩子們接觸這些,而是因為孩子們入了旗學,開始走向外界。他不能讓孩子們被自己的純良左右。
恒生今日想著為哥哥出頭是好,考慮得卻不周詳。要是對方狗急跳墻,或者身邊也有巴拉與赤那這樣的侍衛,那恒生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現下,該同兩個兒子好生嘮嘮嗑,總要告訴這兩個小子,這世上殺狗的法子。不止揮著鋼刀,還有其他法子。
于是,那個晚上,在校場中,曹颙就給兒子們講起了殺狗的法子,毒包子誘而殺之,鐵夾子伏而殺之,深坑陷而殺之,驅巨犬搏而殺之……
這其中,涉及《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聽得天佑與恒生目不轉睛,巴拉與赤那都變了臉色。想必在他們心中,終于能體會“中原人狡詐”是什么意思……
曹颙正想得出神,就覺得袖子動了動,低下頭,就見天慧帶了幾分緊張,低聲問道:“父親,弟弟怎么不睜眼……”
“因為他昨兒才出生,小孩子兩三天后睜眼都是正常的。”曹颙回道。
“真的么?”天慧長吁了口氣,添了歡喜。
曹颙曉得女兒方才擔心什么,他心里也沒譜。
帶著三個孩子看過幼子,曹颙就使吩咐天佑帶弟弟妹妹下去。
外屋睡著小的,里屋睡著大的。曹颙心疼妻子產子受罪,就只能先顧不得天佑他們。
看著襁褓中熟睡的嬰兒,曹颙的心境,比照天佑落地時又不一樣。
長子要承繼家族希望,背負太多;幼子卻是使人心疼,使得人想要寵愛。
“水……”里屋傳出微弱的聲音,初瑜醒了。
曹颙起身,從保溫壺中倒了半碗熱茶,端著進了里屋。
初瑜臉色蒼白,嘴唇沒有半點血色,眉眼之間卻不見其他。只見平和。
曹颙上前,喂了妻子喝了半盞差。
“孩子呢?”初瑜抬頭道。
“正睡著。”曹颙道。
“額駙,好餓……”初瑜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
不餓才怪,她從昨日中午產子厚一直昏睡,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
待樂春、樂夏帶人上了吃食,初瑜用了飯后,才想起一事兒,道:“圣駕……額駙今年不用隨扈了?”
曹颙搖搖頭,道:“還得去,圣駕今日出京,我請了假,推遲到十八日出京。夫人辛苦,我本當陪你出了月子。只是今年中原又承大旱之年,衙門里差事多,我只能隨扈御前。”
戶部有個分管直隸、山東、山西、河南幾個省的侍郎告病,不再任上,他的那份差事,就由曹颙同另外兩個分管。
三個侍郎中,曹颙是唯一欽點隨扈的,另外兩位留京,所以這雜七雜八事務還真離不開他。
初瑜聽了,雖有不舍,也沒有啰嗦什么,再次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新生兒“洗三”,七福晉、曹佳氏都來了。曹頤二十天前生下次子,如今正在月子中,就使人過來。
對于宅門里的女人來說,有了嫡次子,似乎這輩子就有了安心同倚仗。
大家只能說初瑜是有福的,不用再為曹家子嗣之事憂心,如今只等著娶媳婦。
同曹家的熱鬧相比,湯泉行營則肅靜得多。
四阿哥站在窗前,心里想著平地消失的羅瞎子。
羅瞎子不見了,九門提督隆科多正使不少人手,四處尋找羅瞎子。傳說中。是為他的寵愛的二房問卦。
傳的有模有樣,四阿哥卻是不信。
自己這個舅舅,出身后族大家,最是曉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若不是得了旨意,他才不會公器私用。
看來,羅瞎子是真不能再出現了。
魏珠到底去問了什么,羅瞎子是否“泄露天機”?
四阿哥正想著,就見人稟道:“王爺,魏總管帶了四爺來了!”
四阿哥點點頭,起身相迎又不至于太過。
這會兒功夫,魏珠已經走到門口,旁邊并肩的是四阿哥弘歷。
說起來,父子兩個已經大半月沒見。
四阿哥到底說不出軟話,哼著嗓子,將他重頭到尾地說一遍。
弘歷本就是人精,焉能看不出父親訓斥中帶了親近,并不真厭他。
看著旁邊的魏珠,四阿哥眉頭動了動,問道:“魏總管,能不能晚些帶弘歷回去?”
魏珠躬身道:“回四爺的話,只要四阿哥申時前回去即可。”
既是養育宮中,坐臥行止都有人打理,四阿哥這個親老子,反而不能插嘴。
四阿哥聽了,便打發他去尋弘晝。
弘歷旬月沒見弟弟,心里也想念,只是情緒早已不像過去那般外露,但是眼中的霧氣,卻是越來越濃。
屋子里,只剩下四阿哥同魏珠。
沒等四阿哥想著如何從魏珠口中套話,魏珠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求四爺,救奴婢一救!”
四阿哥曉得,自己先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魏總管請起來說話,若有能用得禛之處,禛自會盡力。”四阿哥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魏珠卻不肯起來,反而一下子坐在地上,眼淚簌簌而下,嘴里嘀咕著:“四爺,奴婢自成了廢人,再無別的念想,只盼著能長命百歲,過兩年輕省日子……”
四阿哥見他如此凄慘,一時之間倒是不好說什么。
魏珠已經抬起頭,啞著嗓子道:“四爺,奴婢無所求,只想安生活到養老的功夫……”
“魏總管就這么厭煩宮里?”四阿哥心中有底,反而不著急問羅瞎子之事,隨口道。
過了半晌,魏信方道:“厭煩不厭煩,奴婢說不上,就是想要種種菜、澆澆水,多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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