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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莊親王府。
王府內外張燈結彩。今日是王府二阿哥弘普娶親前一日。京城百姓,見識了什么是十里紅妝。
大清早由十三阿哥府的幾位阿哥,帶著幾個莊王府旁系子弟,前往國舅府催妝。
國舅府嫁女,氣派非同尋常,絲毫不亞于宗室女出嫁。送嫁的隊伍,足有數百人,陪送的莊子就有兩處,城里的宅子鋪面,更有十來處。陪嫁侍女、下人有數十人。
因送妝的隊伍太過惹眼,引得不少百姓駐足觀看。
除了那些全套家具不算,剩下的擺設與日用,不是銀晃晃,就是金燦燦。看得眾人,直流口水。
只有那些官宦人士,破有幾分見識的,知道這是國舅府送妝,都覺得有些怪異。
按理來說,像國舅府那樣有身份的人家,就算給女兒豐厚的陪嫁,也多在古董珍玩、珠寶首飾這些既值錢。又體面的東西上使勁;只有不管不顧的地主老財,才給女兒置辦金銀之物。除了耀富,也為了以后便宜女兒在婆家不夠開銷,好直接化了金銀來使喚。
不過,想到國舅府那位“鼎鼎大名”的夫人,就又覺得置辦這樣的嫁妝,才“附和”那位的出身。
國舅府這邊,來湊興的,權貴人家少,多是京里攀附佟家的小官,雖看著繁花錦簇,卻已呈衰敗之相。
從正日前三天開始,國舅府便擺開了流水席。即便沒有帖子,只要看著干凈體面,也能來混一頓吃喝。這使得國舅府添了不好熱鬧,放在外人看來,真是潑天富貴。
佟家女眷,不管素日關系與李四兒如何,倒是來的齊全,不過是看在莊王府面上。
十六福晉雖已經有身孕,但是能不能生阿哥,生阿哥能不能站住,都是兩說。這嫁入王府的玉敏,說不定就是未來的親王嫡妃。即便是瞧不上她生母,誰也不肯在這個時候得罪人。
況且玉敏早年由嫡母教導,規矩言行都是好的。大家就算是挑剔她生母,也不會昧著良心。空口白牙說她不好。
有兩位經年的長輩,看了玉敏這樣的品格,都帶了幾分遺憾。要是玉敏是從先頭那位肚子里出來的,別說是王府阿哥,就是宮里的阿哥也匹配得上。卻是被生母身份拖累,到底有些不足。
前院,偏廳。
隆科多揉著額頭,這幾日老陪客人,宿醉難耐,只覺得心里犯嘔,腦袋沉沉的。再加上看到長子岳興阿眉目清冷地站在跟前,他只覺得頭更疼了。
有心想要說兩句軟話,可嚴父的架子端慣了,實在放不下。
他清咳了一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岳興阿嘴角露出幾分譏諷,道:“不過是當個擺設,不敢稱辛苦。倒是父親,酒量卻是見長。人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就算日子不好過,父親也當多保重才是。”
明明是家中操辦喜事,卻說起這個。
隆科多神色一凝。已經躥起心火,瞪眼道:“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一時三刻我還死不了!”
岳興阿皺著眉,側過臉去不看隆科多,冷冷地說道:“父親高壽才好,也成全了兒子,兒子去迎客了!”說話的功夫,不待隆科多應答,他已經轉身出去。
隆科多看著長子的背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最后化為一聲長嘆。
要是擱在十年前,長子敢這樣忤逆,他早就使人請家法,動手管教;現下他卻充滿了疲憊,曉得自己已經老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恨恨道:“混賬東西,怕是不能如你的愿。就算你撅蹄子,還得給我披麻戴孝……”
想著兒子一身重孝,倔強站在靈堂的表情,他竟然忍不住笑了好幾聲,直笑出了眼淚……
紫禁城,養心殿中。
雍正面前,擺放著一個打開的小匣子。他打開里面折子,仔細看了起來,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看著看著,他冷哼一聲,撂下折子,從左手邊,拿起另外一本折子。越發著惱,輕聲道:“娶妻不賢,到底是郭羅絡家的人……”
他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自言自語道:“曹颙這個家伙,是不是開始在直隸斂銀子了……”
他想的是曹颙年前遞上來的那個“直隸發展大計”,內務府已經派了幾個司官,派駐清苑城。兩年的時間,并不算長,曹颙也沒工夫耽擱。
他卻是猜錯了,曹颙年后著手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民政,而是軍政。
清苑城,總督衙門,官邸。
直隸境內的幾位提督、總兵、副將,受曹颙所召,齊聚總督衙門。
堂上高坐的曹颙,沒有眾人初次來拜見時的溫煦,神情中帶了幾分肅穆。
“諸位也當知曉,皇上使本督出京,除了督撫一地,還有為練兵計。關于此事,如何行事。本督已經有了定奪,還請諸位多多操勞。”曹颙說著,使書吏抱了一疊文書過來,分發到眾人手中。
只有薄薄的幾頁,卻是看得眾人都變了臉色。
這是三條練兵之策,一是簡兵,回去測試綠營兵力,不外乎拉弓、舉石這些,達到一等標準的提拔為伍長、什長,二等做普通兵丁,三等標準的留作后勤。三等標準都達不到的,退籍為民。
這些退籍為民的弱兵老兵,發回地方,直隸籍貫的可以優先租種官田;其他省人士的,則給予一定的銀錢。
給予簡兵的時間,是一個月,在三月初會由總督府使人去驗看。若是發現有弊情,按違逆軍令罪論處。
二是募兵。因太平時節,百姓不愛送子弟入伍,由地方貼補一定補助的形式,從地方征集閑散青壯,年底前滿員。
若是募不滿,或者還有吃空餉之人,不管是何原因,都是“辦事不利”、“平庸無能”,將由總督府上報朝廷,予以懲處;反之,差事完成好的,則將由總督府上書御前請賞。相關官員的損失,則有地方養廉銀貼補。
三是強兵,嚴肅紀律,按照一定行事練兵。今年六月驗看老兵,明年六月驗看新兵。雙優者給予嘉獎,兩次驗看都不合格者,按照不合格比例,給予懲處。
這以后,就寫著各種營兵考核內容,從單兵武力,到整營的武力不等,寫得非常詳細。
眼前這幾位就是直隸綠營的頭頭兒,自是對綠營弊端了解得比曹颙更透徹。
按照曹颙所制定的這個標準,現有的綠營兵,最少要精簡下去四成。原本缺口就大,這樣一來,每營缺額就得過一半。
眾人只覺得頭皮發麻,拿著這文書,既帶了幾分忐忑。又帶了幾分雀躍。他們已是瞧出來,總督大人要大刀闊斧。可杜絕吃空餉,這又斷了他們的財路。
別說還有皇命,即便沒有皇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也沒有引火上身之意。
曹颙見他們面帶掙扎,知道他們舍不得吃空餉那些銀子。可若是不能杜絕吃空餉,想要強兵,那就是扯淡。
“俗話做的好,千里做官之為財,尤其諸位在武職上,本就比文官日子過得要艱難。外頭孝敬少,各項官場往來還得撒銀子。可現下不是本督盯著直隸,是皇上在看著直隸。皇上目下無塵,最不待見的就是什么,不用本督啰嗦。諸位大人心中也有數。既是皇上恩典,使得地方上設了養廉銀子,諸位大人也當安心承受皇恩才是。”曹颙有條不紊地說道。
幾位武官,互相看了看,最后還是由一個提督牽頭,起身道:“既是督帥帥令,卑職自是領命!”
其他人跟著站起,也都是恭恭敬敬地應了。
熬到這個地步,即便是武官,也都是人,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敦厚。
這邊應下,那邊就述起苦來。“簡兵”、“強兵”還好說,“募兵”這一條卻是艱難。
即便家中真有閑散的青壯勞力,也沒有幾乎人家真愿意送子當兵。出去扛活,或者在城里打零工,一年也能賺幾兩銀錢。
這般訴苦,不過是為了多向總督府這邊討要些銀子罷了。
曹颙心中有數,吃了一口茶,道:“募的新兵,年紀不能過三十五,必須得到二等兵標準,每募一人,將補貼兵屬五或十兩銀子,這一條,將會在今秋的總督令上,向全省百姓公示。”
聽著前面,眾人還帶了歡喜,聽到后頭,神情都古怪起來。
不僅斷了財路,還要做白工,全部指望都放在的所謂的“獎賞”上,大家心里都有些膩歪。
練兵是皇上給總督的旨意,又不是給他們的旨意,差事辦的再好,功勞的大頭也是總督,能不能吃到湯湯水水,還要看總督大人厚道不厚道。
就聽曹颙接著說道:“這募兵之事,畢竟辛苦熬神,每招募一名合格新兵,總督府會給予一兩銀子的‘車馬費’。這筆銀子具體如何分配,就由諸位做主,本督并不干涉。”
眾人聽了,原本躲躲閃閃的眼神一下子又亮了起來。
直隸綠營滿額將近三萬人,除去缺員與“簡兵”退民的,最少還要募一萬多人才能滿額。
這“車馬費”固然不是多么龐大的數目,也能夠以慰眾人心懷。
除了暗暗竊喜,眾人心里多少還生出幾分古怪。
曹颙哪里去管他們心里如何想,他畢竟分身無術,不可能駐扎在綠營,也沒工夫每日里盯著這些,只能將差事都派下去。
見眾人再無異議,曹颙便使人送了筆墨上來,請諸位大人簽字。
眾人不禁駭然,都曉得這落筆無悔,這文書就成了不是軍令狀的軍令狀。
可總督大人之前耐著心一條條給他們解說,他們都點頭了,也沒有再質疑的借口。何況,只有總督府這邊支持到位,這文書上的三條并不難完成。于是,眾人就都簽了名字。
直到出了總督府,才有一個副將低聲抱怨:“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將我們當小鬼使啊!”
另一人道:“看出督帥大人是從戶部下來的,這開口閉口不離銀子,只盼著他老人家不要出爾反爾,能真心體恤大家伙兒……”
汗,標題名有些跑題,以后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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