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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十三阿哥大吃一驚。
倒不是為雍正命傅鼐監視隆科多之事驚訝。而是因既有這個前因在,傅鼐依舊答應了隆科多的提親,將女兒許配給玉柱。
早先聽說這門親事時,十三阿哥也覺得不匹配,可只當傅鼐愛女心切,才答應了國舅府提親。畢竟,若不是隆科多現下有難,也不可能讓嫡次子娶庶女為正妻,即便這個嫡次子出身也不正。
更不要說,傅家那個庶出的二姑娘,早年養活在外宅,前幾年才被接回富察家。
“你也忒糊涂!莫非外頭說的那些愛女心切的說辭都是假的,你們兩家的親事另有緣故不成?否則的話,閣峰當不會如此。”十三阿哥說道。
同皇上忌憚的權臣結親,與同奉命監視的權臣結親,這意義可大不相同,后者有“通敵”之嫌。
傅鼐長吁了口氣,道:“愛女不假,無法拒絕國舅大人亦是真。皇上登基時,國舅爺手握重權,皇上多提防些也是謹慎。可是奴才這幾年瞧下來。除了國舅夫人貪財些,國舅爺并無什么差池行錯的地方,卻不知皇上為何……”
十三阿哥見他口無遮攔,忙道:“閣峰,慎言!皇上心里,豈是你我為臣者能揣摩的?”
傅鼐聽了,喃喃道:“奴才記得清楚,那年奴才剛進侍衛處,就被安排在主子身邊當差。因那是年少,想的不周全,差點闖下大禍。佟娘娘得知此事,不僅沒有處置奴才,還加以保全。雖不能說是救命大恩,奴才也銘感五內。奴才當時便想著,往后要好好當差,回報娘娘恩典。沒想到,不久后娘娘就薨了……國舅爺到底是佟娘娘胞弟,如今處境又委實堪憐……”
雖說佟家在康熙朝有兩位娘娘,可聽傅鼐這話,十三阿哥便曉得這說的是孝懿仁皇后。
他看了看的傅鼐,不由撫額,不知是該罵他,還是該贊他。
孝懿仁皇后康熙二十八年薨,至今算一算三十多年了。
雖不知傅鼐當年到底闖下什么禍,可既是孝懿仁皇后一句話能保全的,定也不是什么大錯,要不然也不會允他繼續在皇子身邊當差。
三十多年前的恩情。傅鼐還能記在心里,還愛屋及烏地隆科多生出憐憫之心,可謂是有情有義的;但是以結親的形式,加以援手,卻是愚蠢至極。
如此一來,觸怒皇上,不僅不能照拂國舅府什么,還被拖下水,失了圣心。
十三阿哥真想罵他兩句,可見他面容憔悴,也到知天命的年紀,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半晌方道:“盛京侍郎之事,爺記得了……”
有了十三阿哥這句應承,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
當雍正看到盛京戶部侍郎有傅鼐的名字時,也不過是微微一怔,沒有多說什么。
人人都知道傅鼐是天子近臣,只是因他一直在軍中當差,所以名聲不顯。自打轉了兵部侍郎,才為人矚目。
沒想到,在發作年羹堯的這個時候。傅鼐這個資格最老的潛邸之臣,外放出京。
不僅他們意外,連在直隸的曹颙,聽了這個消息時,也覺得吃驚。
“若真是因同隆科多結親被遷怒,那現下這個處置倒算是輕的。”曹颙不知這是傅鼐自己謀的,同外人一樣,只當他被貶,細想究竟,覺得并不算是壞事。
因要出京赴任,傅家二姑娘與玉柱的婚期就提前到月末進行。
李氏同初瑜得了消息,少不得預備賀禮連帶著儀程一道使人送回京。
轉眼,到了四月末。
天氣開始變得眼熱,不過總督府自己就有冰窖,又不像京城那樣要固定的日子才能啟冰。所以,總督府里已經開始供冰。
曹颙卻是無福享用,因為他同唐執玉一道,開始巡查府縣。
這幾日,兩人已趕往靜海縣。那里是大縣,沖繁疲難,天津衛衛所所在。曹颙直隸發展大計中提及的海貨,就是天津衛出產。
唐執玉正是因這個緣故,決定前往靜海看看。
曹颙跟過來,是想看看衛所練兵之事。
從清苑到靜海三百里,中間途徑十來個州縣,要是擺出總督與布政使的儀仗,少不得驚動地方。
因此,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沒有擺儀仗。
除了幾個屬官幕僚隨行,其他的就是五百督標跟隨。
這是曹颙的意思。權當是練兵。他已經打算好,總督府三標督兵,年底前爭取都拉出來轉一圈。
梁傳福體會到曹颙的用意,親自帶兵出來。
經過兩個月的訓練,督標官兵上下看起來都精神許多,即便頂著烈日,一日行軍五十里,也都是昂首挺胸,并無騷動抱怨。
離靜海還有將近百里路的時候,曹颙與唐執玉帶了十數騎,先行一步。
這是唐執玉的建議,省得幾百督標到后,驚動地方,倒是身份所限,他們行事就不便宜。
這就是“微服私訪”了,曹颙在清苑城里行過兩遭,并沒有太大收獲。像那種惡霸橫行、紈绔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本就不是常態。
這一先行,眾人便早到靜海一日。
沒有在驛站投宿,而是在城市尋了家大的客棧落腳。
稍加休息后,曹颙與唐執玉便去了販賣海貨的地方。
這邊多是干活,海帶、海米、海參,有的攤子上也能見到鮮貝與蝦蟹等物。
看得曹颙心動。便拉著唐執玉尋了家大酒樓,點了一桌子海鮮。
旁的還好,在京里都吃過,只有蝦爬子,還是十幾年前在沂州時吃過,如今看了,勾起了曹颙的饞蟲。
曹颙與唐執玉、梁傳福三個,外加上隨行的十幾個護衛隨從,也有小二十人。
除了唐執玉與梁傳福被曹颙留在包廂里同桌外,其他人在大堂坐了。
這個時節的蝦爬子,不僅肥美。而且還多有籽有膏,曹颙想著美食,心情甚好,便吩咐張義安排外頭眾人,想吃什么就要什么,吃好為主。
包廂里這三人,除了椒鹽蝦爬子,還點了蟶子、海蟹什么的,十來盤菜,多是海味。
只是東西上桌時,賣相一般,總算食材還算新鮮,勉強可以入口。
曹颙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心中不無遺憾。若是這些東西能到清苑,用自家廚子料理,那作出來的才能算是美味。
本就有些掃興,不想等到吃完飯后,外頭又傳來吵雜聲。
曹颙正疑惑,就見張義推門進來,臉色難掩憤憤,回道:“老爺,這是家黑店!”
曹颙聽了一愣,這可是在靜海城中最繁華地界,挑的最氣派的二層酒樓,這是“黑店”?
外頭吵雜聲漸消,包廂門口卻有了動靜,好像有人想要進包廂,被人所阻。
曹颙見這不成樣子,皺眉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義道:“方才小的去結賬,掌柜的竟要一百五十兩銀子?”
“什么?一百五十兩?”曹颙聽了,覺得不可思議。
京城御廚坐鎮的館子里,幾十兩銀子的席面也是有的,可那用的是八珍食材,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精心烹制出來的。
眼前這些,擱在京中。也不過是個下等席面,有個幾兩銀子都多說。加上外頭的兩桌,頂天十幾二十兩銀子。
“你們點的什么菜?”曹颙怕有誤會,多問了一句。
“大家伙兒吃不慣海味,每桌要了一盤螃蟹,一條海魚,其他的就是肥雞、肘子這些,每桌還要了幾盤花卷。”張義回道。
唐執玉在旁,亦是氣憤不已,只是先前他們主仆說話,不好插嘴。見他們說完,方道:“青天白日,就敢信口訛詐,真是豈有此理?”
曹颙的臉也撂了下來,對張義道:“出去問問酒樓里的人,為何會收這么多銀子,再打發兩個人去縣衙報案,看看縣衙那邊怎么說。”
張義應聲去了,曹颙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們這一行,除了唐執玉身邊這兩個師爺上了年歲外,其他人十六人都是青壯。這酒樓卻絲毫不忌憚,信口訛詐,氣焰也太過囂張。
唐執玉也想到此處,眉頭已經皺成一團,對曹颙低聲道:“大人,要不去外頭看看?”
曹颙點點頭,率先出門,就見包廂門口,幾個護衛守著,與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對峙。
在這些人后,有個穿著綢衣的青年,弱冠年紀,滿臉倨傲之色,揚著下巴,打量著曹颙一行。他身后,還有十來個壯漢,將酒樓門口堵住,隱隱地將他們這一行圍住。
看到唐執玉面如寒霜,曹颙與梁傳福去若無其事,那青年倒是一愣,隨后面上又帶了譏諷,道:“青天白日,想要吃白食,還有王法沒有?”
曹颙哪里會同他拌嘴,只看向張義道:“使人去衙門了?”
張義躬身道:“使了,還問清了路,縣衙就在后街。”說到最后,神色復雜地看了那青年一眼,道:“就是這位吩咐小二,帶夏全、路敢干去縣衙……”
曹颙與唐執玉對視一眼,實想不出這青年如此肆無忌憚的理由。
據他們所知,這靜海縣令郭一裕是捐官,去年到任。難道,這青年是郭家子弟?
郭一裕是湖北人,一口南音,眼前這青年說的卻是本地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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