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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夫婦到京時,正好是九月十一,桂榜放榜的日子。
雖說以曹家現下的門第,并不需子弟錦上添花,可初瑜心疼兒子,還牽掛左住、左成兩個義子。
朱家現下雖承恩侯,可朱之璉同馬俊一樣,都是進士出身。既要做他們兩家的姑爺,即便不能中進士,也要中了舉人,面上才好看。
因此,進城后,初瑜歸家的心情就帶了幾分迫切。
曹颙則按照慣例,先去圓明園外遞牌子。
等了半響,雍正沒有召見,只吩咐十三阿哥與之相見。
聽到內侍傳召,曹颙心中暗暗吃驚。
雍正自打登基后,事必躬親,別說曹颙這樣的二品大員,就是七品正印官下派,都要傳到御前,吩咐看過了,才能安心使用。
曹颙雖是“免官”,可還掛著尚書銜,雍正心里也當明白,如此壓一壓不過是曹颙年輕,不好再封賞的緣故。
曹颙經營直隸兩年,明面上看似并無大刀闊斧的改革,實際上春風化雨,對直隸影響頗深。
只說去年與今年,直隸雖也有受天災的州縣,可卻沒有向朝廷要一分銀子,單單這一項,就為朝廷節省了上數十萬兩銀子。
曹颙早已在心里給自己這任總督做了評分,即便不能是滿分,也能算中上了。畢竟農業水利的這塊,進展有個周期,不成朝夕之功。
若是這樣,皇帝還要挑剔不滿,那曹颙只能無語。
按照他所想,皇上既在以“免官”的形式調他離開直隸,那到京后定要有一番安撫。
如今,這是什么狀況?
見到十三阿哥的那刻,曹颙才知道緣故。
“皇上龍體欠安,這兩日正在臥床靜養,沒有召見臣子。這還是聽說你回來了,心里到底惦記,才吩咐爺來見你。”十三阿哥面容憔悴,強打著精神道。
事關龍體,不是臣子能打聽的,要不然對景就是罪過,曹颙只能道:“瞧著王爺的神色,也是乏得很,王爺也需多保重。”
十三阿哥揉了揉眉心,道:“這兩日,一直在園子里,是有些乏了。皇上那邊,有皇后守著,也能好好歇幾日。想必用不了兩日,就能恢復常態。只盼著皇上這幾日睡個好覺,這幾年來,每日里歇不到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這番話看似隨口牢騷,也是在告訴曹颙。
皇上龍體欠安是欠安,卻不是大事,可以過兩日再遞牌子請見。
曹颙心里有數,將直隸之事大概提了幾句。十三阿哥差事繁忙,好生褒獎了兩句,就叫曹颙出了園子。
在園子里這一耽擱,曹颙回到曹府時,已經是申初(下午…)時分。
還沒到門口,便見曹府門前,紅彤彤的,滿地的鞭炮碎屑。
曹颙見狀,既是歡喜,又有些擔心。
早在天佑與左住兄弟上京前,曹颙就同馮先生就三小的學業做過懇談。
據馮先生說,三人中,天佑資歷最好,功課最踏實,左成次之,左住最差。
此次秋闈,天佑、左成問題不大,左住則在兩可之間。
“老爺回來了……”門口小廝看到曹颙一行,高聲歡呼著,迎上前來。
隨即,曹元、吳茂、吳盛幾個也從大門里出來,滿面歡喜地迎接曹颙回府。
曹颙翻身下馬,問曹元道:“三位少爺考得如何?”
曹元躬身道:“老爺大喜,三位少爺都中了。大爺中了第九名,柏二爺中了四十二名,松大爺中了一百三十七名。”
曹颙聽了,臉上也不由露出歡喜。
順天府鄉試錄取舉人都有定額,順治初年是每科一百六十八人,康熙三十五年改為一百四十一人。
左住的一百三十七,是倒數第四,可謂是運氣頗佳。
“打發人往馬家、朱家報喜了沒有?”曹颙笑著問道。
“先前太太吩咐下了,已經使人去了。”曹元回道。
曹颙點點頭,又問了兩句家務事,就回了內院。
蘭院上房,喜氣洋洋。
初瑜與田氏都在這邊,李氏笑瞇瞇地看著天佑與左住兄弟,心下甚是歡喜。
三個孩子同時下場,最怕有上有下,那樣的話,即便有中的,也不好太熱鬧。
現下,卻是無憾事。
左住、左成兄弟“雙喜臨門”,天佑的中舉也給曹家“錦上添花”。
田氏眼睛濕濕的,笑中含淚,不停地拿帕子擦拭眼角。
見曹颙進來,除了李氏,眾人都站起身來。
曹颙給李氏請了安,同田氏見過,又對孩子們贊了兩句,便先回梧桐苑。
待曹颙梳洗完畢,換了家常衣服,初瑜帶著天佑他們到了梧桐苑。
“孩子們想要去琉璃廠,預備明日的謝師禮,我想著謝師是大事,外頭的東西,優劣難辨,還是從府里預備的好。”初瑜笑盈盈道。
“正該如此。”曹颙點頭道。
見天佑欲言又止的模樣,曹颙道:“明日起就要忙了,今兒你們想要出府就出府,只是記得不要太晚回來。”
天佑忙應道:“謹遵父親吩咐。兒子們出去,不是亂逛,是答應幾個書院里的同窗,一道買謝師禮。即便是自家預備,怕也是要走一遭,那幾位同窗到京后,就在會館里埋首苦讀,對城里很是不熟悉,兒子們總要盡盡地主之誼。”
孩子們漸大,往后在官場仕途上,經營的就是人脈。
只要不是吃喝嫖賭的狐朋狗友,曹颙當然不攔著,便道:“會館人來人往,到底不便宜。不拘中與不中,若是有同你們兄弟關系好的,有心留在京中,可以請到府里安置。”說到這里,頓了頓,道:“一會兒出府前,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若是有寒門士子,又不愿過來住的,可幫襯一二。”
三小齊聲應了,歡歡喜喜地退了下去。
夫妻之間,心意想通。
待孩子們出去,初瑜便笑道:“這回老爺可算不用再擔心,也能歡歡喜喜地給左住、左成兩個準備親事。”
曹颙道:“馬俊已經是正四品,湘君的外祖去年放了安徽布政使,左住要是秀才,馬俊不會說什么,那邊的親戚少不得要挑剔幾分。”
初瑜道:“是啊,世人多長著一雙富貴眼,與其頂著個秀才的身份娶親,還不若捐個出身更體面。”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有丫鬟來回話:“老爺,太太,東府四老爺來了,在前院客廳候著。”
曹颙聽了,抬頭看了看座鐘,才申正(下午四點)時分,還不到落衙的時候。
他心中納罕,去了前院,就見曹項穿著官服,坐著吃茶。
見曹颙進來,他起身道:“大哥。”
曹颙點頭回禮,兩人分賓主落座。
曹項仔細打量兩眼,方松了口氣,道:“聽說大哥回京,弟弟挨不到落衙,提前一步回來,大哥氣色還好。”
曹颙聽他有寬慰之意,心中很是熨帖,道:“在外兩年,日子很是滋潤,也算得了逍遙自在。這兩年,恒生與這邊府里多勞四弟照看,辛苦四弟了。”
曹項擺擺手,道:“侄兒懂事,大管家又能干,實沒用弟弟做什么。”說到這里,添了笑意道:“還沒恭喜大哥,今科曹家多了三個舉人,我這做叔叔的,都覺得光彩。這次可要好生操辦,正好府里也熱鬧熱鬧。”
曹颙這次免官不清不楚,消息靈通的,曉得他回京另有重用;有些得了紅眼病的,也將曹家說成是衰相必露,身為先帝舊臣,曹家就要遭清洗之類的話。
曹項心中郁悶,怕閑話傳多了,引得長輩們憂心,想著借著幾個侄兒中舉之事,好生請一回客,破了這個謠言。
曹颙雖平素不愛招搖,可也并不反對這個提議。
他沒有想到辟謠什么的,而是想要在親戚朋友前,讓幾個孩子多亮相一回。
雖說之前,熟悉些的親朋故舊,也曉得曹颙除了親生子、養子外,還有兩名義子。可因左住、左成當時年紀小,鮮少在人前露面。
如今已經定了左住下聘的日子,田氏母子搬離曹府在即,讓他們兄弟在親戚朋友前亮相,往后看在曹颙的面上,多少也能照應一二。
說完這個,又說起明日拜房師、拜座師之事,房師還好,是曹項翰林院的同僚;座師卻是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張廷玉。
曹颙雖除了直隸總督、直隸巡撫,身上還有兵部尚書的銜。
加上他在京,八成就要進戶部,與張廷玉為同僚,不宜帶天佑他們出去謝師。
曹項便主動請纓,道:“大哥,明兒就由我帶著侄兒們去謝師吧?”
曹颙道:“正想要勞煩四弟,如此就拜托了。”
曹項笑道:“家中子侄出息,這是極體面之事,正是求之不得。”
見曹颙面有乏色,曹項沒有久坐,商量完正事便走了……
章佳宅,上房。
寧太太坐在炕上,面露詫異之色,道:“沒看錯,那兩個都中了?”
地上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管事,躬身回道:“小的瞧了三遍,元松少爺是一百三十七名舉人,元柏少爺是四十二名舉人。”
寧太太點點頭,吩咐跟前侍候的丫鬟,賞了那管事一吊錢,打發下去……
汗,原以為中午能出醫院回來,沒想到熬到下午,耽擱到現在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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